22

聽到淩夢媛的尖叫聲時, 顧思琪剛走到主卧室門口。她心尖顫了顫, 下意識地探頭往下一看, 就看到淩夢媛失足的那一幕。

淩夢媛身體從半截樓梯一直往下翻滾, 最後咚的一聲重重落地。她痛得五官扭曲發不出聲響，微微抽搐了一下, 雙目一閉失去了意識。

顧思琪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失聲大叫：“媽！”

她顧不得查看顧俊良的情況, 三步并兩步跑了下來。

當她正準備将淩夢媛的身體抱起來時, 胳膊卻被人扯住了。

耳畔響起陸凡珂嚴厲的聲音：“別随便動她, 快叫救護車！”

一個小時後，昏迷不醒的淩夢媛被帶到了醫院。

在搶救室外的走廊裏, 顧思琪一雙眼睛通紅, 緊緊注視着站在她對面一臉沉思的陸凡珂。

陸凡珂感應到了她的不善，擡起頭來，目光坦然, 言簡意赅地說：“我什麽也沒有做，你不需要用這種仇恨的眼神看着我。”

顧思琪仍是眼神灼灼看着她, 欲言又止。

她其實并不是不相信她的話, 只是一夜之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心裏有些亂。

到了晚上，昏迷了許久的淩夢媛悠悠轉醒。

由于額頭被磕破了皮，她頭上纏着一層紗布，失血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明媚和嬌豔，緩慢轉動着眼珠子, 啞聲說：“那個狐貍精呢？”

顧思琪萬萬沒想到她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就提到了陸凡珂，避而不答。

獨立病房空間就這麽點，淩夢媛搜尋了一圈沒有發現陸凡珂的身影，不禁切齒道：“我問你話，她人呢？！”

顧思琪忙按住激動的她，“媽，醫生說你摔下來的時候腦震蕩，情緒不能太激動，你先躺好。”

觸及到了頭上的傷口，淩夢媛痛得一直倒吸氣，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顧思琪想，幸好顧俊良很有先見之明地讓陸凡珂先走了，不然淩夢媛醒來真見到了她，指不定又得發生什麽不可預知的變故。

淩夢媛惡狠狠地又說：“等我好了，我非得親手殺了那狐貍精！”

顧思琪看着淩夢媛面目可憎的一張臉，惶恐地說道：“媽，你開玩笑的吧？”

殺人這種話怎麽可以随便說出口？

淩夢媛眼睛危險地眯了眯，其中的恨意不減，一字一頓，“她居然敢得罪我，那就休怪我——”

“你還想怎麽樣？”

驀地，一個低沉的聲音堪堪将她的話給打斷了。

淩夢媛倏地擡起頭，就看到臉色陰郁的顧俊良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表情微變，眼眸低垂，呻.吟道：“老公，我頭好痛。”

顧俊良從容不迫地走過來，睥睨着她，“你這是活該！”

“爸！”顧思琪覺得顧俊良這話過分了。

顧俊良對此毫不在意，直勾勾看着躺在病床上裝得可憐楚楚的淩夢媛，聲音冷冽：“我問你，在我睡着之前，你給我喝的那杯茶裏到底放了什麽東西？”

淩夢媛一臉無辜，“老公你說什麽呢？我怎麽一點也聽不懂？”

“聽不懂？”顧俊良冷哼一聲，“那好，你自己在這躺着吧！”

話音剛落，他一把拉住顧思琪的手，二話不說要拖着她往外面走。

顧思琪不明所以，“爸，你要帶我去哪？”

“回家。”顧俊良頭也不回地說。

顧思琪掙紮着，“可是媽怎麽辦？”

顧俊良見她不肯配合，不得不停下來，緩了緩氣，說：“思琪，這樣一個惡毒的女人她根本不配當你媽！”

顧思琪愕然地看着他。

“顧俊良！”就在這時，淩夢媛身體彈起來，歇斯底裏地叫道：“你自己狠心就算了，你憑什麽教唆我女兒不要我！”

說話間，一個白色的枕頭超這邊飛了過來。

顧俊良準确地接住。

緊接着，淩夢媛又将的杯子、水壺等觸手可及地東西朝他們扔了過去。

顧俊良早有提防，他輕松躲過。

顧思琪卻遭殃了，一時躲閃不及，額頭被玻璃杯重重給砸到，痛得她眼睛都睜不開。

顧俊良見狀，怒火中燒，“你這個潑婦，我要馬上跟你離婚！”

淩夢媛一聽到“離婚”兩個字，瞬間消停了。她眼中一片凄然，像是快要哭出來。

但下一秒，她立即換了副面孔，掀開被子，動作神速地跑了下來，徑直往外面沖。

顧思琪顧不得自身疼痛，眼疾手快抱住了她，“媽你要幹嘛？”

淩夢媛一臉灰敗，一瞬不瞬地看着顧俊良，說：“反正你們一個個都不要我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放開我，讓我去死！”

顧思琪不知道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卻無論如何不敢松開手。

吵鬧聲引來了醫生和護士。

在一幹人的努力之下，淩夢媛的情緒總算得以安撫。

夜越來越深了。

顧思琪木然地坐在病床邊，兩眼無神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喃喃：“有時候我真懷疑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淩夢媛猛地睜開雙眼，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不是我生的難不成你是石頭蹦出來的？”

顧思琪原本以為她已經睡着，生生被她吓了一跳。

淩夢媛趁她愣怔時自己爬了起來，看了看她貼着創口貼的額頭，遲疑道：“還痛不痛？”

顧思琪賭氣，不願回答。

淩夢媛伸出手，在她傷口處沒輕沒重地戳了一下。

“嘶——”顧思琪痛得直抽氣，噌的一下跳起來，不管不顧地控訴道：“媽！我爸說得一點也沒錯，你是真的很惡毒！”

淩夢媛頓時不悅：“臭丫頭，翅膀硬了是不是？怎麽跟我說話呢？”

一股熱意湧了上來，顧思琪別開眼，一聲不響地扭頭走了出去。

淩夢媛在身後大吼大叫：“你要去哪？你也想跟你那狠心的爸一樣丢下我不管是不是？”

顧思琪對于她的抱怨置若罔聞，走出去，并重重甩上了門。

她要是能有顧俊良那樣狠心該多好，她就不用在這裏看她臉色又要受她的折磨。

心裏雖是這麽想，但顧思琪到底還是不放心。

想了想，她又退了回去。

她沒有再進去，只是坐在病房外面的休息椅上，看着對面白花花的牆壁發呆。

額頭火辣辣的疼，顧思琪用手輕輕碰了一下，感覺到指腹一陣濡濕。

傷口又流血了，不過她卻沒有心思再管這些。

看着指腹上鮮紅黏膩的血，顧思琪陷入了沉思。

她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保姆接她放學回家，進門之後，她撲倒在淩夢媛懷裏。

她想同其他小朋友一樣可以跟媽媽撒嬌，可是還不等她說話，淩夢媛就大力将她推開，低頭審視自己新買的裙子，斥責她道：“你怎麽總是莽莽撞撞的，看都把我裙子給弄皺了！”

從那時起，顧思琪恍惚知道，淩夢媛并不愛她。

這麽多年來，其實她已經習慣了淩夢媛對自己漠不關心的态度，但是淩夢媛從未曾傷害過她，直到昨晚。

到底是淩夢媛變了，還是她一直都看不透她？

她不想承認自己有個惡毒的媽媽，她寧願相信，是因為顧俊良提到離婚，讓這個向來注重個人形象的女人變得瘋狂起來……

時間已經過了半夜。

顧思琪将頭靠在牆上，輕輕合上眼時，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從她眼角滑落。

醫院裏暖氣很足，顧思琪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耳邊吵吵嚷嚷，她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喊她。

她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眼前一張放大的臉。

“顧小姐，你怎麽睡在外面？”

顧思琪揉了揉幹澀的眼睛，說：“阿姨，你怎麽來了？”

吳阿姨輕聲說：“我來給顧太太送雞湯。”

顧思琪這才注意到她手上提着保溫壺。

坐着睡了一夜腰酸脖子痛，顧思琪緩緩站起來時，不經意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怔了怔。

陸凡珂一臉淡然，不等她問出口，直截了當地說：“是顧先生吩咐我送吳阿姨過來的。”

吳阿姨插.進來說：“顧小姐你吃早飯了嗎？雞湯我帶了很多，你要不要也喝點？”

“謝謝阿姨，我還不餓。”顧思琪不假思索地說。

吳阿姨也不勉強，下巴點了點房門，“顧太太醒了嗎？”

想起昨晚的不愉快，顧思琪臉上有些不自然，一時沒出聲。

就在這時，淩夢媛的聲音隔着門板輕飄飄地傳了出來，“誰在外面？”

顧思琪定了定神，擰開門走了進去。

淩夢媛靠在床頭，見到顧思琪走進來的那一刻，她放下手中的化妝鏡，陰陽怪氣地說：“喲，這不是我們家大小姐嗎？你不是已經走了，你還來幹什麽？”

顧思琪面無表情地說：“快起來刷牙，阿姨給你帶了雞湯。”

淩夢媛重重将鏡子扣在了窗口櫃上，冷聲說：“你這是什麽态度！”

顧思琪隐忍着，一言不發。

淩夢媛見她還在跟自己置氣，更是氣不打一起出來，指着門口大聲說：“你給我滾出去！”

顧思琪眉心動了動，牽扯到頭上的傷口，痛得只想落淚。

她這個媽簡直是無可救藥了，罵人的時候這麽中氣十足，看來情況也糟糕不到哪裏去。

越想越是憋屈，顧思琪咬了咬牙，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陸凡珂正在病房外打電話。

顧思琪走得太快，冷不防地差點兒與她撞上。

“對不起。”她丢下這句話，腳步匆忙地朝着電梯方向走去。

等電梯的人實在太多，她不想被別人發現自己的狼狽，低着頭，轉向樓梯。

她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不知道該去哪裏。

想起淩夢媛罵她莽莽撞撞，更是覺得心酸，腳步一偏，徑直往上。

住院部是在十二樓，顧思琪漫無目的地往高處爬，居然莫名其妙走到了樓梯的盡頭。

已經無路可走。

她疲憊地順着牆壁身體慢慢往下，也顧不得地上髒不髒。

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又澀又疼。但她不想哭。

她必須通過什麽途徑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這麽一想的時候，她将手探入了衣服口袋，從裏面摸出煙盒和打火機。

她毫不猶疑地抽出一根香煙，“啪”的一下打開打火機，正準備點上時，又猛地頓住。

這裏好像不給吸煙。

她挫敗地将東西捏在了手裏。

隐隐約約，她聽到有人正朝上面走來。

起先以為只是錯覺，直到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時，顧思琪屏息靜氣站了起來。

她伸長了脖子往下一看，猝不及防地與一雙眼睛給對上。

她心裏咯噔一下。

陸凡珂神色如常，拐了個彎，看着她直挺挺靠着牆壁緊張兮兮地站着，不禁皺了皺眉，“你躲到這裏做什麽？”

顧思琪不動聲色地将手裏的東西藏到背後，不答反問：“你為什麽偷偷跟着我？”

“我這是光明正大地跟着。”

顧思琪一時語塞。

陸凡珂看着她通紅的眼眶，話鋒一轉，說：“我是怕某人想不開，萬一做了什麽傻事，我要怎麽跟顧總交代？”

顧思琪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她，“切”了一聲，慢吞吞走了下來。

就在倆人将要擦肩而過時，陸凡珂突然朝她伸出手。

“你幹什麽？！”顧思琪快速閃開。

陸凡珂卻是盯着她頭頂的紗布，莫名其妙說道：“傷口流血了。”

顧思琪暗自心驚，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摸。

陸凡珂逮住機會再一次朝她出手，毫不費勁地将她手裏攥着的香煙和打火機奪了過去。

顧思琪嘴巴動了動，表情複雜。

陸凡珂瞥了一眼手裏的東西，明知故問：“這是什麽？”

“這是我撿到的。”顧思琪面不改色。

陸凡珂也不戳穿她，視線從她臉上一路掃了下來，最後定格在她鼓起的外套口袋。

顧思琪知道她想說什麽，卻沒有乖乖将煙盒掏出來給她，臉色一沉，“你不覺得你點多管閑事？”

陸凡珂聽了之後也不惱，丢給她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她不緊不慢地說：“別人的事我懶得管，但我管的就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極品媽媽的故事暫時告一段落，你們不是一直說倆人感情沒進展？那就進一進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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