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晚上沒有月亮, 但好在小區下面有路燈。

顧思琪馬不停蹄地從電梯跑了出去, 順着吳阿姨的指示, 終于找到了樓下的垃圾桶。

只是那角落太過偏僻, 路燈照射過來的光線并不充足，顧思琪不得不打開手機照明。

雖說冷空氣将異味凍結了一些, 可那氣味還是令人難以接受。顧思琪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捂住了口鼻, 看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垃圾桶犯起了愁。

忽然一陣冷風吹來, 顧思琪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

下來時奮不顧身, 可當她看清眼前的情況之後，有些退卻了……

可是如果不把東西找到, 她明天要怎麽跟陸凡珂交代？

猶豫了良久, 顧思琪鼓起勇氣踏上一邊的臺階。

待她來到最高處，往垃圾桶裏一看時，完全傻眼了。

大大的垃圾桶幾乎快要堆滿, 她要怎麽找？

正不知如何是好，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叫道：“我的天啊, 你爬到上面去做什麽？”

顧思琪順聲望了過去, 就看到吳阿姨正朝她跑過來。

顧思琪站在高處, 可憐兮兮地說：“阿姨，那個镯子是陸凡珂她媽媽的，我必須找出來明天還給她。”

轉眼間吳阿姨已經來到她下面，擡頭看她，急切地說：“哎呦！你該不會是打算跳下去翻垃圾桶吧？”

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

顧思琪耷拉着腦袋, 無措地與她對視着。

她垂眸，看着下面又髒又亂猶如洞穴一般的垃圾桶，卻是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跳下去絕對不可能，要找到吳阿姨丢的那袋垃圾，首先要把垃圾桶裏面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對于這種技術性的活，光憑顧思琪和吳阿姨兩個女的根本不可能做到。

最後不得已，顧思琪只好向小區的物業求助。

當負責這片小區的環衛工人出現時，顧思琪長舒了一口氣，言簡意赅地跟他說明了情況。

那環衛工人也不是白幹活，他聽說有雙倍的加班費可拿，自然心甘情願地來幫忙。

半桶的垃圾被倒出來時，顧思琪差點兒被裏面那股惡臭給熏暈過去。

她強忍着惡心，埋頭下去翻找。

吳阿姨也趕緊幫忙。

那環衛工作就站在一旁幫忙拿手機為她們照明。

雖說垃圾很多，但是她們目标明确地只找打包好的袋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顧思琪快要窒息之時，吳阿姨驚喜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

顧思琪這次洗澡的時間是平時的三倍還要多，她披上浴袍，頂着吹幹的頭發出來找水喝時，就看到顧俊良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足球聯賽。

顧思琪漫不經心地說：“爸，你怎麽還沒休息？”

顧俊良目光不曾離開電視機，“等會兒再睡。”

顧思琪接了一杯水，一口氣喝完，這才覺得爽了些。

她見顧俊良看得專注，便不想打擾他，只說：“我先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東西不要了？”顧俊良卻在這時叫住了她。

顧思琪轉過身，看清了顧俊良手裏拿着的東西，怔了怔。

顧俊良提醒她說：“還是放進包裏去吧，不然明天又該忘記了。”

顧思琪快步走了過去，将那銀镯子拿了過來，湊到鼻子下聞了聞。

顧俊良見狀，嗤笑道：“阿姨都幫你刷洗了無數遍，應該不會有什麽怪味道了。”

顧思琪臉上閃過一絲赧然，不由得将那镯子仔細檢查了個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刷洗過的原因，總覺得顏色比之前亮了些。

不過就算如此，顧思琪還是覺得這镯子實在太醜了……

她将镯子反複看了看，不經意地發現了裏面好像有些凹進去的紋路，她忙湊進去一看，驚訝地發現那是一個漢字。

顧俊良見她久久沒有動作，開口道：“發什麽呆呢？”

顧思琪微張着嘴，将镯子遞到他眼皮底下，“爸，你看這裏面是不是有一個小字？”

顧俊良瞥了一眼她手裏的镯子，眼睛眯了眯，不以為意地說：“字太小了看不清。”

顧思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臉，遲疑道：“這裏面刻的是個‘良’字……”

是顧俊良的良。

第二天去上班，顧思琪開車送顧俊良去公司，等紅燈的間歇，她有些心不在焉。

驀地，顧俊良說：“對了，那輛保時捷我答應送給你媽了，要是這部你開得不順手，可以重新買一部。”

顧思琪恍然回神，不假思索地說：“我現在沒錢，哪裏買得起車。”

“我送你。”

“還是算了吧。”顧思琪再次拒絕，想了想說：“等我攢夠了錢自己也可以買。”

那樣會比較有成就感。

顧俊良見她态度堅決，也就不再勉強。

紅燈轉綠，顧思琪重新啓動車子。

早上的路況并不好，時不時地堵車。

顧思琪抽空看了眼後視鏡，注視着裏面顧俊良炯炯有神的一雙眼，猶豫着，“爸，你是不是認識陸總監她媽？”

昨晚镯子上那個“良”字讓她一直耿耿于懷。

顧俊良眼裏有什麽快速閃過，當發現顧思琪正透過後視鏡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時，他定了定神，輕飄飄地說：“認識。”

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親口聽他承認時，顧思琪還是感覺到詫異。

顧俊良像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不等她繼續發問，坦然說道：“阿珂的媽媽我從小就認識，不過後面她嫁給別人了，我也娶了你媽，我們就沒再聯系過。”

顧思琪心裏咯噔一下。

聽這話裏的信息，難不成顧俊良和陸凡珂的媽媽以前就是戀人？

陸凡珂說那個镯子是她媽媽的，可上面又刻着一個“良”，難道這镯子是顧俊良送給她媽媽的？

陸凡珂曾經說過顧俊良是她的親人。

可顧俊良又說，陸凡珂不是他的女兒……

所以，顧俊良這麽照顧陸凡珂，是不是因為陸凡珂是他曾經的戀人女兒的緣故？

思路好像慢慢理清了，可顧思琪心裏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将镯子還給陸凡珂時，顧思琪沒話找話地說：“這次要保管好，可別再弄丢了。”

“我知道，謝謝。”陸凡珂回答得很輕很淡。

下午有客戶來看廠，顧俊良帶上顧思琪和陸凡珂一同前往。

工廠那邊，謝輝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随時等候他們的到來。

對方是外資企業，前來參觀的人員中有一名是英國人，他偶爾能蹦出幾個蹩腳的中文，但大多數情況下還是需要翻譯。

顧思琪在外留學四年，練了一口流利的英語，這次終于派上了用場。

對于一些專業名詞，顧思琪直譯起來稍顯困難。通常這個時候，陸凡珂就會在旁邊給她提示。倆人像是多年合作的夥伴，配合得十分默契。

一輪參觀下來，客戶對億鑫工廠的硬件設備和技術相對滿意。

臨了，那位高大的英國人牽起顧思琪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以此表達對她剛才翻譯工作的感謝之意。

雖然知道對方只是在行禮，可顧思琪還是覺得很不自在，滿臉羞怯。

顧俊良原本想邀請客戶一起吃飯，可他們卻說要急事要走，便客氣地推辭了。

顧俊良其實明白，這些人是不想吃人嘴軟，所以才故意找的理由。

雙方友好地握手，客套了幾句之後分別。

謝輝這邊早早為他們準備了晚宴，他們一行五人驅車前往。

落座時，顧思琪被夾在顧俊良和陸凡珂中間，吃了幾口米飯，就被謝輝點了名。

謝輝就坐在她對面，隔着遠遠的距離，舉起酒杯，說：“思琪，好久沒見，要不要陪叔叔喝一杯？”

顧思琪其實不喜歡喝酒，但一想到上次多虧了謝輝幫忙将她帶進公司，她笑了笑，痛快地說：“好啊！”

話音剛落，她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站起來，隔着圓桌與謝輝碰杯，一飲而盡。

一杯酒下肚，謝輝笑眯眯地說：“思琪好樣的！不過女孩子還是別喝太多酒，傷身體。”

畢竟謝輝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自然不會在飯桌上刁難她。

在這包間裏，除了謝輝的秘書是第一次見面外，其他人關系都很熟悉了。顧思琪一身輕松，坐下來安心吃飯。

吃着吃着，謝輝突然說道：“對了思琪，我聽你爸說你還沒有男朋友，需不需要叔叔給你介紹一個？”

顧思琪匆忙咽下一口飯，愕然地看着對面的人。

謝輝自顧自地說：“我有個侄子比你大三歲，也是出國讀的書，聽說他準備回來了，要不到時候介紹你們認識？”

顧思琪總算明白過來，連連擺手道：“不用了謝叔叔，我現在只想好好工作，談戀愛這種事還是緩一緩吧。”

謝輝見她一臉慌張，只當她是在害羞，笑得意味深長。

顧思琪被他看得不自在，低頭假裝吃東西。

顧俊良插.進來說：“你說的是謝允吧？”

“對對對！”謝輝忙不疊地點頭，“我三個侄子中，就謝允這小子最聰明最有出息。”

顧俊良所有所思地看了狼吞虎咽的顧思琪一眼，說：“我也覺得謝允也不錯，要不這樣吧，等他回國的時候約他一起吃個飯，到時候……”

“咳咳！”顧思琪不小心被芥末嗆了一下。

兩個男人之間的談話被迫停止。

顧思琪捂着嘴壓制住咳嗽，漲紅着臉說：“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撂下這句話，顧思琪匆忙離開了包間。

她快速閃進了洗手間，又是一陣咳嗽。

咳完之後，她覺得嗓子眼難受，捧了點水漱口。

做完這一切，她卻不想馬上進去。

也不知道顧俊良和謝輝他們現在聊些什麽，如果還是關于那個沒見過面的謝允的話題，那她還不如在外面多呆一會兒。

這麽一想的時候，顧思琪放慢了腳步，在走廊外面徘徊。

拐彎的時候，突然眼前人影一閃，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猛地撲了過來，将毫無防備的顧思琪撞倒在地。

屁股落地的瞬間，顧思琪“啊”的痛叫了一聲。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剛剛撞到她的那男人就被她伸出來的腿給搬到，最後結結實實壓在了她身上。

顧思琪先是懵了一下，等清醒過來時，她猛地伸手去推壓在她身上那人，“你快給我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那人一個勁地道歉，手忙腳亂地想要爬起。

顧思琪被他壓得胸口悶痛，又羞又惱，正準備罵人，卻在看清那人的長相之後愣住了。

“是你？”

男人暫時忘記了掙紮，指着她的臉，難以置信道：“怎麽會是你？”

顧思琪萬萬沒有想到，撞到她的人居然是許久未見的金敏哲。

愣怔過後，金敏哲麻利地爬了起來，順勢将她一把拉起。

顧思琪拍着衣服上的灰塵，沒好氣地說：“你走路不長眼睛啊？”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

說話間，後面傳來一陣喧鬧。

金敏哲臉色突變，拔腿就要跑。

與此同時，前面也吵吵嚷嚷的，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顧思琪不明所以，前後看了看，只見走廊兩邊突然湧出幾個大漢，氣勢洶湧地瞬間将他們包圍住了。

其中一名大漢怒氣騰騰地說：“好小子，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跑就跑？把他給我抓起來！”

那大漢大手一揮，兩邊的人便包抄過來。

金敏哲駭然色變，他頻頻後退，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後面呆愣的顧思琪。

“這是怎麽回事？”顧思琪一臉茫然。

不等金敏哲回答，剛剛那名大漢就說：“美女，這沒你什麽事，趕緊閃開。”

顧思琪看到他一臉橫肉，不由得想起了強子，她身體一個激靈，乖乖躲到旁邊。

可就在這時，金敏哲卻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放手！”顧思琪心急。

金敏哲反而将她抓得更緊了，滿是慌張，低聲哀求：“幫幫我！”

顧思琪不做聲，皺着眉，試圖将他的手指掰開。

那大漢不耐煩了，指着顧思琪說：“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們連你也一塊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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