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海風很冷，還帶着點微腥的氣息。

海面上波浪滾滾, 融入夜色, 是無邊無際的黑色。

漁靈脫下了羽絨服、白毛衣，海藻般的長發披散下來, 垂到腰際，擋住了纖白的身體。她的骨架小巧, 腰肢不盈一握, 兩條細白的腿筆直筆直的，連膝蓋都不可思議的漂亮。月色下，她赤着腳慢慢走進了淺海裏, 那姣好的身段仿佛蒙了一層聖光。

海水冰冰涼涼的, 換了旁人，肯定會冷的瑟瑟發抖。她卻不同，能感覺到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呼吸, 都在無聲表達着對大海的渴望。

這一刻, 她知道自己這具身體還是能适應大海的。

漁靈伸開雙臂，長發迎風飛舞間, 一頭跌入海中。她嗅到了大海的味道，忽地，海水灌入鼻孔, 不過, 并沒有嗆人、窒息的感覺。她的身體懸浮起來，手臂不自覺地舒展，雙腿也随之擺動。

各種魚類不知何時圍繞到了身邊。

漁靈往深海裏游動, 在海洋的懷抱中，暢快自在地唱歌。

那歌聲纏/綿動聽，在廣闊無際的大海裏悠悠回蕩着。

萬籁俱寂。

這個安靜的冬夜，海岸邊沉睡的人們都做了個很美的夢。

夢裏一位漂亮的少女走入海中，幻化成了一只漂亮的美人魚。

她有海藻般的烏黑長發，嫩白柔軟的身姿，金色的魚尾巴閃閃發光。

她在深海裏翩翩起舞，身邊圍繞着各種顏色的魚兒。

她掉下過一滴眼淚，卻是化成一顆潔白的珍珠滾落進岩石裏……

漁靈沒想到自己還會驚喜地掉眼淚。看來她在陸地世界生活過一段時間後，感情真豐富了很多。她回望着自己漂亮的魚尾巴，因了它，很多海洋生物都來示好。

Advertisement

比如，海蛇哥哥邀請她跳舞。

比如海蚌姐姐向她展示自己身體裏的珍珠。

比如章魚妹妹邀請她去欣賞她的家。

當然，鑒于章魚喜歡鑽各種器皿的癖好，漁靈實在不想去看她那些瓶瓶罐罐。

“謝謝。”

“我還有事，要回去了。”

“以後有機會來看你們啊！”

她驟然回歸海洋世界裏的寵兒角色，還有些不太适應。

海洋生物們舍不得她走，圍着她各種閑聊，問她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漁靈簡單解釋着：“我要回陸地世界啦。我有家人的。我今晚就是來海洋裏玩玩。”

她說這話時，艱難地扯開了章魚妹妹的幾只觸手。

“不行了。我太愛這魚尾巴啦。”

章魚妹妹誇張地摟着漁靈的魚尾巴，八個爪子都貼在她身上。

漁靈：“……”

她被摸得很不舒服，想扯開對方，可她爪子太多了，累得她哼哧哼哧的：“哎呀，臭章魚，我最讨厭你了。”

章魚不怕她讨厭，難的見到這麽漂亮的魚尾巴，自然要好好親近一番了。

解救漁靈的是一陣驚呼：“快走！/鯨魚來了！”

鯨魚大多處在海洋生物鏈的頂端。

這些海洋生物們最怕鯨魚之類的。

它們又大、又壯、又兇殘、又能吃，命喪他之口的同伴太多了。

漁靈也很害怕，雖然知道鯨魚不會傷害自己，可它們那麽大、那麽兇，也不想跟它多相處。可惜，她速度還是太慢了，正逃跑，就覺身體一輕，反應過來，才知道自己已經被鯨魚頂了起來。

漁靈：“……”

她俯視着鯨魚的身體，認出他是鯨魚中的抹香鯨，年齡很大了，應該喊聲爺爺。

于是，她便恭敬地出聲了：“抹香鯨爺爺，你好啊！”

抹香鯨爺爺從來沒見過美人魚，稀罕又珍愛，對她非常和藹可親：“你好啊。美人魚。我應該叫你什麽？”

“叫我小漁就好了。”

“嗯。你好。小漁。”

抹香鯨爺爺應了聲，龐大的身軀像一座山，很熱情地要送她回去：“你要回家是嗎？我送你啊！”

漁靈：“……”

送不送的，她都在他頭上了啊！

還能拒絕嗎？

漁靈盛情難卻，只好應了：“好啊，謝謝爺爺。”

她安心地坐到他的頭上，然後說了回家的方向：“我的家在海邊。你瞧，就是那座最漂亮的別墅！”

作為海洋世界裏排名第四大的鯨魚，抹香鯨爺爺身長十八米，體重五十多噸。他的方腦袋特別大，約占身體的三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一。偏尾巴又很小，遠遠看去，像極了大蝌蚪。

大蝌蚪真的太大了。

漁靈坐在他頭上，就像一只小螞蟻。

抹香鯨爺爺很喜歡這只小螞蟻，不舍得她回去：“你為什麽要回去啊？海洋裏不好嗎？我活了這麽久，還沒在這片海域裏看到過美人魚。”

漁靈笑着回答：“我有四個哥哥。他們對我特別好。我很喜歡他們，想和他們在一起生活。”

“人類是很危險的。”

抹香鯨爺爺對人類是沒有好感的，歷數人類的罪惡史：“數百年來，他們捕捉我的同伴，提煉我們身上的油脂作燃料，提取我們的牙齒做文玩，就連我們的糞便都不放過。太卑劣無恥了！”

漁靈聽海龜婆婆講過，抹香鯨身上很多寶貝：油脂是人類重要的燃料，腸內分泌物的幹燥品稱“龍涎香”，是很名貴的中藥，也是極珍貴的香料。所以，像美人魚一樣，被肆意的捕殺！

“爺爺，我承認有些人類是很危險的，但是——”

漁靈對他的哥哥們充滿了信任感：“我的哥哥們真的是好人。他們對我很好，不會傷害我的。”

抹香鯨爺爺聽她這麽說，還是不樂觀：“總之，小漁，人類世界有句話說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那麽輕易地相信他們。”

“嗯嗯。我知道的，爺爺。我初到陸地世界也不敢輕易相信他們，也一直在小心隐藏自己的身份，但相處下來，他們是安全無害的。”

“那可能是沒有利益的沖突。”

抹香鯨爺爺就是對人類充滿了偏見，所以，來了試探他們的主意：“小漁，你下來，到我嘴裏去，幫我剔剔牙，裏面好像有幾顆珍珠卡我牙縫裏了。”

漁靈：“……”

她聽他這麽說，反而怕怕的：“剔牙？爺爺，你不會想把我吃了吧？”

抹香鯨爺爺：“……”

不怕那些危險的人類，竟然怕他！

他不高興了，冷哼一聲：“你這小丫頭，我要是想吃你，早把你吃了。你以為你躲的掉？”

漁靈：“……”

不會吃她啊？

那就幫他剔剔牙吧。

漁靈想着，從他頭上跳下來，游進他嘴裏，然後就看到一排排粗長的牙齒以及縫隙裏的食物殘渣。

味道并不好聞。

臭臭的、腥腥的。

海洋生物就是不太注重個體衛生。

漁靈挺嫌棄的，卻還是伸手幫他扒拉出那些殘渣。然後，就扒拉出一個個圓滾滾的珍珠。個頭很大，一元硬幣大小，顏色鮮亮，有黑色、橙黃色，竟然還有星空藍色，一看就知道是寶貝中的寶貝。

想來他平時尋找食物時，把海蚌之類的也給吃了下去，然後，就吃出了珍珠。

漁靈拿着珍珠，游了出來，捧到他面前：“爺爺，你看，我幫你拿出來了。”

抹香鯨對那些硌牙的東西不感興趣，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他知道人類是喜歡這些東西的，還有他的糞便，便拉了些出來，讓她去撿。

漁靈：“……”

她是聰明的，多少感覺到抹香鯨爺爺的心思：“我哥哥們才不喜歡這些東西呢。他們很正直、上進、有追求，不是那種貪婪愛錢的人。”

抹香鯨爺爺還是冷哼：“人類世界有句話也說的很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哦，對了，還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就這樣說教了一路。

漁靈左耳進、右耳出，到了淺海時，從他頭上跳下來，笑着跟他擺手，不，一手擺珍珠，一手擺“糞便”，此海中之行，收獲很不小。

笑哭.jpg

糞便真的很臭啊。

熱烘烘的臭。

漁靈把手伸遠了些，這樣糞便也就離她遠了，然後，她斂了心神，跟他告別：“爺爺，再見。謝謝你送我回來。有機會的話，我會來看您的。”

抹香鯨爺爺看着面前這稚嫩的面孔，想着自己早逝的孩子，嘆了口氣：“唉，人類世界有人類世界的精彩，但願你不被那精彩迷花了眼，知道海洋才是你真正的歸宿啊！”

漁靈知道他是真的擔心自己，便寬慰他：“爺爺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再次謝謝您送我回來。您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別被人類捕捉了去！

抹香鯨爺爺不敢在淺海久呆，擺擺尾巴，就朝着深海游了過去。

漁靈目送它的身影消失在海中，轉了個身，游向了淺海。她很快就到了岸邊，沒有腳，得爬過去。她慢悠悠爬到沙灘上，等待着魚尾巴蛻變出雙腿。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夜風冷飕飕。

漁靈穿上毛衣、裹上羽絨服，一邊凍得瑟瑟發抖，一邊皺眉看着自己的魚尾巴：怎麽辦？好像變不回去了呢！

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一聲聲呼喊：“漁靈？/小漁，你在哪裏？”

天，她的哥哥們找來了！

不要啊啊啊，她還沒準備好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晚安。

更新遲緩。嗚嗚嗚。作者君拖延症啊啊啊！

這個點還有沒睡的小仙女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