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加更)
沈長黎已經離開了沈家老宅。
他開着一輛黑色豪車,正打電話, 吩咐手下去查寧家的資料。
寧家跟沈家有世仇, 是宿敵,加之在政見上不合, 一直是敵對狀态。若幹年前,全家遷移江市, 就跟他們來往不多了。
沈長黎現在想來, 寧家離開申市,大概是寧珂的原因。
寧珂是寧家幺女,印象中, 不算絕美, 眉眼英氣,言語間有幾分大男子的磊落氣質。
她跟哥哥沈長旭是大學同學,兩人因射擊結緣, 秘密相愛。
可兩家關系太惡劣了, 對于這場戀愛拆起來毫不手軟。
他們就像羅密歐與朱麗葉,最終是一場悲劇。
相約私奔, 中途車禍,大哥受傷昏迷,寧珂回歸家族。
太短暫了。
這段愛情短暫的甚至都沒傳出點波瀾來。
沈長黎回憶這段過往, 過去十八年了, 那時他才十歲,如果不是跟大哥感情好,聽他談起過寧珂, 根本不會知道這樁秘聞。
車禍後,大哥失憶了,也可能是催眠,很快就跟邵家之女結婚了。
他們似乎很幸福。
他看着他很幸福,便想:似乎不是寧珂也可以的。
他漸漸忘記了寧珂,甚至忘記了大哥愛過一個叫寧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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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珂是個英氣果敢的女子,想來已經走出了這場愛情的陰影。
可那孩子是怎麽回事?
江市某小型別墅
一個消瘦蒼白的女人蜷縮在房間靠窗的角落。
外面燦爛的陽光投灑進來。
她伸出手,遮擋着,眼睛不敢睜開,安靜地掉眼淚。
不一會兒,俊俏愛笑的少年輕輕推開門:“小姑,今兒太陽不錯,我們去草坪上玩會,打籃球好不好?”
寧珂靠着牆壁,身上綿軟沒力氣。她露出個蒼白虛弱的笑容,招招手,讓他進來:“小琅,我的信寄出去了嗎?”
她多年如一日地寫信,寫給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叫什麽,長什麽樣,在她混沌的記憶裏,已經記不清了。
不過,她知道他的家。
他們的家。
寧琅從小替她寄信,可從沒有寄出去過。
父親不許他去。
他也不敢去。
可小姑太可憐了。
他想讓她開心點,便假裝幫她寄信。
“寄出去了。”
“不過,他似乎搬家了。”
“我在打聽他的新地址。”
他低下頭,扯着謊。
寧珂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從衣服口袋裏又摸出一張紙,上面的字跡淩亂,還有很多塗改的黑點,和着眼淚,一團髒污。
“這是最後一封信了。”
“小琅,我快不會寫字了。”
“就這樣吧。”
她似乎在嘆氣,又似乎在微笑,腦子沉甸甸的,沒一會就靠着牆壁睡去了。
寧琅怕她着涼,将她抱到了床上。她瘦得像一張紙,又像一朵枯敗的花。他知道她睡眠不好,晚上常做噩夢,眼底常年發青,近來太陽好,才能得點好眠。他動作很輕,不敢吵到她,為她掖好被角就悄悄退出去了。
誰料,才出了房間,就撞上了父親。
寧璋四十八歲,生的高大魁偉,但心細如塵。
雖然寧琅看到他的同時,已經把信藏好了,但還是被他發現了。
“跟我來!”
三個字,不容置疑。
寧琅顫着小心髒跟他進了書房,裏面暗黑冷幽,盡管進了很多次,乍一進來,還是覺得不适應。父親常年在這冰冷的書房裏想些什麽呢?
“拿出來。”
寧璋眉眼冷硬,伸出手,掌心有一道傷疤,像是斷掌,猙獰可怖。
寧琅聽母親說過這道傷疤的來歷,大概是某年小姑病重鬧自殺,是他一手攥住了刀子,才救下了小姑。
他心疼小姑,也心疼父親,糾結間,小聲說情:“小姑、小姑快不會寫字了。父親,讓我寄這封信吧?”
“給我。”
“寧琅!”
“聽話!”
“她瘋了,你也要陪她發瘋嗎?”
一聲比一聲重。
寧琅雙手背在身後,把那張紙握了又握,手心緊張的都出汗了,卻還在強撐:“小姑、小姑沒瘋。”
她不是瘋子。
她會給他做蛋糕。
她會給她唱兒歌。
她只是太/安靜了,多數情況下,反應遲鈍,那雙美麗的眼眸沒有光彩。
可她還是漂亮的、溫柔的。
她是她的小姑,唯一的小姑。
寧璋繃着神色,手指握得咯吱響:“寧琅,不要破壞這個家的安寧!你小姑是罪魁禍首!我容許她活着,是最大的仁慈!”
寧琅聽他這麽說,心髒像是被攥住了,顫顫地交出了信:“父親,別傷害小姑。她是無辜的。”
寧璋嗤了一聲:“沒有無辜!是愚蠢!”
他氣怒于他敢違抗他的話,低喝:“去找你母親領罰!”
寧琅:“……”
他看着他握在手裏的信,小姑最後一封信了,想到這裏,眼淚又在打轉了:“父親,父親求您……”
話音沒完,寧璋拿起書桌上的一個獎杯砸了過去:“滾!”
寧琅躲開了,覺得父親年紀見長,心一天比一天冷硬。他氣餒地出了書房,看到母親等在外面,眉目都是關切。
“小琅——”
梅媛把他摟進懷裏,郁郁然嘆氣:“別怪你父親,他太難了。”
書房
寧璋真的太難了。
他一點點打開紙張,看着上面的字跡,一邊大口抽煙,一邊看:【他們都說我的孩子死了。可我知道,他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母子連心,我能感覺到他在茁壯成長。我很想他。可我什麽都做不了。我是個無能的母親。所以,我失去了他。連同你。對不起。別恨我。我很累。這些年,記憶混混沌沌的,已然叫不出你的名字,也忘了你的樣子。好吧,情況似乎更嚴重些。這幾次,提筆寫字總也寫不出完整的句子。也許,我真的傻了。傻了也好。傻子會很快樂。可一想到忘了你和孩子,又覺得好難過。你會記得我嗎?記得我們的孩子?願把我所有的福澤都給他……】
他看着淩亂的信,心裏戚戚然:原來她什麽都知道。可她明明什麽都知道,又為什麽渾渾噩噩地活着?裝傻,或者贖罪?
寧璋冷笑一聲,抽着煙,借着煙上那點星火,點燃了那封信。
淩亂的字跡一點點消失:【……我不恨你。我不恨任何人。這是我的宿命。我看開了,放下了。可他呢?我的好哥哥,我愛他,永遠像他愛我一樣愛他……】
她早早認命了。
不抗争。
不在意。
可寫這些信,到底是想給誰看呢?
寧璋把燃燒的信丢進垃圾桶,然後,瞥了一眼滾落在地上的獎杯。這獎杯是金銅的,沒什麽價值,但是是妹妹十四歲在青少年射擊比賽拿到的。他一直珍惜着,珍惜這個天之驕女的妹妹。
可天之驕女難逃宿命。
她的隕落牽連着寧家的命運。
私奔,懷孕,醜聞,父親一氣之下中風,沒幾年撒手人寰。
寧家失去了領頭羊,地位一落千丈。
他勉力維持着寧家的榮光已然耗盡了心血。
所以,妹妹,別怪我。
寧璋把獎杯撿起來,放到了書桌上。
他坐下來,在黑暗的書房裏長久的端坐。
直到一通電話打來。
真刺耳的鈴聲。
他接通了,來電是沈長黎。
他聽到這個名字,毫不猶豫地挂斷了。
他跟沈家不共戴天!
哪怕他最愛的妹妹在她的世界裏永遠愛着一個叫沈長旭的男人。
沈長黎沒能跟寧璋說上話,不過,這沒什麽影響。
他已經查到了寧珂的境遇,很可憐,很悲慘,但不打算說出這件事。
他不想大哥傷心,電話裏收到他的質問,便開始扯謊:“你車禍失憶前的事。一個渴望母憑子貴的女人。一個私生子。因了不被沈家承認,就把孩子丢棄在了孤兒院。如此而已。”
“你覺得我會信?”
沈長旭有想過這種情況,但就是不信。他覺得自己很愛那個女人,腦子裏閃過一些射擊比賽的畫面,可女人的臉總是看不清。
沈長黎知道他不信,還在補充:“你很愛她。為了她,決定反抗家族,還跟她私奔。可途中出了車禍,她怕背上事兒,就跑了。至于孩子,想來那時候看你已經結婚了,覺得沒什麽指望,就把孩子丢進了孤兒院。”
“沒想着勒索一筆?”
“沒你撐腰,她不敢。”
似乎是個可信的故事。
沈長旭還是不信,可信不信的,暫時不重要了。他總會知道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孩子。他挂斷電話,開車去了鐘氏別墅。
他想見見那個孩子。
彼時,周赫明正在別墅養傷,額頭纏着一層白紗,中央透着一點鮮紅。很痛。不過,玩起來,就不痛了。這時候玩,宜靜不宜動。可他靜不了,便小動了。他便玩擲飛镖,隔着兩三米的距離,往半面牆上畫出的圓心上擲。說來,他擲飛镖還是很準的,次次中紅心。
漁靈看的驚嘆:“四哥哥好厲害。教我。教我。讓我玩嘛。”
她蹦跳着,搶過飛镖,做好準備,蓄勢待發。
鐘景則也在旁邊觀看,提醒她:“手不要抖,偏下點,動!”
漁靈聽他的話動了,可還是失敗了。
周赫明不免嘚瑟:“別聽大哥瞎指揮,來,小漁,四哥教你。四哥在這方面,可是出師級別的。”
他上前,一手攬着她,一手握住她的手,身體貼上去,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親昵得近乎暧昧了。
鐘景則看得皺眉,可也沒說什麽。他偶爾也會把握不好距離,更遑論這個弟弟了。私下提醒吧。
正想着,有仆人過來傳話:“鐘先生,外面有位沈先生找。”
沈先生?
鐘景則聽到這三個字,下意識地想到了沈長黎,同在商場,熟識些。他快步出去接待,看到來人的時候,震驚了:竟然是沈長旭!一省之長前來,怕不是為了小孩子間的那點沖突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
午安。這章狗血啊……作者君的文似乎被盜了,調整下防盜比例:訂閱不足80%,需要等候72小時。感謝小仙女們支持正版。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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