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病變（05）

藥，左右就是吃與不吃。

吃，病情可能轉好，也可能加重，不吃，必然加重。

還有，如果不吃，她便沒有那麽多機會和借口再去接近莫榭。

戚白玉打開藥盒，将裏面的藥片一股腦倒進嘴裏，再拿起桌上莫榭的茶杯，對準邊緣有水漬的位置印下去，在對面人的注視下将杯子中的水一飲而盡。

她一直盯着莫榭的雙眸，在她飲水的瞬間，那汪湖水似有波動，可很快便恢複平靜。這樣寡淡的反應，讓戚白玉很是不滿。

“咦，蝴蝶。”

她突然将手指伸向莫榭的眼睛。

“啪。”

手腕在男人臉前被他握住。

“你真正看到蝴蝶的時候根本不是這個樣子。”男人眸色微微加深。

“是嗎？”戚白玉略一用力，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可抽出來之後手還是不老實，空中劃出一個弧線之後從男人的長發上一掃而過。

“真滑。”她揚起嘴角，“像個大家閨秀養出來的好頭發，那天用來扮女鬼可真是糟蹋了。”

本來戚白玉說出這話本意只是想略微調侃一下莫榭，誰知道對面的男人在她話音剛落眼裏就突然氲起一陣風暴。

戚白玉甚至覺得，腳下的地面都在晃動。

“滾出去。”

莫榭的聲音堪比千年寒冰，還帶着顫抖的隐忍，“出去！”

戚白玉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看着男人頸側凸起的動脈在燈光下一條一條，而他原本垂在兩側的雙手也攥成拳頭。

戚白玉後退一步。

“滾出去。”

莫榭咬着牙又重複了一遍。

戚白玉下一秒立刻轉身，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辦公室。

“砰！”

一聲巨響，門被人從裏面用力關上。

戚白玉被震得渾身一顫，轉身看向那扇紅棕色的木門，回想着剛才莫榭莫名其妙發怒前自己曾說過什麽——

似乎是說過，他像女孩子。

難道這就是他生氣的原因？

戚白玉眉頭緊皺，在房間門口站了片刻，也不敢再上前敲門，只能帶着滿心的困惑下了樓。

從鬼屋的後門出去，剛走進院子，就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白玉！”

戚白玉回頭一看，是曲辛欣。

她穿着長裙，提着裙擺從樹叢後面走出來，走到她面前不說話，先轉頭擡眼望了一眼樓上。

“被莫榭又氣着了？”曲辛欣癟了癟嘴，“你別理他，他這人就這樣，和他說一百句也等不到他一句，偶爾說出來的話還沖的你心肝兒疼。”

“不是。”戚白玉嘆了口氣，“是我把他給氣着了。”

“哈？”

曲辛欣像聽到什麽不可置信的驚世秘聞一樣。

戚白玉甩着手往前走：“我剛才啊，就是誇了誇他，說他頭發長，長得好看，像女孩子一樣，然後他就生氣啦。”她轉身問曲辛欣，“你認識他早，這句話有什麽不對嗎？是哪個字捧着他逆鱗了？”

曲辛欣一臉了然：“原來你說他像女孩子啊，怪不得。”她低下頭喃喃道，“過了這麽久他竟然還是走不出來嗎？”

戚白玉沒聽見她後半句話：“嗯？你說什麽？”

“啊。”曲辛欣搖了搖頭，“沒什麽。”她上前一步，和戚白玉并肩往前走，“總之以後啊，你就千萬別在莫榭面前提他長得像女生這件事，否則就會像今天這樣。”她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嚴肅，“他表現得很激動嗎？”

戚白玉點頭：“差點就要上來揍我了。”

“這麽嚴重啊......”

“到底是怎麽回事？”戚白玉窮追不舍。

可曲辛欣卻一臉為難地擺擺手：“算了，這件事涉及到莫榭自己的私事，原因還是有機會讓莫榭自己告訴你吧，我可不敢替他開這個口。你記住以後別說了就是了。”

“哦。”

戚白玉轉頭看了一眼三樓的辦公室，厚厚的遮光窗簾拉着，看不出裏面還有沒有人。

接下來的三天，戚白玉一直在前面忙着，好幾次想去辦公室也沒找到合适的機會，後來想晚上找時間和莫榭道個歉，但前天晚上她在房間門口爬到淩晨，也沒聽到對面有開門聲，而昨天晚上她幹脆睡在了門口，但一直到第二天被外面的陽光照到眼睛醒來，對面的門該是什麽樣也還是什麽樣。

她想着莫榭的事，手底下的矽-膠-面-具便畫得有一搭沒一搭，就連外面傳來的嘈雜聲都沒注意到。

“白玉姐。”

戚白玉聞聲擡頭，看見劉伊站在廚房門口。

“什麽事啊？”面對這個小姑娘，戚白玉總是會不自覺地放慢語速。

劉伊指了指外面：“剛才有個人游戲成功了。”

“是嗎！”戚白玉放下手裏的東西，扯過毛巾擦了擦手，“都過了一個多星期了，終于等到一個聰明人。”她把毛巾随手一放，“走，出去看看。”

她走到門口，拉着劉伊一起出去。

門口一陣喧嘩聲，戚白玉原本還當是外面的人太激動在慶祝，可沒成想走進了卻聽見幾句不太和諧的話。

“......要不是我，你現在能通關？”說話的是個男人。

“那你就能扔下我了嗎！”一道女聲反駁道，聲音還有幾分哽咽。

戚白玉腳下一頓，和劉伊兩個人站在人群外。

她偏頭小聲問：“這是怎麽了？”

劉伊解釋道：“這兩個人是情侶，他們倆一起進的鬼屋，原本兩個人還挺好的，誰知道馬昊哥哥變喪屍的時候把那個男的吓了一跳，直接扔下那個姐姐自己跑到了後院，我沒辦法，只能先帶着那個男的去了後院，讓雨橋哥哥綁了他。後來我和那個姐姐一起逃到後院，本來想利用那個男的引那個姐姐把噴霧給我，誰知道那個姐姐根本不理自己的男朋友，還看穿了我的身份。”她壓低了聲音，對戚白玉說，“白玉姐姐，說實話，我覺得那個男的配不上他女朋友。”

戚白玉踮起腳，越過人群看向裏面。

從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男人臉紅脖子粗的猙獰表情，只一眼，她就斷定這不是個能有多少擔當的人。

女生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半長發利索的紮在腦後。她身上還沒來得及脫下進屋前每個人都要穿的“防護服”，身上還帶着血漬。她手上握着那個噴霧罐子，狠狠地盯着對面的男生。

兩人一看就是一對學生情侶。

曲辛欣恰好這時候也聞聲趕過來，剛想進人群，就被旁邊眼疾手快的戚白玉拉住。

戚白玉湊過去耳語一番，曲辛欣想了想，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人群。

“這位客人。”曲辛欣上前挽住那個女生的手臂，“恭喜你成為我們鬼屋開業以來第一個百分百成功通過的人，為了表示對你智慧的肯定，我們也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黑色的卡片，遞給那個女生，“這是我們鬼屋六次的免費體驗卡，有效期是一年。”

“哇！”

旁邊立刻有人羨慕地感嘆。

要知道，“鬼吼鬼叫”的成本偏高，價格自然也不低，每次門票就要288，是一般鬼屋價錢的兩倍。有了六次的免費體驗卡，就相當于是拿了一千多快的現金。再說“鬼吼鬼叫”承諾最多一個月會換一次主題，六次免費，就可以體驗六個不同主題的鬼屋，這張卡實在是非常實惠了。

那個女生的表情雖然還沉浸在被男友丢下的悲傷之中，但還是結果那張黑色的卡片，正想收進口袋的時候，對面的男人突然上前一步。

“哎，為什麽我沒有？”

他問曲辛欣。

曲辛欣眨眨眼：“先生，成功通過我們設置的游戲環節的人是這位小姐，不是您。我們每一期都只有一張黑卡，只贈送給第一個成功通關隐藏劇情的客人。如果您也想要，那就請等下周我們的新主題上線之後，再來參加吧。”

“什麽啊！”那男的氣急敗壞，“明明就是我掏錢帶我女朋友來參加的，上面登記的也是我的名字，你們既然允許兩個人同時進來，就應該給我們一人一張卡！”

男人的手指都快戳到曲辛欣臉上，可她還保持着鎮定的微笑：“先生，我們是允許情侶或者朋友一起來參加游戲，現在卡在您女朋友那裏，您完全可以和她再一起來。”

此話一出，男人臉上的表情有點挂不住。

曲辛欣這麽一點撥，旁邊原本勸着的人也阖了嘴。

經過今天這麽一鬧，這兩個人還不知道以後是不是一對呢，這卡雖然給了女生，但如果兩人分手，下次女生帶來的就不知道是不是如今面前這位了。

不過也是他活該，誰讓他在關鍵時候抛下人家自己跑了呢。

眼看着周圍人眼中鄙視的意味越來越濃厚，那個男的臉上也挂不住。

他走到女生面前。

“有什麽事咱們回去再......”

女生閃過他伸過來想要拉她的手，厭惡地看着他。

“咱們之間沒什麽關系。”

她後退一步，和他之間隔開距離，“你先走吧，我不和你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