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月光光心慌慌（02）

戚白玉的手突然被人從後面抓住。

緊接着，一道溫熱的氣息從身後撲上來，燙着她的後頸。

戚白玉身子一顫，腳底像是被釘在地上似的動彈不得。

“莫榭，你做什麽？”

莫榭整個身子都靠了上來，胸膛低着她的手臂。

“我和你一起下去。”

房間裏只有他們兩人，她能清楚地聽見他說話的時候，聲帶不正常的顫抖。

你......怕黑？

這三個字在戚白玉的舌尖滾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上次因為“女孩子”這三個字，他就消失了一周沒讓她見到他，這次如果再不小心碰到什麽逆鱗——

“那，我們一起下去。”

戚白玉伸出手反抓住他的大手，拉着他走出房間門。

只是手的溫度相互過渡，她的暖，他的偏涼，中和起來變成一種奇怪的元素，讓人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出了門，她的腦子被走廊裏這微冷的風一吹，才算是稍微清醒了幾分。

這邊的樓梯不同于鬼屋那邊，地上都鋪了地毯，走起來悄無聲息的，倒更顯出莫榭沉重的呼吸聲。

戚白玉就這麽牽着怕黑的莫榭走到一樓。

連着院子的後門虛掩着，她想，一定是嚷嚷剛才從這兒經過忘記關門。

想到嚷嚷，她突然無意識地皺了一下眉頭——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半刻又想不到是哪裏。

算了，先找到電閘再說。

到了院子裏，莫榭就松開了戚白玉。

“電閘在那邊。”他擡手指了指右側。

“哦。”戚白玉點了點頭，順着莫榭指的方向找到了位于鬼屋東側牆面上的電箱。

電箱是開着的。

戚白玉轉頭和莫榭對視一眼，看見對方的眼神也瞬間變得有些凝重。

莫榭：“你到後面去，我看看。”

戚白玉往旁邊一閃，後背貼着牆，敏感地觀察着四周。

而莫榭則是将電箱打開，用手機的燈光照着檢查了一番。

“電閘是被人人為破壞的。”莫榭指了指裏面，“電線全部被剪斷，連按鈕也被人拔了下來。”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隐約的“吱呀——”聲。

戚白玉瞳孔驟縮。

是上樓的木地板，有一塊地方當時故意做成年久失修，每次踩上去都會發出巨大的木板将要斷裂的聲音。

鬼屋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知道那塊地方是不能踩的，因為很可能用力不當就會将木板踩斷，因此幾乎所有人都會下意識地繞開那個位置，就連嚷嚷也知道，除非——

戚白玉猛地看向莫榭，從對方的眼神中，她看到了和她一樣的想法。

除非，屋裏的人不是他們鬼屋的工作人員。

想到這裏，戚白玉拔腿就朝後門的方向走去。

莫榭一把拉住她：“你幹什麽！”他皺着眉頭，“先報警再說。”

“我怕來不及！”戚白玉轉頭看向後門——從門縫裏面，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慮，“嚷嚷還在裏面呢！”

她想到什麽地方不對了。

剛才馬昊明明說，所有人都在外面吃夜宵，曲辛欣當然也在，那麽剛才，是誰在和嚷嚷玩捉迷藏呢？

聽見嚷嚷在裏面，莫榭沉默兩秒。

他把手機塞給戚白玉，壓低聲音：“打給電話本裏叫‘岳景書’的人，他住得近，讓他帶人過來。”

說完轉頭看着後門，“我進去找嚷嚷。”

“等等，先聽我說。”

這回輪到戚白玉叫住他，“聽我說，如果我沒猜錯，嚷嚷現在應該躲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再說這幾天屋子裏面的道具位置都變了，你還沒進去過。這樣吧，還是等會兒你在外面報警，我進去比較穩妥。”

“不行。”

莫榭有些固執地按住她的肩膀，嘴唇輕輕抿起，“我先打電話，你在這等我，我們一起進去。”

戚白玉拗不過他，只好答應。

莫榭拿着手機回到宿舍一樓，不到半分鐘就回來了。

可回來的時候卻沒在門口看到戚白玉。

他眼中迅速聚集起一層薄薄的怒意，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他手搭上後門的把手，用力往外一拉——

“小聲點！”

戚白玉正貼着門的裏側蹲着，看到他便起身一把把他拉進來。

後門和一樓的“廚房”相連，此刻他們便是蹲在廚房的櫃子旁邊。

莫榭半蹲着，一只手撐着地面，戚白玉則是雙膝着地趴在地上，兩人緩緩地，悄無聲息地朝廚房門口移動。

一樓沒有任何聲音，想必那人是已經到了二樓。

嚷嚷藏身的卧室就在二樓。

戚白玉從牆邊小心地探出頭，只能看到客廳的一半——空無一人。

她朝莫榭指了指客廳的沙發後，然後轉身就想往沙發的方向爬。

但是剛往外爬出半個身子，就聽見樓上突然傳來熟悉“吱呀”聲。伴随着的，還有一步一步的，下樓的腳步聲。

從腳步的沉重程度判斷，這絕對是個成年男人。

莫榭也聽見了腳步聲，但看見戚白玉動作仿佛是僵住了，在原地一動沒動，便伸出手拉着戚白玉的腳腕略一用力，就整個把人拖回了廚房。

在戚白玉的手指消失在廚房門口的同時，一雙黑色的雨靴出現在樓梯的轉彎處。

一雙塑膠制的，黑色的最普通的雨鞋，帶着泥土的氣息。

外面沒有下雨。

鬼屋身處鬧市區，周圍沒有修路和基建，能沾到泥巴不容易。

除非他是越過中間的花壇，踩着那些花草的屍體。

戚白玉腦中，這雙黑色的雨鞋已經順着地上的痕跡倒退着出了鬼屋大門。

他在門口停了一會兒，然後倒退着走到馬路中間，面對花壇，絲毫沒有繞開的意思，而是直接走進去。

沾着汁液的泥土從鞋底駁落，汁液變成水珠升起，和重新站起來的花草融為一體。

雨鞋邁出花壇，幹淨的鞋底在水面的反射下，沒有留下丁點痕跡。

他走到街對面，在一個所有人都看不見的陰影處脫下了自己的雨鞋，換上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運動鞋，走進超市，收銀員把錢遞給他，對他說“歡迎下次光臨”。

他走到超市角落，将手中的雨鞋放回貨架，雙手插進外套口袋。他或許是低着頭，每個和他擦肩而過的人都看不見他的表情。

“歡迎光臨。”

黑色的蝴蝶從客廳飛過來，落到戚白玉的頭頂。

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用力咬着牙。

五米外，那人走到最後一階臺階，在原地站定。

為了營造氣氛，鬼屋最初在裝修的時候就将所有窗戶都用水泥封成實心牆，除了樓梯轉彎處接近房頂的位置留了一個三十公分見方的小窗。

此刻整個房子裏所有的光都來自那個小窗。

孤獨的光正好照在陌生人的腳下，像是一束聚光燈将他的影子投在地面，戚白玉從這個角度隐約可以看到一點那人的輪廓。

陌生的入侵者沒有急着向前走，而是似乎在打量着什麽。

他站在原地，但是腦袋卻在緩緩轉動。

戚白玉伸手順着牆根摸過去，在靠近門的位置找半天，，終于找到了那個自己想找的按鈕。

可是屋裏很安靜，按下塑料按鈕就必定會有聲音。對方不知道什麽來意，甚至手裏有沒有武器也說不定——

陌生人的影子突然向前了兩步，這次戚白玉不僅能看見他的腦袋，甚至連他半邊身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從地上的形狀來看，他的手上，分明拿着一把斧子。

莫榭在戚白玉的身後，從他的角度看不到戚白玉看到的，只是感覺到身前人的全身肌肉驟然緊繃，連呼吸都有些紊亂。

他們兩個人現在都不能動。

戚白玉盯着影子移動的方向，手撐在牆面，手掌當中懸空着，下面就是那個小小的按鈕。

只要再等那個人上前兩步。

戚白玉已經滿頭是汗。

她早已聽不見自己的呼吸。

一步。

戚白玉一咬牙，剛要按下按鈕，就聽見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嘩啦”聲。

客廳那人停住腳步，轉身就朝樓上走，雨鞋再次踩過那個會“嘎吱”作響的木地板，腳步聲上了二樓。

戚白玉突然像脫了力似的跌坐在地上，莫榭上前扶了她一把，卻在手掌握住她肩頭的時候才發現，她竟然滿身都是汗。

汗水幾乎要把衣服透濕。

“你怎麽了？”莫榭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在她耳邊低聲問。

戚白玉虛弱地搖頭：“我已經沒事了，再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自己也松了口氣，轉頭對莫榭說，“你在這兒幫我望風，我要在一樓布置點東西。”

說完，她就扶着牆起身，在出廚房的時候還差點因為蹲久了腿軟一個踉跄。

戚白玉迅速穩住身子，裝作無事一樣——她總不能告訴莫榭，剛才她的眼前突然出現大量黑色的蝴蝶，數量之多似能遮天蔽日，眼前幾乎一片漆黑，把她搞得差點崩潰。

她快速從廚房溜到客廳，從沙發的一角拉出一根細細的魚線，一直橫跨半個客廳，最後和靠在牆邊的一個矮櫥的桌角固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