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忍耐

一直到和姜聿分開，季程臉上的熱度都沒有降下來。

林湘挽住季程的手叽叽喳喳：“我就說你怎麽這麽順利到，原來是有人特意送你過來。”

“哪有，”季程紅着臉說，“他在這附近打工。”

“附近哪裏？這邊？還是馬路對面？”林湘東張西望，“他剛才可是回地鐵站了，說不定是乘地鐵去了別的地方，不簡單哦！”

被林湘這麽一說，季程才想起來還有別的可能。

但是怎麽可能呢，姜聿雖然沒有看起來那麽冷，但也沒有熱情到會送一個女同學搭地鐵。

季程搖頭說：“不可能的。”

林湘斜睨着季程，聳聳肩沒再堅持。

在她看來，姜聿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然普通同學，至于在這裏陪着季程等她過來？季程又不是幾歲的孩子，難道還會走丢？

只是呢，感情這回事外人說不得，得自己體會。

時代城裏品牌店鋪衆多，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季程前世身體不好，出門的次數不多，去也是吃頓飯看看書。穿越後倒是有了好身體，林湘帶着她從一樓逛到五樓，從電玩城玩到鬼屋。

鬼屋裏光線昏暗，地面都是軟軟的，燈光閃過的地方不是屍體就是鮮血，吓得季程心驚膽戰，出來時臉也不紅了，身體還輕輕顫抖着。

林湘見她吓壞了，沒再繼續瘋玩，找了家奶茶店，一人點了杯奶茶坐着。

季程剛開始有點吃不下去，總忍不住想鬼屋裏見到的那些東西，可珍珠果軟軟的甜甜的，她越吃越覺得好吃，心頭陰霾漸漸散去了。

前世她吃東西總是很清淡，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長到十七歲奶茶也沒喝過幾次。現在喝到，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對林湘說：“我們下次還來喝好不好？”

她的眼睛亮亮的，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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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湘看着心就軟了下來，這一路上她想了很久，終于摸清楚頭緒。

那天她去老師辦公室，看到班級花名冊，姜聿跟季程同年同月，只比她早幾天出生。當時林湘以為是巧合，現在想想才明白，或許季程也是當初那件事的受害者。

同樣出生富貴，卻被人害，從小生活在普通家庭。多年以後，醫院那場事故一朝曝光，兩人才各自歸位。所以姜聿才能從十五中轉進裕華，季程才會從歷城那座小城市走出來。

他們兩個人，命運相似，性格卻截然不同。

姜聿乖戾又冷漠，季程怯弱又天真，林湘說不清哪種更好，但她忍不住對季程更好。

“可以啊，你想什麽時候來？明天？”

季程有點為難：“明天……我想去看媽媽。”

“那周日好了，這裏有家書店，到時候我們可以去逛逛。”

……

季程到家時，徐雲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

她身上穿着黑白條紋的絲綢睡衣，頭發披散着，妝容已經卸了，沒有平時的豔光四射，卻更溫婉。

“和同學玩得怎麽樣？開心嗎？”徐雲邊說邊将電話打到廚房，讓人送一碗燕窩羹來，“我讓人煮了燕窩，你待會喝一碗，肚子餓不餓？還要不要吃別的？”

“不餓的，我晚上吃了好多東西。”

“哦？吃了什麽？”徐雲關心問。

“炸醬面、豆皮……”季程連說了好幾樣小吃，面露羞澀說，“還喝了一杯奶茶。”

徐雲笑：“炸醬面啊，我也喜歡吃，就是熱量太高了，平時不敢吃。”

“您又不胖，熱量高也沒事啊。”

徐雲被逗得直笑：“不行了不行了，媽媽年紀大了，不想長胖就得時刻注意着，不像你們年輕小姑娘，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

她眼裏有淡淡的惆悵，季程心軟下來，搖頭說：“哪有，您看起來特別年輕，走出去別人肯定以為我們是姐妹。”

兩人說着話，周玥從樓上下來，說：“程程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周玥看着徐雲和季程在一張沙發上，兩個人挨得很近。她們是親母女，容貌也相似。

往年別人看見她和徐雲，總說她像父親。以往她也是這麽覺得的，直到季程出現，她才知道自己和周家人其實沒什麽相像的，反而是季程，和徐雲坐在一起都能看出是親人。

周玥心裏有點酸，但她也知道，周東林走了，以後只能靠她自己。

她有什麽資格心酸呢？周家肯留下她，她當然得感激不盡。

“我本來想今天放學比較早，我們一起去看岚姨，沒想到你……”周玥點到即止，“你今天和林湘去了哪裏？玩得開心嗎？”

她挽住徐雲的手臂，姿态更親近，像是宣誓主權。

季程往後坐了點，說：“去了時代城，挺好的。”

“時代城我也去過，那裏……”

徐雲淺笑着看兩個孩子聊天，像是完全沒有發現平靜表面下面隐藏的暗湧。

……

“您吃過炸醬面嗎？味道很好。”季程邊削蘋果邊說，“還有豆皮，也很好吃，奶茶也好喝，我喜歡吃珍珠果，很有嚼勁。您……怎麽一直看着我？”

程心岚微笑說：“你看起來很高興。”

季程低頭笑了下：“嗯，我很開心。”

“那就好。”程心岚喟嘆，自從得知季程身世，程心岚心裏就一直在擔憂。哪怕上次季程過來，說她過得很好，能适應，她的心都沒放下來。

直到看到季程臉上的笑容，她才知道季程是真的高興，她适應得很好。

季程将蘋果遞給程心岚：“我還玩了跳舞機，不過我跳得不太好。還有鬼屋，我第一次去，裏面好吓人，湘湘說我出來的時候臉都吓白了……不過我覺得是她太誇張了，其實沒有那麽吓人的。”

“湘湘是你的朋友？”父母總是更關心孩子身邊的人。

“嗯，她叫林湘，和我一個班的，人特別好，”季程想了想，加重語氣說，“特別特別好。”

“這麽喜歡她？”

喜歡不喜歡，季程有點不太好意思說，只說：“她很照顧我，而且特別厲害，我想……以後我能有她那麽厲害就好了。”

“你很厲害。”程心岚旁敲側擊問，“能進二班，她成績應該也很好吧。”

“上次期末考試，她考了班級第三，英語很好，特別流利，還會意大利語和阿拉伯語。不過她不是死讀書的，體育也很好，會游泳、會射擊。”季程提到的學校的課程，說，“我跟她說好了，體育課也要學游泳，興趣課想選修美術。不過我們學校美術班的學生都是從小就學的，我有點怕我跟不上。”

其實她也學過幾年美術，只是後來身體變差，功課又緊張才漸漸中斷了。丢了好幾年，也不知道能撿回來多少，只希望拖後腿不要太嚴重。

程心岚擦了擦眼睛，揉着季程頭發說：“你肯定能學得很好。”

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昨天周玥過來，說她本來打算跟季程一起來，但季程惦記着和朋友去玩，沒答應。又說擔心季程，她性格單純，怕是要被人騙了，因為季程那個朋友成績不好，愛和校外的人一起混，長此以往，季程只怕要堕落。

周玥還說想讓她勸勸季程，不要耽于玩樂，雖說有周家在，往後她怎麽都能上大學，可能學到多少東西都在于她自己。

程心岚怕季程真被這繁華迷了眼，學壞了，急得一個晚上沒睡，直到季程過來。

她說朋友很好，人品好、成績好、對她也好。兩個孩子各執一詞，程心岚只覺得胸口堵得慌。

身體不太舒服，程心岚早早就休息了。

季程原本約了第二天跟林湘去逛街，這下也沒了心思，第二天照舊往醫院來。

徐雲得知程心岚身體不好，放心不下，帶着周玥一起過來了。過了一夜，程心岚想通一些事，只是她看着周玥在忙前忙後，處處周到，心裏又難受起來。

周玥前兩次來，雖然努力和她親近，但總有些隔閡存在。或許是當千金大小姐久了，她放不下架子，但今天，她處處周到，十分妥帖，恨不得連飯都替程心岚吃了。

徐雲在與不在，差距這麽大，程心岚再不想承認也知道了。

她覺得意興闌珊，想跟周玥說幾句，卻又怕她聽不進去，又怕徐雲和季程知道端倪，想想又咽下去了。

從醫院出來，徐雲說：“我問過醫生，心岚身體沒什麽大問題，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別太擔心。”

季程點點頭，想了想又說：“謝謝您。”

“要說謝謝，該是我來說。”周玥突然插話，笑嘻嘻的，“不過我知道，媽您一向疼我，我要說這話您該罵我了。”

“你們兩個孩子！”徐雲戳了一下周玥額頭，語重心長說，“先前我和你們爸爸就說過，周季兩家是一家，心岚不光是你們的親人，也是我的親人，這些事就交給我們長輩來處理，你們別擔心。至于道謝的話，再說我可就不開心了。”

其實季程說謝謝并沒有特別的意思，但由周玥解釋過後就變了。但她并沒有解釋，她目前的處境已經比原身好很多，只要能保持下去，等到周玥出道，等她去其他城市上大學，就能擺脫原著劇情。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她沒有引起周玥的恨意。

她可以忍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