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維護

季程挑完書, 在靠窗的位置找到姜聿。

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覺，臉埋在手肘間, 背部微微躬起。季程走過去将書放下，猶豫了一下叫他：“姜聿？”

姜聿溫聲起來，雙手掩住臉, 過了好一會才松開。

他雙眉緊緊擰着，嘴唇崩得緊緊的，眼睛裏有細細的紅血絲。季程想起他之前說過，周日是半天班, 好奇問：“你昨天很晚睡？”

“嗯。”姜聿一手撐着額頭, 另一只手打開課本。

“怎麽會那麽晚……”

“晚班。”

“晚班回去很晚嗎？”

“十點半結束。”只是昨天浴室水龍頭壞了，一直滴水。其實水流并不大，只是放任下去, 哪天家裏淹了耗費更多, 所以他幹脆連夜修了水龍頭。

這一修就是一個多小時, 睡覺已經淩晨。

季程不知道姜聿家住在哪裏，但他打工的手機店在商業街，回去總要花些時間。每天這樣奔波，難怪姜聿總是上課睡覺。

季程看着姜聿掩住嘴巴，打了個哈欠, 問：“你要不要睡一覺？不然下午上課會困吧？”

姜聿聞言半秒也沒猶豫, 趴在桌上眼一閉就睡着了。

“……”季程無語片刻，從剛才挑選的書籍中抽出一本慢慢看。

中途季程開了一下微信，她和姜聿的聊天記錄最後是一個紅包退還通知。季程點開紅包, 輸入了金額，猶豫很久，到底還是退了出來。

還是請他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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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陽光很好，季程被曬得也有點昏昏欲睡，勉強看了幾頁書也趴着睡了。

後來是被姜聿叫醒的，季程還沒完全清醒，腦子有點懵，愣愣地看着姜聿，聽他重複一遍說：“還有十分鐘。”

季程猛地回神，站起來說：“那我們回去吧。”

登記好要借的書，出去時季程還解釋說：“我本來沒想睡覺的。”

“嗯，是陽光太舒服了。”姜聿一本正經說。

季程紅了臉，硬着頭皮附和：“我也這麽覺得。”

說完她覺得姜聿唇角翹了翹，可那笑容太淺，轉瞬即逝，季程不太敢确定。

臨近上課時間，校園裏學生都腳步匆匆，教學樓走廊每一層都站滿了人。季程遠遠看過去，腳步頓了頓，雖然知道那些人并不一定會注意她，但這樣走過去依然讓她不自在。

季程猶豫着，姜聿已經在花圃旁右轉。

她愣了愣，連忙跟上姜聿，繞了一圈從教學樓後面上樓梯。

這個樓梯離學校大門最遠，平時很少有人來，因為安靜，說話的聲音也格外明顯。

“……聽說周玥上周生病，季程一點都不關心不說，朱楠關心周玥的身體，還被季程怼了一頓。”

“不可能吧？她平時看着挺軟的啊，不像是會怼人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那種表面看起來柔弱的人，最心狠手辣。這叫什麽……對，白蓮婊你知道吧？”

樓道裏響起一陣笑聲，笑過後又有人說：“我之前就說過，周玥就不該對她那麽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小三的女兒能是什麽好東西！難怪朱楠這麽生氣。”

……

或姜聿扭頭看去，季程站在原地，陽光經過窗戶折射進來，恰好落在她臉上。她的皮膚在陽光下更顯通透白皙，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合，遮住眼中神色。粉紅水潤的嘴唇抿了抿，看起來更加紅豔，也暴露了她的無措。

“季程。”

季程擡頭，眼中滿是茫然：“啊？”

姜聿轉身上樓，這次他的腳步聲很重，或許是聽見了聲音，議論聲戛然而止。姜聿轉過彎，消失在季程的視線裏，但同時他的聲音響起：“閉嘴！”

季程先是一愣，然後加快腳步，一路小跑上去。

剛轉過彎，她看到姜聿的身影，他從樓梯中間的位置一步步上去，走向樓梯盡頭慌亂的女生。他的個子很高，微微弓着背，居高臨下看人時氣勢格外淩厲。

季程想他現在肯定是擰着眉，一臉不好惹的表情。

下一秒，猜想得到了驗證——姜聿轉頭看着她：“過來。”

季程連忙上樓，那兩個女生看到季程更慌，其中個子更高一點的女生努力裝出兇巴巴的樣子：“你想怎樣！”

“道歉。”姜聿咬字很重。

“不要！憑什麽讓我道歉！”女生瞪一眼季程，“我又沒說錯！”

個子矮的女生挽住朋友的手，看着姜聿吞咽了一下口水，附和說：“對，對啊！”

兩人說着就想走，但姜聿步子一跨，攔住兩人，聲音冰冷：“不道歉別想走。”

“你信不心我告老師去！你別以為你家裏有錢我就怕你！”高個女生大喊，人卻往後退了一步。

姜聿公交車上暴揍小偷的事可沒過去幾天，雖然是見義勇為，可他下手可真狠！高個女生嘴巴嚷嚷着，心裏有點犯慫，瞄到季程想着柿子找軟的捏，大聲說：“季程你想清楚，你們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馬上讓我爸找你們家去！你一個私生女闖了禍說不定會被趕走！”

“對！趕回歷城！”矮個女生說。

季程這才認出矮個女生也是二班的，叫李梅，聽說家境普通，是因為成績好被破格錄取的。但上了高中後，她并沒能保持住成績，在高一下學期就掉到了二班。

這次摸底考試她也考得不太理想，排名末尾，雖然不至于掉到三班，但再這麽下去，學校給她的優惠會被取消。以她的家境，将無法負擔裕華高昂的學費。

說起她時，林湘語氣裏滿是鄙夷：“家裏窮就應該好好讀書，成天想七想八當人狗腿，難道還以為別人能幫她出學費？”

見季程沉默，高個女生得意洋洋起來：“知道怕了吧？還不——啊！”

她猛地捂住臉，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落下來，她張開手指往外看，就見姜聿滿臉譏諷看着自己。

“姜聿——”高個女生尖叫。

季程也吓了一跳，忙拉住姜聿的手，對那兩個女生說：“我不是私生女。”

姜聿捏緊拳頭，他手掌寬大，捏緊拳頭時手背青筋畢露，看起來力量十足。高個女生吓得臉色都白了，聽見季程的話都沒反駁，只“嗯嗯啊啊”點頭。

“道歉。”姜聿說。

高個女生面露不甘，但被李梅扯了扯衣袖，心裏又怕，嚷嚷着說：“對不起行了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李梅看了季程一眼，連忙跟上去。

姜聿松開拳頭，眉毛依然皺着，語氣卻很平靜：“走吧。”

季程看着他的背影，高高瘦瘦的，雖然頭發有點短，但和普通高中生沒什麽差別，絲毫看不出他身體裏有那麽強的爆發力。

季程心悸不已，摸了摸胸口才追上去，猶豫了一下問：“你剛才……真的會動手嗎？”

姜聿停住腳步，扭頭神色不善問：“我動手會怎麽樣？”

“……”季程沉默片刻，蹙眉說，“學校知道了會記過的。”

“你擔心我？”姜聿反問。

“你是為了幫我，我……當然會擔心，不過，”季程搖搖頭，“還是不要動手比較好。”

她偷偷看一眼姜聿，她記得姜聿在之前的學校就被記過過。之前姜聿的信息被扒出來，還有人說他轉學的時候，十五中老師熱烈相送，恨不得給裕華送錦旗。

這也是當時姜聿被攻擊的原因。

如果不是錄像曝光，沈粟又公布了跟姜聿的關心，因為身世悲慘，姜聿還不知道被罵到什麽時候。

姜聿嗤笑一聲，沒回答，轉身往教室走去。

……

轉到裕華後，季程一直能聽到關于她身份的議論。但那些聲音是背後的，不确定的猜測，并沒有影響到她的生活和學習。

但一夜之間，“周家私生女”的說法占據了主流，并且讨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甚至帶來各種有色眼光。

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這一天到來之突然，依然讓季程心慌意亂。

她知道劇情在改變，這也是她有意為之，但那些改變在細微處，再嚴重不過姜聿身份曝光被提前。那件事也曾讓季程緊張不已，但畢竟不是主線劇情，她還能按捺住自己。

但“私生女”時間不同，這關系到女主的親情線，和主線環環相扣。在原著中，這件事本該發生在兩個月後，女配偶然聽到同學議論，情緒失控，因而和女主發生争吵。因為她的咄咄逼人，導致大家的同情心都更偏向女主。

但現在，裕華新學期開學才半個月，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季程想不通哪個環節出了錯，也不确定這到底是偶然事件，還是原著時間線已經被打亂。

“季程你畫的是什麽呀？”

季程回過神來，看見畫布被水彩塗滿，但線條都是無意識的，整張畫格外淩亂。不，這根本不配被稱之為畫，只是胡亂的塗鴉而已。

叫醒季程的女生捂着嘴巴“咯咯”笑起來：“你沒有基礎，去基礎班慢慢學好了，何必為難自己？反正你再怎麽樣也比不過周玥是不是？”

畫室裏有十來名學生，圍着一張桌子坐着，桌子上放着一個果盤，三兩樣水果錯落擺放，另外還有茶具鮮花。本來他們都專注畫畫，畫室裏落針可聞，季程身邊女孩子的聲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畫室裏響起陣陣笑聲。

季程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捏着畫筆的手微微攥緊，低聲說：“我沒有想和誰比。”

作者有話要說：  入v啦！前三章有紅包掉落！謝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