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說客

這頓飯的氛圍比季程想象中的好, 最後她還因為食物太好吃，有點吃撐了。

幸好晚上公交人少, 他們走到公交最後一排坐下。他們前面坐着兩個女孩子，身上都穿着寬大的校服，顯然也是高中生, 其中一個抱怨說：“作業好多啊，感覺都做不完。”

季程聽着她們聊天，想到自己背的書包，往姜聿這邊靠了靠問：“你要打工的話, 作業來得及做嗎？”

她用的洗發水味道很好聞, 随着她的動作，香味飄進姜聿鼻子裏。

他屏住呼吸，壓低聲音說：“我會盡量做, 只是可能會有不會做的題目。”

“你可以問我啊, 或者問其他同學。”

“微信不太方便。”姜聿說。

季程蹙眉：“那怎麽辦？”

姜聿不說話了, 季程有點困，倒向車窗靠着。車窗觸感冰涼，但表面積了厚厚的髒污，季程又皺着眉靠向姜聿，微微閉着眼睛問：“你沒有休息時間嗎？”

“周日休息。”

“那我們周日一起寫作業好了, 這樣你就可以問我啦。”

姜聿卻沒有回答, 季程等了半天沒等到答案，忍不住扭頭去看姜聿。他直視着前方，面向季程的正好是側面, 季程眯着眼睛，在心裏勾勒姜聿的臉部輪廓。

他的眉毛微凸，鼻梁高挺，是典型的駝峰鼻。嘴唇不厚不薄，下颚線條堅毅。

姜聿開口，扯動下颚線：“我以為，你不想再跟我一起學習。”

“嗯？”季程微愣。

“這幾天，你總是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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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程回想起來，頓時覺得有點心虛，那天中午之後，她的确有點躲着姜聿，直到今天考完試才跟他說話。只是她總不好跟姜聿說，覺得他偷偷親她所以覺得尴尬，才幾天沒有跟他說話吧。

這樣的話又回到了她之前的顧慮。

不是關系變得更尴尬，就是被姜聿笑話自作多情。

季程抿唇，猶豫了一下說：“哪有。”

“昨天我找你，你沒有理我。”

這話說得有點哀怨，季程頓時清醒了，坐直了身體看着姜聿。但他面無表情，就這樣側着頭靜靜地看着她，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季程頓時覺得愧疚，覺得自己八成是記錯了，就像剛才理會錯了一樣。但她依然死不承認，辯解說：“應該是我沒有聽到吧。”

姜聿唇角輕扯，沒有否認季程的話。

季程怕姜聿翻舊賬，趕緊說：“我一定會去的，你叫我的話。”

姜聿轉過頭，不看季程，聲音清清冷冷的：“我記住了。”

……

回到家裏時間還早，客廳裏亮着燈，季程走進去才知道有客人來。

是一個三十左右的年輕女人，她穿着一套小西裝，短發，看起來十分幹練。季程看過照片，認出她是誰，喊道：“姑姑。”

喊完人，她看向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周君海。

周君海神色冷淡，也沒有介紹，只淡淡問：“回來了？”

“嗯。”

“放假了？”

“對，一直放到年初八。”季程回答說。

周君梅看着他們父女一問一答，起身走向季程和氣問：“這就是程程吧，上次家裏辦宴會我在國外，沒能及時回來。這還是咱們姑侄第一次見呢，給，這是姑姑給你的見面禮。”

季程拿着她從手腕褪下來的手镯，認出是知名珠寶品牌的，這樣一個手镯起碼要十幾萬，連忙說：“太貴重了。”

“這有什麽的，你是我親侄女，我對你好是應該的。”周君梅笑道，“今天是考完試了？”

“嗯。”季程跟着周君梅回到沙發坐下。

“跟同學玩去了吧？回來這麽晚？”周君梅笑着問。

季程點點頭，看到放在茶幾上的票，是《超新星》的門票，一共四張。

察覺到季程的目光，周君梅拿起門票遞給她說：“你知道《超新星》吧？這是門票，有沒有興趣去看總決賽？”

季程收回手，沒有接，婉拒說：“我作業挺多的。”

“一天時間而已，不費什麽時間的。”周君梅說着看向大哥，勸說着，“玥玥也很希望你們能去觀看。”

周君海翻過一張報紙，淡淡說：“如果你是回來玩，就多住兩天，如果是為了來勸說我，現在就可以走了。”

“大哥，”周君梅無奈說，“只是去看個比賽而已，并不算什麽的。這段時間玥玥的難過，我也看在眼裏，你就這麽不聞不問，未免也太無情了點。”

周君海專注地看着報紙，并不說話。

“再說了，玥玥現在人氣很高，雖然放棄了學業，但以她現在的年紀，有這樣的成就已經非常厲害了，她參加選秀并沒有給你丢臉吧？”

季程明白周君梅是來當說客的。

想想也是，原著周君梅就和周玥關系好，周家關系幾次轉折點，都有周君梅的身影，而她每一次都偏幫周玥。周玥能在娛樂圈發展得如火如荼，也有周君梅的幫助。

這一世哪怕要得罪大哥，周君梅依然毫無保留地支持周玥。

而周玥依然和原著裏一樣，自節目播出後爆紅，人氣一直一騎絕塵，周君梅當然希望她能和周家緩和關系。

但周君海并不接話，合上報紙對季程說：“晚上早點睡，別熬夜。”

這是讓她回房間去了，季程應了一聲，起身往樓上走去。

當她走到二樓，聽到樓下傳來周君梅激動的聲音：“就是因為你這種态度，大嫂才會出國去散心！”

“啪！”

季程聽到巴掌聲，停住腳步。

她站在二樓，往下張望着，周君海站在客廳中間，臉色十分難看。而周君梅捂着臉頰，深深地吸了口氣：“難怪大嫂說你剛愎自用，聽不進去別人的意見，我就奇了怪了，玥玥到底哪裏戳了你的心窩，你能這麽對她！這是你捧在手心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啊！何必鬧得這樣，家不成家！”

“夠了，你走吧。”周君海聲音低沉。

周君梅拿起包氣沖沖往外走，走到門口又轉回去，将門票甩在沙發上：“門票是玥玥求我送來的，我放在這裏，去不去随你。”

“大嫂和東林那邊，我會另外打電話。”

周君梅往上樓梯這裏看了一眼，低聲說：“我還記得年前過來，家裏歡聲笑語，氣氛融洽，不過半年，已經物是人非。你好好想想，值得嗎？為了一個孩子，弄得妻離子散？”

說完，周君梅轉身離去，周君海坐在沙發上，用手撐着額頭，久久沒有動作。

季程放下書包，往樓下走去，聽到腳步聲周君海擡起頭，低聲問：“都聽見了？”

“嗯。”季程拿起門票。

“她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季程笑了笑說：“我知道的。”她将門票整理好，放在茶幾上，“媽媽過年會回來嗎？”

周君海一怔，說：“我打電話問問她。”

“我回房間去了，您也早點睡，別熬夜。”

這話是他剛才囑咐季程的，現在卻被她原樣奉還，周君海笑了一聲說：“好。”

……

放假後季程的作息并沒有太大改變，只是起床時間推遲到了七點，起床後洗漱、吃早餐，然後送周君海出門。

周君海知道孩子都愛睡覺，提過說她晚點起也沒有關系，但季程只笑着說想送他出門。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幾天，轉眼到了周末。

季程跟姜聿約好了周日一起寫作業，因此早上周君海出門前，季程跟他交代了行蹤。

聽說她去和同學見面，周君海頓了一下問：“是哪個同學？”

徐雲一直不贊成季程和姜聿來往，但周君海的态度季程并不清楚，不過她還是猶豫了一下才說：“姜聿。”

周君海眉頭微皺，問：“姜家那個孩子？”

“嗯，他這學期進步很大，上次考試還考了全校四十七名。”季程怕周君海不肯，因此解釋說。

以前她不在乎徐雲的态度，是因為她對周家沒有歸屬感。但發生了那麽多事，季程知道周君海是愛她的，自然不想讓父親失望。她怕周君海對姜聿有偏見，因此說：“雖然他剛轉進裕華的時候成績不好，但他很聰明，也很努力，這學期進步非常大。而且他和家裏關系不好，放假還要打工，老師布置的作業很多，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做，也可能會遇到不會的題目，所以我才說趁着周日他休息，跟他一起寫作業。”

季程噼裏啪啦說了一大串，周君海笑起來：“他倒是個好孩子。”

季程用力點頭。

“不過，”周君海話音一轉，季程頓時緊張起來，“你和他相處，要注意分寸，你們現在是學生，最重要的事還是學習。其他的事等到高考之後再說，沒問題吧？”

季程臉頰瞬間紅了：“沒有其他的事！我保證！”

看到女兒窘迫的模樣，周君海心情大好，笑着離開。

但季程直到見到姜聿，都覺得有點不自在，之前按下去的胡思亂想又起來了。

因此在第三次叫季程不應的時候，姜聿放下手中的筆說：“你今天狀态不好？”

“啊我沒有！”季程回過神來，矢口否認，“我們做題吧，我好多題目都沒做。”她低頭躲避着姜聿的話。

姜聿皺着眉，沉吟着，但最終還是沒有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