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受 傷

“你不跟他打聲招呼？”林湘扯着季程衣袖問。

從電梯下來後, 姜聿和身邊幾個人直接往酒店外面走去，季程也拉着林湘往餐廳去。他們沒有打招呼, 好像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對林湘的問題，季程沒有給出回答。

到了餐廳，已經有一半人下來了, 拿了食物圍坐在一起吃着。

這是酒店的自助餐廳，大廳裏有四人位的方桌和八人位的圓桌。鹿鳴的人已經占據了一張圓桌，季程和林湘拿了食物在靠窗的一張方桌坐下。

她們坐的位置靠窗，從玻璃往外看去, 正好是酒店大門口。

姜聿和那幾個人站在門□□談, 一輛車開過來，姜聿将人送走，再回到酒店。

“他回來了。”林湘說。

季程撥開蝦殼, 用勺子舀出龍蝦肉吃進嘴裏。

“他進來了。”林湘望着餐廳門口。

季程舀起砂鍋裏的粥, 盛在碗中, 是海鮮粥，裏面放了基圍蝦和蟹腿。季程挾出一只基圍蝦，慢吞吞地剝着。

“他走過來了。”

季程将剝好的龍蝦塞進嘴裏，聽到姜聿的聲音：“請問這裏有人嗎？”

舒語從餐廳門口走過來，季程擡頭沖她招招手, 喊：“這裏！”

舒語改了路線走過來, 季程擡頭直視着姜聿的眼神說：“有人了。”

“三個人。”姜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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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程擡手又要喊人，但姜聿的聲音率先響起：“你好，我和程程有點事要聊, 請問你能坐到其他桌子嗎？”

姜聿西裝革履，頭發抹了發蠟攏向腦後，露出寬闊的額頭。他五官如刀工斧鑿，氣質淩厲，但語氣很溫和。舒語先是愣了一下，臉頰微紅，繼而響起他對季程的稱呼，笑着問：“朋友？”

姜聿點頭：“朋友。”

舒語笑得意味深長：“既然你們是好朋友，我就不當電燈泡啦！”

季程響起那束花，被打趣得臉一紅，瞪了舒語一眼。

姜聿坐在季程對面，說：“現在有我的座位了。”

林湘從食物中擡起頭來，看看季程，又看看姜聿，遲疑問：“我……是不是也應該撤退？”

季程手裏捏着剛蟹腿，本來想用嘴巴咬，又覺得不合适，就用手指去剝。但才剝一下，拇指指甲就劈開了，季程不得不放下蟹腿，小心翼翼将劈掉的指甲扯下來。

姜聿從季程的餐盤拿過蟹腿，用牙齒咬了一口，再用手指撥開，然後挾出鮮甜的蟹肉放在季程盤子裏。

季程低着頭，默默地吃着蟹腿。

不用回答，林湘已經知道自己是多餘的，她端起餐盤走向大部隊，在舒語身邊坐下。

一落座，她就受到鹿鳴珠寶全體員工的盤問：“那個男的是季總的男朋友嗎？沒聽說季總談戀愛了啊？他們怎麽認識的？”

林湘壓低聲音說：“初戀情人，久別重逢，你們懂的。”

大家交換了一個“懂了”的眼神，克制住想往老板那裏瞄的欲望。

……

季程喜歡吃海鮮，剛才拿的蟹腿比較多，一根剝完後，姜聿将剩下的都拿了過去。

季程吃完一根，姜聿就将剝好的挾給她。季程除了吃蟹腿，還會吃別的食物，如粉絲、點心和粥。而姜聿剝蟹肉速度很快，但他每次只挾一根蟹腿肉給季程，一下一下的，好像是在喂食。

直到季程吃飽，放下筷子。

因為晚上要去泡溫泉，季程下樓前卸了妝容，不過剛吃完飯，她的臉頰很紅潤，嘴唇也是紅色的。她的唇色淡，色澤偏粉，下唇有肉，嘴角微微上翹，總是給人無辜的感覺。

二十五歲的她，和十七歲的她相比，好像變了，又好像沒有變。

“再見。”季程擦幹淨嘴巴，平淡道謝，起身離開。

……

酒店的後面有很大一塊地，裏面種着各種蔬菜，大棚裏面還種了百香果、草莓等水果。

去菜園和果園不需要門票，但是摘到的蔬菜和水果需要按斤稱重買下來。季程答應說費用她出，摘下來的蔬菜水果用在晚上燒烤上。

因此一進菜園，大家都跟放飛了一樣各自散開了。

季程本來和林湘一起，後來到百香果園的時候就分開了。

百香果藤沿着搭建好的架子攀爬，在頭頂結成網，濃密的綠葉堆積，将頭頂的光線完全擋住，只有稀疏的燈光照進來。

綠色的百香果自從葉子間落下來，在空氣中晃蕩着。

這裏的地面是一壟一壟的地，高低起伏，她往前走的時候一下子沒注意被絆倒，剛好她前面是一條水坑，季程努力後仰還是沒有抑制住倒地的趨勢，一腳踩進水坑裏，整個人倒向前面的斜坡。

倒地的時候季程反射性将手撐向地面，正好壓在石子上，疼的季程一個激靈。

她掙紮着坐坐起來，用力将腳從水坑裏□□。她穿的是白色的運動鞋，現在鞋面上沾滿了淤泥，水坑裏的水鑽進鞋裏，沾到腳上有點難受。季程覺得自己腳上的味道怪怪的，襪子黏在腳上，一時有點分不清是水的問題還是襪子濕了的問題。

除了腳，她的手也受了傷，右手手心被石子磨破了皮，雖然沒有出血，但有點疼。

偏偏這裏因為太暗，所以沒什麽人來，剛才她進來的時候前面還有幾個人，現在都消失不見了。而她的手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沒了電，連求救都沒有辦法。

季程覺得這次度假真是糟糕透了！

她抿着唇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扯開鞋帶，捏住鞋跟将運動鞋甩出去。

甩的時候季程沒有注意，再度掉進了泥坑裏，季程覺得自己再也不想要這雙鞋了。

在季程脫襪子的時候，姜聿從果園門口走進來，到她面前蹲下問：“怎麽樣？”

季程抿唇沒有回答，姜聿跨站在水坑兩邊，伸手握住季程左手手肘，聲音低沉問：“能起來嗎？”

季程右手往身後撐，結果剛用力，傷口就抽了一下，她呲了一聲，姜聿将手搭在季程背後，另一只手從季程膝蓋窩下面穿過，将她打橫抱起。

“我……”季程吓了一跳，連忙說，“我能自己走。”

姜聿轉頭看了眼半只襪子挂着的季程的腳，說：“我覺得不行。”

百香果園裏的棚子搭得并不高，姜聿走路時得低着頭。他每次低頭都會看一眼季程，看得季程不好意思起來，将臉轉過去。

出了百香果園，季程問：“你怎麽來了？”

“路上碰到林湘，你沒有跟她一起。”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

“嗯。”

姜聿抱着季程走進酒店，大廳裏人雖然不多，但他們的造型太特別，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季程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輕聲說：“放我下來。”

姜聿沒有理她，只對前來詢問什麽情況的服務生說：“我朋友受傷了，麻煩安排人送醫藥箱到1208。”

“我住在503。”季程說。

姜聿低頭看着季程，她神色堅決，因此改口說：“503號房間。”

“好的，馬上為您送達。”服務員說道。

503是标間，裏面有兩張床，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套小的沙發組。姜聿把季程放在沙發上，轉身走進浴室，拿了一條濕毛巾出來，半跪在季程面前輕輕幫她将手擦幹淨。

“我可以自己去洗。”季程輕聲說。

“石子沒有挑出來。”姜聿說完，門鈴響了，他起身去開門，然後拿着醫藥箱回來。

他打開醫藥箱，從裏面拿出鑷子，左手捏着季程的手拉起，放在玻璃窗旁邊，在明亮光線中，小心翼翼地将陷入季程手心的石子，碎屑挑出來。

他的動作很輕，但季程還是疼得直想抽回手。

姜聿牢牢捏住季程的手，低聲哄着：“乖，很快就好了。”

季程很多年沒有臉紅過了，但在此刻，她的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只好嘴硬說：“我才不疼。”

姜聿擡頭看季程，明明疼得眼睛都紅了，眼淚仿佛快要流出來。

“呵。”姜聿輕笑一聲，“嗯，你不怕疼。”

等挑完石子，姜聿用棉簽沾了酒精，輕輕地點在季程傷口上。酒精刺得傷口生疼，季程咬着牙，左手捏着右手手腕，努力克制住抽回手的沖動，惡聲惡氣說：“你能不能快點？”

姜聿看季程一眼：“你确定？”

季程不那麽确定了，遲疑說：“算了就這樣吧。”

姜聿又笑，等擦完藥，季程身上出了一層冷汗。但這還不夠，姜聿将紗布按在季程手上，季程滿頭黑線說：“我手上的傷不嚴重，應該不用包紗布吧？”

“你不洗澡？”姜聿反問。

季程看了眼襪子淤泥已經幹了的右腳，說：“洗。”

“先用紗布纏一圈，在用保鮮膜纏一圈，還是說，你想讓人幫你洗？”

季程瞪大眼睛，大聲說：“我自己能洗！”她将手伸出去，“你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