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洗澡

姜聿下樓的時候, 周君海已經回來了。

周君海今年五十六歲，因為當初的變故, 頭發有些花白。他将頭發順向腦後，露出寬闊額頭，依舊英俊的五官, 氣質十分儒雅，整個人像是封存的老酒，醇厚卻又內斂。

他的眼神很鋒利，哪怕是從樓下往上看着姜聿, 氣勢上依然能壓住人。

不過姜聿也不差, 和周君海對視時絲毫不落下風。

很難相信，當初孤僻沖動的少年會成長到今天的程度。

但想想又理所當然，七年前姜聿身上就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那時候徐雲總說姜聿這不好那不好, 覺得他以後不會有出席, 周君海的想法卻和徐雲截然相反。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周君海欣賞姜聿, 但這份欣賞不足以讓他願意将女兒交給他。甚至于因為不希望季程深陷姜家泥沼，眼下周君海并不希望季程和他深交。

但姑娘長大了，由不得人。

周君海開口：“跟我談談？”

姜聿止住腳步：“好。”

……

周君海和姜聿進了書房，徐雲發現不對勁，正在拷問徐睿雲。

“今天怎麽回事？怎麽會是姜聿送你們回來？”

徐睿雲往樓上看了眼, 好奇問：“您認識姜大哥？”

這個問題讓徐雲臉色冷了下來, 語氣也有點僵硬：“他和程程是高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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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徐雲知道姜聿現在入主江山集團了，雖說形式還不明朗，但如果周君海願意幫他, 姜聿未必不能将江山集團收入囊中。

季程年紀雖然不大，卻也該考慮結婚的事了，徐雲這兩年也在考察适齡青年，結果那些人不是私生活太亂，就是沒出息，更甚者沒出息就算了女朋友還一周一換。徐雲都不用看，直接将那些人PASS掉了，相較而言姜聿還算是不錯的。

但徐雲一想到當初沈粟去世，姜聿一滴眼淚都沒掉，就不想讓季程和他在一起。

這樣冷情冷肺的人，現在表現得再深情恐怕都是假的，事成之後還不知道會怎麽對付季程。就像姜南天，要不是娶了沈粟，哪能掙下如今家業？結果呢，姜聿還沒出生姜南天就出軌了。

當初沈粟跟一個男人死在一起，所有人都同情姜南天，結果沒兩年姜翰回國，一看父子兩那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圈內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婚內出軌，加上親子跟私生子被調換，沈粟死前那段時間那麽瘋也不奇怪。

最狠的還是姜南天，出軌就算了，還把妻子和情婦安排在同一家醫院。回想起來，姜聿姜翰被調換，到底是護士惡毒還是姜南天故意為之還不一定。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這樣一個父親，徐雲實在不敢相信姜聿會是個好的。

徐睿雲不清楚當年那些事，聞言恍然大悟：“難怪！”

“難怪什麽難怪？”徐雲一聽就覺得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事，威脅說，“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發生了什麽？”

徐睿雲臉色一僵，幹笑說：“難怪姜大哥一看到表姐受傷，就那麽熱情送她回來。”

他這麽一說徐雲也想起來了：“東林呢？你們四個人一起回去，怎麽是姜聿送你們回來？”

“表哥還沒回來？”徐睿雲驚訝問。

其實有什麽可驚訝的，看徐雲的反應就知道周東林沒回來了。但徐睿雲想起上午的事心裏挺不痛快，不就是腳崴了嗎？至于那麽緊張，還眼巴巴把人送到醫院，什麽都不管了。

還有周玥，如果說當初對周東林的讨厭随着時光推移漸漸消散，那徐睿雲對周玥的讨厭就是随着時間推移漸漸加深的。周玥在周家的時候，周君梅不過逢年過節或者期中期末念叨兩句，等她離開周家那可是不得了！周玥俨然成了周君梅的親生女兒，連他這個兒子都得靠邊站。

偏偏周玥演技還特別好，每次當着周君梅的面特別關心他的成績，說要教他做題，結果每次教不到兩分鐘就不耐煩了。其實徐睿雲成績不差，根本就不需要周玥教，可她總覺得世界上就她一個聰明人，其他人全是傻子，心裏嫌棄得不得了。

偏偏周玥演技好，在周君梅面前裝得特別逼真，引得周君梅對她更親近了。

徐睿雲一直覺得周玥這人有妖術，跟她接觸的人簡直像是被下了降智魔咒，蠢得不行！像他媽，要不是這次被周玥坑了一把，哪能醒悟過來？

所以徐睿雲冷着臉說：“周玥也去了，還崴了腳，表哥一心撲在她身上哪裏顧得上我們？”

他是想上眼藥，誰知道徐雲一聽就擔心起來：“玥玥崴了腳？什麽時候的事？”

徐睿雲絕倒，看來被下了降智魔咒的不止他親媽。

“沒事，就是崴了腳。都上午的事了，早就好了吧。”

“上午發生的事，東林現在還沒回來！”徐雲坐不住了，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徐睿雲徹底沒脾氣了。

正好周君海和姜聿已經談完了，一起從樓上下來，徐睿雲立刻湊上去笑嘻嘻問：“姜大哥你要回去了？”

“嗯。”姜聿應了聲。

送走姜聿，周君海問：“你舅媽呢？”

“我們今天不是去竹嶼嗎？結果碰上了周玥姐，去跑馬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把腳給崴了。表哥着急啊，就送周玥姐去醫院了。”

徐睿雲不知道舅舅跟姜聿說了什麽，但是本着說謊要圓好的原則，徐睿雲假模假式給姜聿鞠了個躬說，“今天真是謝謝姜大哥，不然表哥把車開走了，表姐又受傷，沒人去接我們今天都回不來了。”

“這跟你舅媽有什麽關系？”周君海可不是那麽好騙的。

“我舅媽剛才也問啊，他一聽說表哥他們中午去了醫院，到現在還沒回就着急了，趕緊打電話問去了。”徐睿雲嘀咕說，“兩個成年人，有什麽可擔心的呀！表哥都不擔心我跟表姐。”

“兩個成年人，有什麽可擔心的？”周君海用徐睿雲的話回敬他。

徐睿雲一本正經說：“我現在還是個學生呢，至于表姐還是個傷患，當然要關心啦！而且您也知道，竹嶼那地方多偏僻啊，計程車都沒有，他把車開走了也不跟家裏打個電話，讓家裏派車去接我們！”

周君海眉頭緊皺：“我知道了。”

徐睿雲看舅舅被說動，笑了起來：“還是姜大哥好，一見表姐受傷就急得跟什麽似的。”

他還是為了工作去的竹嶼呢，因為季程都顧不上了。

周君海斜了徐睿雲一眼：“呵！”

“舅舅你這什麽語氣？”

“看你瞎的語氣。”周君海嫌棄說。

“舅你這樣我就傷心了，因為擔心表姐傷勢，我今天一天都沒玩好呢！”

“程程什麽時候受的傷？”

“上午啊。”

“你們什麽時候見到的姜聿？”

“上午啊。”

周君海恨鐵不成鋼：“你姐受傷了你就放他們兩個人獨處，盡顧着自己玩？”

“我姐在房間裏吶……”被冤枉了徐睿雲當然要辯解，但說着說着徐睿雲發現不對勁，姜聿好像……一直和季程待在房間裏？

徐睿雲慫了：“不、不會吧？姜大哥人挺不錯的。”

周君海揉揉眉心，他就奇了怪了，自己這外甥平時那麽精明，怎麽就看不清姜聿的真面目？到底被灌了什麽迷魂藥？

“你以後跟你姐出去，寸步不離跟着她。”周君海語氣無奈。

“是。”徐睿雲老實了。

正好徐雲回來了，她神色平靜，顯然周玥沒什麽事。周君海什麽都沒問，只說：“吃飯吧。”

周君海不好奇，徐睿雲卻是忍不住想問周玥怎麽樣了，但他剛張嘴就被周君海一眼秒殺。

徐睿雲委屈地癟癟嘴，可憐巴巴地跟進餐廳。

……

樓下發生的事，季程并不清楚。

從回來後她就沒有下樓，連晚飯都是管家送上來的。

吃過飯季程倒頭就睡，她累了一天，實在是困了。但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寧，一是因為出了汗卻沒有洗澡，渾身粘膩十分難受；二是因為大腿內側一陣一陣地抽疼，總是睡一會就疼醒了。

而且這一晚季程噩夢連連，不停夢到自己在馬上馳騁，雙腿磨得鮮血橫流都沒辦法下馬。

季程又怕又難受，睡着睡着就哭了起來。

于是第二天早上季程起床時眼睛通紅，頭發還油得一撮一撮的，看起來髒亂又狼狽，簡直沒法見人。

季程實在受不了了，準備洗個澡。

一晚上過去她腿上的傷好了很多，沒那麽疼了，但季程走路依然有點圓圈腿，因為怕摩擦到傷口。季程也不敢讓水碰到傷口，于是打電話讓管家叔叔幫忙送了一卷保鮮膜上來。

管家上樓時看到季程眼睛通紅，心疼問：“眼睛怎麽腫成這樣了？”又發揮了一下腦洞，怕季程拿了保鮮膜是做傻事，抓住保鮮膜的手不肯放下。

季程扯了扯保鮮膜，沒扯動，無辜地望着管家：“趙爺爺？”

管家表情嚴肅，勸解說，“程程啊，你可別做傻事？”

季程一頭霧水，她能做什麽傻事？

她臉上的疑惑太明顯，管家猜到自己可能想歪了，咳嗽一聲問：“你拿保鮮膜幹什麽？”

“綁腿啊！”季程指了指自己的的腿說，“我昨天騎馬受傷了，晚上都沒洗澡，好難受啊！”

管家：“咳咳，那你慢慢洗。”

說完就往樓梯走去，但走了兩步他發現手裏拿的保鮮膜，回過神來走到季程身邊把保鮮膜交給她：“洗完了下來吃飯。”

“哦。”季程應了聲，撓撓頭。

趙爺爺今天好像有點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