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二十三
與前面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軍團相比,第五軍團恐怕是所有軍團中團內資金最捉襟見肘的一團。軍團長帶頭過簡樸生活,拿自己數額固定的工資補貼團內設備開銷,還時不時接濟下屬,別說是上面下發下來的建設金與補助金,就連工資都要仔細斟酌着,恨不得把一星幣掰碎了分成八份花。第五軍團團內成員又以普通家庭及收容中心出身的蟲族為組成主體,大家都是一樣的“赤條條”。得虧各個軍團的辦公處是由軍部負責建設,統一規格,由帝國直接出資,否則以第五軍團的財力水平,辦公室這類被言歸在“能省則省”範疇內的耗資區域,怕是得打造出一間史上最窮酸辦公室。
統一規格建設下,言的辦公室面積倒是還有那麽大,不過除去桌椅文件櫃等辦公必備物品外,偌大的辦公室內再看不見什麽別的物品,半點裝飾物也無,言的辦公室與他的小公寓一樣,走“極簡路線”,那有限的陳列物品讓辦公室更顯空曠,站在門旁,能一眼望到頭。
軍團長的辦公室有外間裏間之分,裏間才是真正的辦公處,外間則是副官的辦公區域,會客室與附屬小休息室也劃歸在外間。
這會,厲是站在裏間辦公室內對言做報告,他有關第三第四軍團近期動向的說明剛說到一半,驀然響起的提示震得他一懵。
厲啞然數秒,從好友乍看十分自然的神色裏讀出了幾分僅好友間才能領悟的深意,裏間辦公室裏眼下只有他和言兩蟲,他面無表情提出抗議:“下次預備‘閃’我之前,勞駕給我點提示,你得知道,突如其來這麽一下,非常不利于你的單身朋友的身心健康。”
言在将那張家屬卡交給齊斐後,就開啓了這項語音播報功能,誰料那之後一連多日齊斐都十分忙碌,他們中途雖然也有見過面,但都是雙方事先約定地點,在各自事務處理完成後直接奔赴約定地,齊斐最近直至今日之前,還沒有主動到軍部來過。
開啓着的功能一直未真正得到使用,言這頭需要忙碌的事務也不少,他一時忘了這項功能還開着一事。蟲長官的确是存着某些不可言說的小心思,才悄咪咪啓動了播報功能,但他完全沒想過要讓好友厲來當這被“閃”的第一蟲。
“抱歉。”言很誠懇的對厲道歉,“我也沒想到它會在突然響起來。”
齊斐往日來軍部,都是比着言下班前五到十循環分到部,此時距離一日工作結束還有至少一循環時,今天還是他頭一回來的如此之早,聽到那突兀響起的語音播報時,言同樣愣了一瞬。
厲那顆受到刺激的“單身蟲之心”只惆悵了片刻,他作為最清楚言那個“小夢想”的對象,對于好友的感情發展勢頭良好,當然是樂見其成,考慮到齊斐不一會就要到辦公處來,厲迅速将注意力調轉回工作正事,加緊做完了報告。
遭到停職查看的戴少爺雖然僅出生于戴家分家,但他深受雙親寵愛,他的雙親在幼崽出事立即趕往戴家本家,火急火燎的請戴家家主出面,保全他們一族的珍貴雄蟲血脈。
監守自盜也就罷了,還将注意打到風頭正盛的S級雄蟲身上,同時牽扯到一直緊緊盯着戴家一舉一動的第五軍團長,戴少爺此番行為,着實蠢過了頭,戴家家主對分支家庭的請求模棱兩可,不拒絕,卻也不積極出手相幫,頗有些要放任自流,看其造化的趨勢。
那一對僅有戴少爺一個雄蟲幼崽的伴侶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每日都要到本家主屋大廳內坐上六循環時,期間還積極在其餘分支家庭內走動,請那些有小雄蟲的家庭将心比心,試想要是自家孩子出了事将如何雲雲。
就在這個關頭,酒店事件發生,戴佩拿出的錄音與齊斐拿出的信察文件相輔相成,坐實了柯曼惡意誘導他蟲行不法之事的罪名。
戴柯兩家多年來關系緊密,在諸多區域有着合作關系,而合作歸根結底,是為了追逐共同利益而采取的聯合行動。
一旦産生利益沖突,這合作便岌岌可危。
戴少爺以被“幫助對象”親自打臉的形式出事,在世家圈內俨然淪為笑柄,連帶着戴家其餘成員也或多或少受到波及,可現在,證據确鑿,證實戴少爺是受了柯曼柯少爺的誘導與指示,戴家當即将柯家拖下水,把近日來受到的嘲諷都不動聲色還了回去。
這場紛争不知不覺從世家圈內發散,蔓延至兩家各自掌管的軍團內,隐隐影響到了第三軍團與第四軍團的隐形結盟關系。
“但也不是所有蟲都只顧眼前,忘了長遠利益。”聽完厲的報告,言曲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嗅覺敏銳的家夥不少,應是已經發現了異常。”
“畢竟奧家和左家動作越發高調了。”厲說。
注意到好友投來的眼神裏多了一點揶揄,言看向已将數據板收好的厲。
做完報告工作的厲一改方才嚴肅神情,臉上見了笑影:“還有,工作狂一反常态,回星近一個月都還未出星,這簡直是個不能更顯眼的反常标志。”
“工作狂”在送走好友後十循環分,等到了從停機坪乘運載機過來的齊斐。
手頭的工作正好告一段落,言親自迎了出去。
齊斐今日下午的課本是三點開始,五點結束,但導師臨時有事,需要在四點準時外出,因而課程被提前至兩點開始,他提前來到了軍部。
今天是久違的聚餐日。
它比普通的聚餐日還要更加特別一點,因為它同時還是齊斐的正式喬遷日。
新房已基本料理妥當,家居用品安置齊全,全自動清掃機将房屋每個角落都打掃一新,庭院內的花草也由庭院專用整理機精心裁剪過,齊斐上午去做了交房确認,他的物品已全部送至新房內整頓好。
今晚,齊斐便将從左恩家搬出,住進隔壁的新房。
言有心多陪心上情蟲一會,但他接下來還有一場會議需要主持,相關與會蟲員大多已前往會議室,他這裏已收到了數份到場打卡報告。
鑒于奧寧就站在一旁,出于對雌朋友“長官形象”的維護,齊斐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揉揉言腦袋的爪子,只言語安撫道:“沒關系,你去忙。”
言第一次對自己一覽無遺的辦公室感到懊惱,他深感自己這裏什麽可打發時間的東西也沒有,擔心齊斐在等待的這一循環時裏會極其無聊。
盡管齊斐聲明了自己有不少事情可做,他可以在等待期間看看新聞,浏覽一下資料,甚至溫習一下今天才上過的課程知識,但他的雌朋友非常固執,一定要為他找些可以消磨時間的事情。
最終,奧寧被留了下來,擔負起了帶齊斐參觀軍團各部門的任務。
齊斐已來過第五軍團總辦公處好幾次,卻還一次都沒好好參觀過,每次都是接完蟲就走,他自覺自己還不屬正式團員,主動避嫌,在言的辦公室內也不輕易進入裏間,每次都是在外間會客室或休息室裏同雌朋友見面。
“您早晚都會是團內一員,現在參觀一下各個部門,不過是提前熟悉一下環境。”奧寧在陪同齊斐四處轉轉期間如是說。
他跟在言身旁已有幾年,察言觀色能力尚可,能大致猜到齊斐不願随意在團內走動的原因。
這一場參觀之旅進行的尚算順利,聞風趕來一睹S級雄蟲真容的蟲不少,但他們十分克己,都很矜持地站在一段安全界限之後張望齊斐,齊斐甚至從好幾蟲眼中看見了欣慰。
欣慰?
齊斐為那眼神感到不解,他的疑惑還未得到解答,便感到奧寧原本平穩的步履忽然一滞。
前方走道轉角處正轉出一只亞雌,懷裏抱着一疊整理好的數據板,仿佛是剛去哪裏送過需要親爪遞交的文件。
亞雌似是感知到了前方投來的目光,他擡起眼,目光在觸及到齊斐時,當即露出一個包含了驚喜的微笑:“是您?”
來者正是勇敢揭發了婚約者不齒行為,還與齊斐短暫傳過緋聞的戴佩。
齊斐回應了這聲招呼,态度堪稱冷淡,他的視線在戴佩那綴着大片淺黃流蘇的衣服上轉了一圈,靜靜上前一步,将奧寧擋在了身後。
戴佩特地攬下這份根本就不需要他親自跑腿的差事,從第三軍團辦公處一路趕來第五軍團,為的就是攜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好順理成章的來與齊斐偶遇。他在酒店事件後聯絡過齊斐好幾回,一會說是要就流言一事對齊斐道歉,一會又稱很感激齊斐幫他脫離苦海,還試圖拿齊斐當心理顧問,向他傾吐和柯曼在一起的壓抑過往。
齊斐回拒掉了戴佩的邀請,謝絕了對方試圖拿他當垃圾桶的行為,某恰巧目睹了戴佩試圖勾搭心上情蟲的蟲長官周身黑氣騰騰,正在心底盤算着該如何擺平戴佩,忽然看見齊斐疑似正在編輯将發給戴佩的信息。
心上情蟲竟然在給正觊觎着對方的其他雌性發信息!
蟲長官心底醋海翻騰,波瀾壯闊,還有點小委屈。
言一直忍到齊斐按下發送鍵,才蹭到齊斐身旁,十分迂回的問齊斐發了什麽。
“一點實用性小建議。”齊斐拍了拍雌朋友的後背,“我建議他去向更專業的蟲員進行求助。”
言微微颔首,他躊躇了一會:“可你剛剛發出去的那條信息……挺長。”
不太想承認自己偷窺了齊斐的屏幕,言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
齊斐“嗯”了一聲,揉了下雌蟲的頭發,他将自己的終端調至信息界面,然後将懸浮屏打開,直接将方才的信息內容交給雌朋友查看。
“非常抱歉打擾您,可我實在是不知道還能找誰去說,您在那一日呈出有力證據批駁柯曼,托您的福,我才能順利拜托他,真的是非常感激。”
言的視線剛一投向懸浮屏,入眼便是這麽一句,他幾乎能想象出的屏幕另一頭的亞雌含羞帶怯的神情。
先将姿态放得極低,竭力展現嬌柔溫順一面,激起他蟲愛憐之心,再趁機吹捧一波對方的英武神勇,羞澀的表達愛慕之情。
蟲長官冷着臉在心裏模拟完了整套套路,他盯着文字的目光裏烈火熊熊,與神情相映成“冰火兩重天”。
整個信息框內基本都是戴佩一蟲的自言自語,他錄入信息的速度奇快,語氣幽怨十足,對齊斐訴說着自己的傷心痛苦,稱自己近日來每天都頭痛,心裏痛,精神異常頹靡,還四肢整日乏力,随即,後面話音一轉,又稱每次與齊斐交談時,這種種症狀便緩和不少,話意裏悄悄調情,道齊斐是他的“良藥”。
言将信息框從頭翻到底,才在末尾看見了齊斐的回複。
只掃了一眼齊斐那看上去篇幅不短的回複,心情頗酸溜溜的蟲長官頓時一愣。
因為他看見,那篇幅不短的一則回信裏,竟然有百分之九十都是預約确認信息!
乍一眼看這回複,還以為齊斐是簡單粗暴的回給了戴佩一則廣告。
被一串預約确認信息砸懵的言定了定神,他将信息拉到底,終于看見了一行齊斐親爪輸入的文字——
“病情不容樂觀,建議及早問診治療。”
言:“……”
盯着這短短一行字看了半晌,言才調轉回去,仔細看起了前面的那些預約信息內容。
那數條預約信息分別來自中心醫院腦科,中心醫院心內科,中心醫院精神科,以及中心醫院神經外科。
腦科看頭痛,心內科看心裏痛,精神科看精神異常頹靡,神經外科看四肢整日乏力。
齊老幹部綜合戴佩的描述,認為戴佩的治療刻不容緩,他雖然對這位戴小少爺不存在好感,但出于蟲道主義,他建議對方盡早治療,以免病情惡化。
據悉,酒店事件後一直在家靜養,偶爾幾次露面,都顯得格外柔弱無力的戴佩小少爺,于某一晚上忽然恢複了精力,惱怒地摔了自己的終端,還将房間裏能砸的東西砸了個稀爛。
不過很是出蟲意料的,戴佩居然沒有就此将齊斐拉黑,反而收拾好了心情,更加積極的湊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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