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妻管嚴‘楊音

“你再仔細想想？不如我再給你點提示， 你可注意到他腰間戴着的那塊玉佩了？”崔言舒微笑地看着他道。

“啊，是世子殿下！”楊音這才恍然大悟，回想到之前那人腰上挂着的瑩白脂玉， 正是慕澄平日裏從不離身的飾物， 他們慕家兒郎每個也都擁有一塊這樣差不多的玉佩， 自幼佩戴， 如果當時細看的話，不出意外上面應該會刻着’子惠‘二字。

“你總算是反應過來了。”崔言舒促狹笑他道。

楊音臉有點紅， 他略有些腼腆地贊嘆他道，“叔正，還是你眼尖，我當時都沒怎麽注意到這細節。”

崔言舒在看人方面眼光獨到，但凡見過一次的人皆是過目不忘， 基本都能準确地記住他們的名字及喜好，他不止記憶力好， 而且眼光既準又毒，僅是見一面，他便能将眼前那人判斷個八九分，僅從衣着談吐， 短短一點時間的交流， 他便能清楚眼前的人是個什麽樣的人，性情如何，才幹怎樣，适不适合從官， 又能否為慕氏做事。

所以他為慕澄引薦的官員， 各方面品質大家也都是放心的，一直以來也都沒有出現過什麽問題。

忠誠與才能， 向來都是上位者最注重的兩點，可惜這兩樣往往不能夠在一人身上共存，忠實可靠的下屬往往就欠缺才幹，而稍稍有點才華的往往會恃才而驕，自然也不甘居于人下，這樣的人通常也不會安分老實，你也不能就有把握他們能忠心一主。

所以在選拔人才方面眼光是很重要的，或許不能有把握下屬們會對慕氏絕對的忠誠，但是卻一定要能夠掌控他們。

顯然，他為慕澄引薦的人，無論是性情還是能力，都是非常适合在他手底下做事的。

“不是我眼尖，是你反應太遲鈍了，就算沒有觀察到這些細節，剛才那人的身形氣質，衣着打扮，都與世子平時的風格別無二致，今日又并非過節，你看看大街上，還有哪個男人跟他一樣戴着個面具？很明顯地就是欲蓋彌彰，故意在躲我們，就算看不到臉，僅僅從他身邊經過的這一剎那，我也能有把握地肯定這人就是慕子惠。”他毫不客氣地與楊音說笑道。

“想必他身旁那個戴彩面具的女子就是李家小姐了，看身段也像，咱們的殿下肯定是難得把人家小姑娘約出來，不想被人打擾到良辰美景，也生怕咱倆過去會破壞了氣氛，他這是怕咱倆會攪了他的好事，所以這才故意戴上了個面具躲我們。”他又稍稍分析道。

楊音聽罷也認同地點了點頭，模樣還頗為認真，對比崔言舒的漫不經心，他的樣子更顯得有一絲古板與放不開，看起來帶着幾分笨拙，雖然崔言舒也習慣了他平時就端着的矜持樣子，但是現在他也還是免不了想要調笑他幾句。

“阿音啊，你說你好歹也是個大學士，也可以說是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了，明明在文學方面思維那麽得靈活聰慧，怎麽偏偏私下裏卻遲鈍得可愛呢？”崔言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揶揄他。

“你還是我的朋友嗎？這麽毫不留情面地取笑我。”他白了崔言舒一眼，沒什麽好氣地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了下來。

年輕人中，他在文學方面的造詣也算是可以的了，字寫得也漂亮，許多律令文書便是由他負責起草書寫的，相對于心思飄忽不定令人難以琢磨掌控的崔言舒，他這樣一心一意踏實牢靠賣力的下屬官員，其實更得慕氏的任用，平時做的公務也多，楊音可以拍着胸口說自己真的就是一直勤勤懇懇地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每天都在官署裏撲在成堆的公務文書前，白天裏也無暇顧及太多其他的事情，就連晚上搞通宵處理公事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被崔言舒這個向來更多是跑在外面搞交涉，日常基本的事務大多也只是為慕氏籠絡人心招攬舉薦賢才的輕松人諷刺揶揄，他心情不好會有意見也就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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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若非崔言舒特殊的人生經歷，以及對慕澄，對慕氏絕無二心的忠誠，他其實也很難想象得到像崔言舒這樣心性的人居然能夠長久地在慕氏陣營中做事。

此人更像一個謀士，可以憑着自身的興趣投身陣營，謀劃出力，但卻無法讓人徹底掌控，他随時也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轉投別人的陣營，或是隔岸觀火。

其實從性格上來看，他的随性不羁還是跟慕澄很像的，這也是他與慕澄相處得會更加投機的原因，這兩人從這一方面來看，其實是同一類人。

雖然看似不可思議，但是楊音卻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對慕澄的忠誠，以及他們的友情。

“就因為我們是親密無間的好友，所以我才會跟你無話不談啊，不然慕歡丞相的二女婿，世子殿下的大舅子，這身份也堪比咱們大晉的驸馬爺了，若非與你交心，我又怎麽會與你開玩笑？這不是擺明了在得罪你？”他輕飄飄道，倒是一點都不與他見外。

“啧啧，慕家這麽看重你，慕小姐居然也一心傾慕你，沒想到阿音一臉的老實相，實則你才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啊！”他有些誇張地感嘆道，随後又笑着揶揄他，“怎麽樣？新婚燕爾心情可還愉悅？做慕家的東床快婿是不是很不錯？”

楊音年前娶了慕歡的二女兒慕漪為妻，如今也正是如膠似漆的膩味時候，每天晚上回家也很及時，以前他們閑暇時還能晚上一起出去喝點小酒，現在他則是很少能請得動他了，就連忙的時候，他都很少住在官署處理公務了，以前他都是在官署內搞通宵，現在更多的則是抱着大把的文書折子回家去批閱。

平常難得有清閑的時候，他也都只是往家裏跑，不當值的休息日，也不跟兄弟們出去玩樂了，就只是在家守着妻子。

因為兄弟情被愛情取代遭受忽視，所以有的友人對此難免心裏會産生嫉妒與怨憤，流言也就是這個時候産生出來的，官僚間都流傳着，楊音畏妻如虎，是個妻管嚴，平時楊夫人看他看得很緊，閑暇時也不準他出來玩兒。

以楊夫人的背景來看，這謠言也确實是有些說服力，畢竟在慕氏面前，連皇帝都不好做，更別說是做慕家的女婿了，那還不得是跟娶了個姑奶奶似的供着伺候着？

是以楊音的外號便由以前的’工作狂‘變成了’妻管嚴‘，除了幾個相熟的好友以及當初造謠的始作俑者外，大家都對此深信不疑，同時也十分地同情楊音，覺得他實在是太不容易了！也深刻地認為這慕家的女婿着實不好當！這比皇上遇到了慕澄世子，處境都還要更加艱難！

誰都知道皇帝蕭子攸跟世子慕澄的關系十分不對付，兩人小的時候就一戰成名，如今長大了更是針尖對麥芒，在各種場合上，有時候更是連裝裝樣子都裝不下去了，甚至還鬧出過各種啼笑皆非的事情，即便皇帝隐忍，但世子跋扈任性總是咄咄逼人，他瞧不起皇帝，覺得他沒用，所以有時候口氣難免就沖了些，兩人也嘗嘗會擦出些恨的火花來，是以有許多回雙方的臉上都鬧得很難看，這仇怨結得也就更加得深刻了。

對于大家借皇帝與世子之間緊張的關系來諷刺他，楊音對此至若惘然，絲毫不去在意，也不加解釋。

因為他不管不顧的态度，流言在不加制止的情況下，暗地裏傳的也就越發響亮了，酒桌上喝的高興了，大家難免會興趣上頭背地裏調侃他兩句，對此當初傳謠言的幾個始作俑者則是暗地裏捂嘴偷笑，對楊音抛棄兄弟情轉投愛情懷抱怨恨不滿的心情，這才稍稍得到了些許滿足。

雖然崔言舒知道事實的真相，知道那都是些信不着的流言蜚語，但這也依舊不妨礙他閑着無聊時，抱着看熱鬧的心态借此去調笑他兩句。

當然他也并無惡意，确實也是因為兩人的關系好，所以有時候說話才會毫無顧忌。

不過他向來也都是有分寸的，說話也看場合，就算是揶揄他，也是在兩人私下的時候，而且大多時候說話的內容都不算太過分，就比如這時候。

而楊音通常都是愛答不理，或是不去計較深思他話的內涵深意，只是稍稍解釋一下而已。

“我與漪兒是真心相愛，岳父也是看在我們情比金堅的份上，這才同意了這門婚事。”此時楊音故意避開了他末句的揶揄，他有些臉紅地向他解釋着自己與妻子婚姻的産生與結合。

楊音出身弘農楊氏，雖然也是世家大族，但到了他爺爺那一代楊家就已經開始走向沒落了，除了本身嚴謹認真的性格外，家族的漸漸衰弱更是楊音勤勉奮進的主要原因，他身負家族重擔，從小就立志要振興楊家，使家族重現當年的輝煌。

雖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但以慕家如今的地位，聯姻的對象當然也都是如今朝上炙手可熱的人物，他能夠娶到慕歡的女兒，其實也并不在衆人預料的範圍之內。

取得今日之成就地位，一路走來楊音也可以說是很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