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你就只不過是仗着我喜

“你說你有多傷人心？你怎麽就這麽薄情？你知不知道我做夢都想光明正大地跟你在一起， 跟你理所當然地躺在這鳳榻上！世人都以為我慕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誰又能曉得我連想跟自己心愛的女人親近一下都得偷偷摸摸， 連一個低賤的面首都能輕而易舉做到的事情， 對于我來說卻是那麽遙不可及！”

“我甚至連個名分都沒有， 連個面首都不如！”他越說越生氣， 聲音也大了起來。

“你小聲一點兒。”她緊張地提醒他道，他有些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倒也還是收斂了一些。

“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享受到的所有恩惠明明都是來自于我，卻對我好生無情。”他依舊質問她道，“你在這張床上和不同的男人纏綿悱恻時，可有絲毫想起過我？你可知道我偷偷在床下密道，聽着你跟蕭玉乾， 往後還有不同的男人一起恩愛時，心裏有多麽氣憤？多麽痛苦？我恨不得沖上來把你們全殺了！只要你死了， 或許我也就能解脫了。”

“你到底有沒有清楚地認識到我們的關系？我們是偷情，我就是你的一個見不得人的情夫，連最低下的面首都不如。”他有些悲哀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下賤， 活該就得被你玩弄利用？你到底要把我的尊嚴踐踏到何種程度才會滿意？”

“慕歡， 越說越過分了啊！”他這麽喋喋不休地絮叨了一通，口吻又那麽咄咄逼人，仿佛她就是一個惡貫滿盈的大罪人一樣，即便她耐性再好， 此刻也有些不耐煩了。

“我也只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 哪有你說的那麽壞，得了便宜還賣乖， 這麽指責我你心裏就很開心了嗎？”

“哼。”他又側了側身子，不去看她。

“哎……”

“好了好了，開心一點，這本來就不是多大的事情，何必執着于此？”

“想那麽多做什麽？弄得自己那麽痛苦，何苦呢？”她又耐心地開解他道，“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

“呵，只有你自己感覺很好吧？”他冷笑道。

“……”

“你就只不過是仗着我喜歡你，才敢對我如此薄情寡恩。”他一語道出了根本，面上有幾分傷心。

“……”

“或許我就該再心狠一些，廢了攸兒，自己取代這晉國天下，這樣咱們一家三口便能名正言順地生活在一起了。”

“我倒有些好奇，若我真的那麽做了，你臉上會有什麽樣的表情。”他深深注視着她的眼睛，雖然嘴上說的有幾分玩味，但模樣卻無比認真，仿佛是真的有此打算。

她立馬便害怕了。

她知道，他既然能對她說出口，便肯定是動過幾分心思，并非僅僅只是在吓她。

“呵呵。”他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一雙美目直直地看着他，連瞳孔似乎都放大了許多，看着她緊張得連話都不敢說了的樣子，他倒是心情愉快了很多。

“看把你給吓的，我只不過就是随口說說而已。”他拍了拍她的小臉，嗓音渾厚道。

“放心吧，只要你好好聽我的話，我是不會奪了咱們兒子的位置的，你也依舊還會是‘清高’的太後，不會尊嚴掃地，被天下人所恥笑。”

“嗯，我懂了。”她順從道。

“謝，謝謝你……”她看起來心事重重，但即便有些心不在焉，她也還是很識時務地對他道了聲謝。

雖然這聲謝謝聽起來是如此的可笑，充滿着恐懼與服從，并沒有多少真情實感。

“嗯，這才乖。”他摸了摸她烏黑的發，手上觸感絲滑柔順，就像此刻它的主人一樣乖巧服帖。

“行了，我也不逗你了，看你受到了驚吓，也該好好清醒一下，想來你也應是想自個兒思考些事情，冷靜下頭腦。”他淡淡道，開始動手穿衣，“如你所願，我就先離開了，也省的你再繼續提心吊膽。”……

春鳶節那日說快也很快地便到了，一大清早，李慕君便換了身利落的春裝，拿了蕭子攸送她的那只最喜歡的鳳凰風筝，僅僅只是帶了貼身侍女翠兒，便迎着清晨涼爽的風，駕車前往了渤海王府。

剛下車，她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府門前的慕湛，只見他一身灼灼的紅衣，既鮮豔又漂亮，十分得惹眼。

一見到她來了，他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偏白的面容上染了些許紅潤，有了幾分少年人的朝氣，今天的他，難得有了些精神，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怎麽等在這裏？今天可是要出去玩兒很久的，不保存體力可不行。”

她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慕湛将她的手拿了下來，有些皺眉頭，看來并不喜歡別人摸他的頭。

小鳳凰可真別扭，該不會是覺得被摸頭就長不高了吧？

看來是真的長大了呢！連摸摸都不行了。

她有些遺憾，但卻也并不強求。

“昨晚上休息得好嗎？這兩天病都養好了吧？”她好脾氣地又問他道。

“嗯，當然。”他信心十足道。

“那就好。”她點頭，“那咱們趕快啓程吧，看你這樣子一切也已經安排妥當了吧？”

“咱們直接駕車去郊外吧？”

慕湛點點頭，微涼的指尖主動握上了她的手。

行至馬車前，兩人剛打算要上去，就聽見後面有人急促地喚她。

這聲音讓她再熟悉不過，同時也再讨厭不過，她當即便拉下了臉，不過也還是無奈地回過了身去，看向了那人。

“你怎麽過來了？叫我有什麽事？”等那人急匆匆過來，她不耐煩地對他道。

“都幾天了啊，還在生我的氣？”那人看了看她的臉色，小心翼翼道。

“慕湛，咱們走吧。”她直接漠視他，打算上車去。

“哎，等等，這麽着急做什麽？也不差這點時間，容我對你說幾句話。”他拉住了她的手，慌忙道。

“放手。”她生氣道。

那人不動彈。

她簡直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他無賴，但她還是小看了他厚臉皮的功夫，“慕澄，我現在才發現，你這個人到底有多麽的不要臉。”

“……”

“大嫂，大哥既然有話對你說，不如就聽聽看他要說什麽吧？”慕湛神色淡淡道，“不然我們也沒法走。”

這個步落稽，在慕澄跟前對她的稱呼變得倒是夠快！

果然慕澄對慕湛的話十分受用，他又變得十分好心情，溫聲道，“你看，小九都這麽說了，你就暫且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行了行了，那你有什麽事趕快說吧，我們還要着急出門呢。”

如今她也只能松口，姑且就先聽聽看他要說些什麽吧？

“我今天來是要送你一件好東西的，我想你肯定會喜歡！”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冊書卷，然後硬放到了她的手裏。

“這是……《華林遍略》？！”她有些驚嘆道，“這不是大晉失傳許久的書嗎？”

“嗯。”他點點頭解釋道，“前兩天從北地來了個雲游方士，到我府上說他手上有一套完整的奇書，想要賣給我，我過去一看，正是當年戰亂時遺失的皇家珍藏書卷——《華林遍略》。”

“我心下一動，便想要買下來，誰知道那江湖道士獅子大開口，我嫌太貴，就不打算花錢買了。”

“然後呢？這書本就是流落在外的皇家珍藏……你是上報給朝廷處理了嗎？”她好奇地問他道。

“慕君你莫不是犯糊塗了吧？”他突然笑了起來，“我就掌管着尚書臺，不管報不報朝廷這活兒還不都是我要幹的嗎？作甚要畫蛇添足告訴蕭子攸？”

得，這人獨斷專行慣了，看來也是沒少幹先斬後奏的事，是她疏忽了，慕澄這人本就不能用常理來看他，可以說慕家整體上就兵行詭異，不按常理出牌。

“不過就像你說的那樣，這《華林遍略》本就是我大晉流落在民間的珍藏，憑什麽還要花錢買？于是我想了一招，便告訴他我要先看一晚上，以辨別真僞，然後再決定要不要買，那人同意了，當天我便召集了手下的人連夜趕抄。”他有些洋洋得意道，“第二天我就把他那書又原封不動地退還給他，說我不買了，然後他就氣的胡子一翹一翹，只能灰溜溜地走了，末了都沒發覺到我騙他的事，真是太蠢了。”

“額，這……”她笑得有些尴尬。

她還需要開口去誇誇他嗎？

“那道士可真是有夠蠢的，怕不是一個騙吃騙喝的假道士吧？”慕湛輕蔑地哂笑出聲，“也難怪會被大哥騙得團團轉，真是活該。”

“對吧，我也是這麽想的！還是小九你懂我，不過他手上那書倒是真品，《華林遍略》本就珍稀，雖然南渡前也有過一次印刷，但一冊便價值不菲，能有一整套書籍更是千金難買，所以即便是當年，民間有能力擁有的人也是極其少有，更別說現在了，那道士能把這種書籍弄到手，倒也還是有幾分能耐。因着不知底細，又礙于他來自北秦，我才放了他一馬，不然哪還用費這功夫去抄書？他的那份帶不走不說，我也早就讓他下牢獄了。”

“好了，事情的經過我了解了，但你給我這本？”她擡了擡手上那書，輕聲開口問他。

“這是我親手抄的《華林遍略》精華版，世間只此一本，我這幾天都沒怎麽合眼，連夜給你趕抄了一份，《華林遍略》共有幾十冊，想要完整地讀下來也不容易，我摘錄了其中的精華部分，這樣你看起來也會省力不少，可以先讀這本，然後再去宮內借閱整套細看。”

他很大方地對她道，“這本就送給你了，你可要好好收藏，要知道旁人可沒這待遇享受到我親自編纂的書籍。”

“你……實在是不用做到這一步。”她有些心軟道。

“那你可以原諒我了嗎？”

“嗯……”她點點頭。

“太好了！慕君，你肯原諒我，我真的好高興！”他神采奕奕道，望向她的眸裏閃着溫柔的光。

“既然你這麽有心，那這書我也就收下了。”她看向他的眼睛道，“我也可以原諒你，那一天的事情咱們便都揭過去吧。”

冤冤相報何時了，她也不想為此煩惱，事情能夠說開了自然是最好，只要他不再繼續擾亂她的生活，能夠以禮相待，那麽她也願意去原諒他。

“嗯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慕湛，咱們走吧。”她對身邊那人道。

還未等身邊的男孩做出反應，眼前的慕澄先開了口，“你們這是約好了要出去郊游對吧？剛好我也難得有空閑，不如就一起去吧。”

他一點都不拿自己當外人，笑眯眯說完自己就靈活地跳上了馬車。

“快上來呀！趕緊出發吧！”見他倆還遲遲不上車，他還開口催促他們。

話落便又利落地掀了車簾直接進了車裏。

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她感覺有些好笑，這人簡直就是已經無恥到了一種新境界。

“大嫂，咱們上車吧。”

慕湛冷着一張臉，看起來有幾分陰郁，他淡淡說完，自己便率先登上了車。

她有些郁悶地鼓了鼓臉頰，然後也上了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