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蠱王
按說荷風素月是景帝特意為了千花而賜給狐之琬的園子,裏頭的人都是精心挑選過的,怎會輕易叫李貴妃打聽去了?
實是因為李貴妃承寵多年,景帝手下那班人,除了蕭常侍難啃一些,其他人早已被她收買。荷風素月裏的人畢竟不是狐之琬自己挑的,難保有些人和外頭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別的他們打聽不着,一個年輕男子的後院養了個不知來歷的小娘子,這麽有噱頭的一件事還是能打探得到的。
但也僅此而已了。
可就僅此而已,已足夠令六公主惟月氣惱了,怪道狐之琬對她不搭不理,原來是養了個小妖精在屋裏。正經人家誰會許一個小娘子單身住在男子家裏,這般沒規矩,必然是個妖妖佻佻的。
于是這天,惟月得知狐之琬正忙着招待漠赫國的王子,大約一整日都沒空回荷風素月,便帶了一幫宮人氣勢洶洶地闖過去了。
為了不引人注意,景帝放在荷風素月裏的都是尋常仆婢,省得叫人對千花有太多疑心。見外人闖入,哪怕是個公主,他們自然也是要攔的;可惟月是他們想攔就攔得了的?
蠻橫的公主叫嚣着誰敢攔就治誰的罪,加上她帶來的宮人素常仗勢淩人,荷風素月前院那些人的抵抗力簡直不夠看。
惟月對荷風素月了若指掌——她早就看中了的園子,自是來過無數回。千花住的院子她早也打聽清楚了,帶着人便直沖沖地趕過去。
這天天氣好,千花沒有呆在房間裏,而是和一幹侍女在院子附近放風筝。
跑着跑着她有犯困了,便将風筝線交給了侍女,自己歪在軟椅上眯了會。她在休息,自然沒人敢出動靜,哪知不遠處卻不知誰那麽不曉事,吵吵嚷嚷地直往這邊過來了。
有侍女便過去看,順便警示他們安靜些,豈料卻見到一個華貴淩人的少女坐在軟轎上,一臉不善。
她沒見過六公主,只知沒有狐常侍的允許,誰也不能靠近這裏,便攔在了人前:“來者何人,可有向主人遞過拜帖?”
惟月根本不放她在眼裏,喝令道:“還愣着幹什麽?叫她繼續擋我的路麽?”她從遠處看見高高飛起的風筝,便知那個小妖精必定在這裏。
得了六公主的命令,立時有個宮人上來,蠻力将侍女推倒在一邊;沒了擋路的人,惟月的軟轎繼續往目标靠近。
千花是被吵醒的。睜開眼便見一群人扭打在一起,有她平日常見的人,也有她不識得的,還有一個看起來很兇的少女正向她走來。
她習慣了悶不吭聲,便只爬起來坐好,靜靜地看着這一場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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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在千花身邊的侍女們是得過狐之琬的命令的,無論誰敢靠近都打出去,因此盡管來人宣宣稱自己是六公主,她們全然不顧。六公主身份再高貴,那也不是她們的主子。
六公主好容易叫宮人拖住了她們,這才有餘暇接近她盯了很久的少女。
原以為是個多麽妖嬈的人物,竟是個年歲比她還小的,還沒她好看——在六公主眼裏,自己是最好的,便是個天仙在她面前她也不會承認人家好看。
而且看起來還呆呆傻傻的。
莫非狐之琬喜歡年紀小的?
“你是誰,為什麽纏着狐之琬?”千花看着那個少女一身戾氣地走來,劈頭蓋臉地問她。
“我沒有纏着他。”千花弱弱地辯解。她只是聽他們的話住在這裏罷了。
“狡辯!”惟月見她不僅不怕自己,竟還敢頂嘴,怒氣頓時就上來了:“我是六公主,現在命令你即刻搬出荷風素月,否則本公主就對你不客氣了!”
千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沒有人說過我要聽你的話。”
她只知道自己要聽景帝和狐之琬的話,這個六公主是什麽來路?為什麽要聽她的?
“你!”惟月氣得指着她直發抖:“你不懂得尊卑貴賤麽?現在我告訴你,你必須聽我的!給我跪下!”這個小妖精,竟敢一直坐着和她說話!
一聽到“跪”字千花就覺得體內血氣在翻湧。除了曾經跪過書院裏的先生,她還沒跪過旁人。
“我不能跪你。”她搖了搖頭,那只蟲子好像不大喜歡這個字,她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千花是不敢惹它的,惹了它的後果太痛苦了。
“什麽?!”惟月沒想到她敢這樣對自己說話,氣得快要怒發沖冠。“來人!”她尖叫道,可沒有人前來,她回頭一看,那些人還扭打在一起——這些近身伺候千花的侍女也都不是好惹的,沒那麽容易搞定。
“你給我跪下——!”沒人騰得出手來,她就自己上。惟月跨出一步,兩手揪着千花胸前的衣裳使勁一扯,将她從軟椅上提起來,往地上摁。
千花繃着勁兒,不叫她得逞。公主再厲害,也沒景帝厲害,景帝都不敢叫她跪。
惟月沒想到她看起來小小的,力氣竟然這麽大,一怒之下“啪”地一聲,打了千花一個耳光。
千花被這一下打得退了好幾步,左邊臉頰火辣辣地生疼。
“敢違抗本公主的命令,活膩了!”惟月見她狀似被打懵了,只捂着臉低頭不作聲,得意地哼道。
卻見千花突然松開了捂着臉的手,陰沉沉地看過來。還是那張臉,眼睛卻不一樣了——尋常人的瞳子是圓的,她的瞳子卻像貓兒遇見了強光一般,縮成了豎瞳。
豎瞳加上她陰沉的面色,饒是惟月這般嚣張慣了的也有些怕了。
“你……你果真是妖精……”惟月指着她,抖抖索索地說道。
千花不答。她走到惟月面前,舉起手掐住了惟月的脖子,十指用力一收。她個頭比惟月小,這個動作卻毫不費力。
惟月還未反應過來,喉間就已發不出聲音了,連呼吸也成了難事。她狠命地摳着千花的手,腳也努力去踢,可無論她做什麽,死死扣在她脖頸上的兩只手都不肯放松。
“啊——公主!”終于有宮人看見了這一幕,尖叫着爬起來,跑向惟月。
其餘宮人也無心戀戰,紛紛跑了過來。
荷風素月的侍女們自然也看到了,大吃一驚。她們只要阻止任何人傷害到千花就好,可不想看到千花傷了一位公主,想必那也不是她們的主人希望看到的事。
方才厮打成一團的人此時站到了同一陣線上,那便是叫千花松手。可誰也沒想到千花力氣這麽大,她十指都被惟月摳出血來了,任不肯放手。
“女郎,女郎,求您松手吧!”一個侍女苦苦哀求千花,可當她看見千花的眼睛時,整個人便愣住了——人怎會有那種眼睛!她驚聲尖叫起來。
更多的人看見了千花的眼睛,俱都被吓住了。一時間拉扯她的人紛紛避不可及地松了手,仿佛千花是妖魔上了身,靠近的人都會被傳染似的。
六公主惟月被掐得翻了白眼,進的氣和出的氣都快沒有了,手和腳也俱失了氣力地垂下。而周身的人都畏畏縮縮地躲在她身後,再沒有人敢靠近。
終于有人清醒過來,大叫了一聲:“她是妖怪,快逃啊!”所有人便再也顧不得惟月命快要沒了,一窩蜂地往外逃。
可誰也沒能逃走。
早在惟月闖進荷風素月的時候,就有人快馬加鞭去告訴了狐之琬,他立時趕了回來。
靠近千花所住的院子便見到宮人和侍女們一臉驚恐地往外跑,狐之琬随手抓一個,只聽到“妖怪”兩字便将人擲在了地上,喝令他們站在原地,誰也不許動。
這些人都怕狐之琬,登時誰也不敢動了。
狐之琬跑向千花所在的地方,看見她筆直地站着,雙手掐着惟月的脖子;看惟月的樣子,已然是昏厥過去了。
“千花,松手!”他喝道,然而跑到千花面前時,也像其他人一樣愣了片刻。
那哪裏是一雙人的眼睛?豎瞳尖銳淩厲,充斥着說不出的肅殺之氣。
這便是那只蠱王麽?高傲冷峻,淩然不可欺,一臉“誰犯吾吾滅誰”的表情。
莫非這才是不可令千花生氣的原因?不是怕氣死了蠱王,而是擔心會氣得他占領了宿主的身體,再想取出來就難了。
狐之琬沒怕過誰,這只蠱王卻令他犯了難。他懂得如何掌控人心,可他不懂得蠱王在想什麽。
“千花,你還醒着麽?”他捏住千花的手腕,試圖喚出她來:“你快掐死她了。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不想這種事情發生,對不對?”
狐之琬少有地對自己在做的事情沒什麽把握。
這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千花看向狐之琬,眨了眨眼。那豎瞳緩緩變了,恢複了圓圓的形狀;一臉的冷寒也散了,平日的呆愣回來了;緊扣的十指松開,令沒了動靜的六公主軟軟地倒在地上。
方才發生的一切仿佛耗盡了她的力氣,千花忽地合上了眸子,向他倒下來;狐之琬忙上前一步接住。她倒在他的懷裏,沉沉地睡了過去。
狐之琬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呼吸是正常的。
變化來得太快,接受能力強如狐之琬也有點轉不過彎。
這只山芋比想象中的要燙手多了。
但他看着懷裏睡得不省人事的千花,很快理清了思路——且不管這位自己尋死的公主,至少外頭那些人是留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深井冰的話痨======
是的,畫風又變了!狗血的撕逼變成了詭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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