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一連串的鈴聲響起,周圍幹活的人全都停下,有人叫道:“吃飯了,走,吃飽再幹吧!”

“老胡,走,吃飯去了!”

“好,走吧。”胡星文将手上的油漆刷放下,爬下木樓梯,跟着工友們一起朝發放飯盒的地方走去。

“你女兒的病怎麽樣了?”喊他吃飯的工友問了句。

胡星文臉上浮現出一絲陰霾,“還是老樣子,繼續吃藥維持着。”

“哎喲,那藥老貴了。你們還撐得住嗎?老哥我手裏還有倆錢,我也沒家沒室的,你有需要就說。”

“好的,謝謝黃哥。”胡星文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但他知道這錢他不能借,他女兒這藥錢是個無底洞,不能把別人給拖累了。

晚上放工後,胡星文帶着一臉疲憊之色回到家外頭,想到女兒病得憔悴卻依舊天真可愛的模樣,他雙手狠狠搓了下自己的臉,讓自己打起精神蕩開笑臉,這才上前開門進屋。

狹小的屋裏除了老婆孩子外還有一個老太太,正是他的丈母娘。

“媽,您來了?”胡星漢打了個招呼,又抱着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四歲女兒舉高高,逗得她哈哈大笑,他不敢讓她太激動,連忙又放下來了。

老太太陰沉着臉,質問道:“我聽阿娟說你要去參加什麽唱歌比賽?”

胡星文将一個破舊的布娃娃遞給女兒,看她自己在那裏開心的玩耍,沉默了一會才說道:“是的,在星城,我已經請假了。”

老太太重重哼了一聲,“你媽知道嗎?”

“不知道,”他低聲說道,“沒必要告訴他們。”

老太太一手拍在床邊的矮櫃上,把外孫女吓了一跳,眼看着癟嘴就要哭,被從廚房裏走出來的女兒阿娟看到了。阿娟趕緊心疼的過來抱起女兒,埋怨道:“媽,您這是在幹嘛呢?吓到貝貝了!”

“我這是幹嘛?我這是心疼你!”老太太大聲說道,“看看你們現在過的這叫什麽日子?房子賣了車也賣了,住在這小破地方,你老公一個文化人大學生,周末跑去工地給人搬磚!我當初就不該答應你嫁給他!”

阿娟哄着女兒,倒叫她媽媽這話給氣到了,聲音顫抖地說道:“我們這不都是為了給貝貝治病嗎?賣車賣房怎麽了?能把貝貝救回來,就算是我的命我也換!”

老太太被自家女兒噎了下,又說道:“當初我就讓你們再要一個,你們就是不聽!非得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把家都給敗光了!這丫頭的病就是個無底洞!醫生都說了,至少還要到大城市的醫院做兩次手術,手術費最少都要四十萬,我問你,你們都這樣了,去哪裏找錢?你們還不能給她停藥,每個月的藥錢就要七八千!唉!”

阿娟輕輕抽泣了一下,幹脆把女兒抱進廚房不再聽她媽說的話。

胡星文低聲說道:“媽,我會想辦法的,肯定能籌到錢的。”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老太太就更生氣了,“你想辦法?你的辦法就是去工地搬磚?家裏都這樣了,你還想着唱歌,啊?去星城車費不要錢啊?就知道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什麽用?叫你們別管那小丫頭,再要一個,你媽也是這麽想的,我們都覺得這樣是最好的辦法,你為什麽就是要這麽死腦筋……”

胡星文幹脆起身走出屋外不再繼續聽老太太的唠叨,看着延伸到外邊大路的窄窄的巷道,某些地方還有一些散發着臭味的積水,胡星文長長地吐了口氣,只覺得整顆心就像那陰沉沉的天空,沉甸甸的無法放晴。

他聽說這次比賽田音是主評委之一,明知道自己被田音選上的機會微乎其微,但他仍然不想放過這次機會,因為他實在是再也找不出其他的湊錢的方法了,田音傳說中的“點金手”就像一個魔咒一樣深深吸引着他,讓他像溺水的人碰到一根稻草就死抓不放。

第二天,在妻子兒女兒的送別下,他帶上自己的吉他,踏上火車站。買的是站票,站了将近十小時,他終于來到星城的比賽場館。

所幸比賽期間他們這些參賽者的住宿和夥食都是節目組提供的,胡星文不需要為這些東西額外的費用而發愁。

第一場比賽的時候,他唱了一首民謠,四位評委有三位按下綠色按鈕,其中就有田音。他差點沒激動得哭出來,想也不想就選擇了加入田音組!

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他在公司請假的天數已經用光了,可此時他已經成為田音組最後剩下的三人之一,他是不可能在這時候回去的。雖然知道公司裏一直看他不順眼的經理有可能會因為這件事情對他發難,但他實在是管不了了!就算是被開除他也認了!他咬牙想着。

然而就在他頂着壓力想要沖擊八強時,卻被現場評審團們給刷下來了!

聽到晉級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那一刻,胡星文覺得自己就像掉進了無底深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舞臺,怎樣收拾東西前往火車站買票的。

回到家鄉的城市時天空正下着小雨,他走出地鐵站後像個幽靈般在附近徘徊了一下,最終沒有回家,而是先去了公司。

結果到了公司發現他的辦公桌已經被另一個陌生的面孔占據了,聽周圍同事的解釋他才知道他已經在昨天被炒鱿魚。

面對這樣的結果他似乎也并不驚訝,畢竟是他有錯在先,人家又憑什麽因為你有困難就得遷就你給予方便呢?

拿上自己的東西走出公司所在大樓,他看着越來越大的雨,心中再也無法抑制地泛起苦澀。“還是得回家啊……”他不敢想像妻子知道他比賽失敗又被公司開除後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失魂落魄地站了一陣子,他聽到電話鈴聲響了,掏出電話一看,是個陌生來電,他接起來。

“喂……我是……田音!?對不起對不起!您、您是田老師?……是,我方便的,老師您說!”

“什麽!?簽約!?”胡星文手裏的東西噼哩叭啦掉了一地,他感覺自己緊張激動得握手機的手都要痙攣了。“我當然、當然願意了!”

“……什麽?您找過我?抱歉!實在是抱歉!我以為我被淘汰就沒什麽事所以就先回來了……好的!好的!謝謝田老師!”

挂上電話後,胡星文簡直不相信自己剛才接了一通怎樣的電話!

居然是田音!她親自打電話來問他有沒有簽約音樂公司,沒有的話她打算簽下他!

胡星文此刻高興得恨不得跳起來!他按捺住激動迅速将掉落地上的東西撿起來,這時公司一個業務員正好回來,這人跟他關系還不錯,一見他在撿東西就蹲下身跟他一起撿起來了。

“老胡,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也就是多一天而已,那長德壽太不是人了!他就是故意借口把你開除的!”

“沒關系,本來就是我沒遵守公司規矩。你知道嗎?剛才田音給我打電話了!她要簽我到她們公司當歌星!哈哈,我得趕緊回去把這事說給老婆孩子聽!謝謝你啦小夏,我先走了!”胡星文說完也不管外頭還在下雨,一下子就竄了出去,速度之快讓同事小夏吓了一跳。

小夏愣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消化完他說的話。回到公司,一進門就喊道:“哎你們都知道了嗎?老胡被那個大明星制作人給簽了!”

“蛤?”辦公室裏聽到他話的人都是瞪大眼睛,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樣。

小夏還想繼續說什麽,突然聽到旁邊重重“哼”的一聲,他立馬閉上嘴巴,乖乖回自己位置上縮着了。

将胡星文炒了鱿魚的長經理在心中冷笑一聲:跟田音簽約?那姓胡的又在做夢了!現在人家那比賽還沒結束呢,這麽早就回來,估計連十強都進不了,還簽約?呵呵,鬼信?

胡星文就這樣淋着雨一路狂奔回家,那模樣把老婆阿娟吓了一大跳,然後在他又哭又笑語無倫次的話語中才得知,自己的老公居然要跟田音簽約了!

夫妻倆都是十分激動,當晚阿娟就多炒了二兩肉片當作慶祝。

第二天,迫不及待的胡星文便将行李都收拾打包好,電話跟兩邊親戚朋友都說了一聲,便乘火車直奔木棉市了。因為田音在電話裏說了,他随時都可以到木棉市山谷回響公司去報道的,而且公司還會提供宿舍和夥食。

胡星文在公司呆了一周後,終于等到田音回來了,但整整三天田音都非常忙碌,她剛到這邊公司擔任總監職位,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在等着她去處理和熟悉,根本沒時間理胡星文。

直到第五天,田音才把胡星文叫到總監辦公室,讓他這段時間勤奮點練歌,她五月初會帶他到錦城參加“華夏民謠大賽”。

胡星文有點懵,但也只能“哦”的一聲表示同意。

田音又問:“我需要的是你這段時間絕對的努力和專心。你有沒有什麽困難需要公司裏幫忙解決?”

領導都主動提及了,胡星文就将自己想将老婆孩子接到身邊的想法說了一下。

田音就在旁邊的固定電話上播了個內線號碼,不一會兒助理鐘采萱就進來了。

“這是小鐘,平時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找她。小鐘,給胡星文安排個兩室一廳的宿舍,順便訂兩張機票,讓他老婆孩子過來。到時我們去參加比賽,有家人陪着也不錯。”

田音的雷厲風行都快把胡星文給弄暈了,明明她看起來這麽年輕,比他要小七八歲,但他在她面前卻不由自主有一種想要臣服聽話的感覺。

直到跟鐘采萱出去後,田音給他的壓力才一下子減輕了不少。胡星文長長地舒了口氣,想到老婆孩子就要一起過來了,便立刻高興起來,渾身充滿幹勁地朝練歌房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換地圖這幾章都是過渡的瑣事,明天就要征戰新地圖了。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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