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這、這是……”兔簪無比驚訝,看着地上拖曳着的狐貍尾巴。
這條尾巴是從洞穴的轉角處露出的,輕輕擺了擺,便鑽入了洞窟,不見了蹤影。
兔簪忙跟着跑了過去,但見這洞穴裏四通八達、條條道路真是九曲十八彎,路跟迷宮一樣,确實不好走。兔簪跟着那條尾巴左拐右轉的,跑了十分鐘,越跑越覺得不對勁兒。
他便朗聲說:“是你嗎?狐髻!是你嗎?”
回答他的只有風聲。
他甚為不解,又說:“你要把我帶哪兒去啊?你好歹吱一聲啊!”
“吱——”
兔簪循聲跑去,卻見越跑越覺得敞亮,眼前漸漸有了光——這路越走越明了,原是跑到了洞口。
“這個洞口……不是我進來的那個啊。”兔簪疑惑地看着的洞外的風景。
他來的時候肯定不是從這個洞口入的。他是從山的南面來的,現在他擡頭看月亮,判斷自己在山的北面。
天寒無雲,天邊照着的霜月也更為潔白了,淡淡散發出冷冽的光暈。兔簪忽然就想起自己命中那句“陰兔喪精沉殘夜”,正是不知何解,又聽見狐叫聲從深林處傳出。
聽着月下幽咽狐鳴,兔簪總算明白了為什麽鬼話那麽愛寫山裏狐貍精了,這聲音——大晚上聽的,可真是瘆人啊。
兔簪正要跑過去,卻忽然被什麽拉住了。
他猛地回頭一看,居然看到了是首席大臣拉着自己。
“啊!”兔簪叫了一聲,“是你?你走路沒聲音哦?”
首席大臣說:“當然,臣是老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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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兔簪看着老貓,又說,“朕都不知道原來您是貓啊。您不是一直都說自己是老虎嗎?”
“老虎跟老貓差很多嗎?”老貓自信滿滿地問。
兔簪咽了咽:“嗯……是……是差不多。”
老貓卻說:“君上打算去哪兒?”
兔簪也不好說出夜遇狐妖的事情來,便幹咳兩聲,說:“那個洞裏黑漆漆的,沒啥好玩兒的,我也不想睡覺……”
老貓卻說:“君上不想睡覺,也不用跳崖啊?”
“跳崖??”兔簪正打算解釋,轉臉往前一看,卻見前方根本不是他剛剛看到的樹林,而一片懸崖,夜色裏深淵黑暗如同獸口大張,仿佛能把一切吞噬。
兔簪一下子臉都變青了:“這……還真是山崖。”
他剛剛明明看到是一片樹林啊??
“對啊,”老貓打量兔簪,“君上做極限運動呢?起碼綁個安全帶啊。”
“我沒……”兔簪愣了愣,“我沒看到是懸崖。”
老貓聞言,眉頭緊皺,半晌便說:“這兒是山的北面,也就是山的陰處,加上蝙蝠島那麽不吉利——君上,還是不要出來遛彎兒了,回去休息吧。”
“嗯。”兔簪滿腦子疑惑,又扭頭看着老貓,“那你怎麽會在這兒?大晚上的不睡覺你跑出來遛彎兒?”
“我是貓啊,大晚上睡什麽覺?”老貓回答。
兔簪倒是無言以對了:“也、也是啊……”
老貓想了想,又說:“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歡蝙蝠島,怎麽非要把選秀安排在這兒呢?”
兔簪也沒好意思說真話,便道:“這個啊……我不來怎麽知道不喜歡呢?”
老貓暗道:果然是個沒頭腦的昏君。
“別的也就罷了,傳聞西陲蝙蝠島有嗜血的惡靈,你也不怕?”老貓問。
“惡靈?”兔簪頭皮發麻,“這不科學吧?”
“我們一只兔子一只貓都成精了還開口聊天了,就別談什麽科學了吧!”老貓不以為然地說,“我是貓,倒不怕這個。”
“貓不怕鬼嗎?”兔簪驚訝地說。
老貓依舊是滿臉驕傲的,只說:“貓可以鎮宅,您說呢?”
兔簪想到剛剛那被怪聲怪影引誘、險些跳崖的情況,不覺後怕,吓出一身冷汗,忙拉住老貓,說:“愛卿,那您來我這兒鎮鎮宅吧!”
老貓說:“我不是說了嗎,你那個破山洞,送我我都不住。”
兔簪忙道:“那我也不住啦!我去你那兒住吧!”
老貓一臉拒絕:“那可不行!”
“為什麽不行啊?”兔簪不解。
老貓回答:“你要去我那兒睡,明天一早起來,老夫的清譽就不保啦!”
“……”兔簪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老貓便又說:“我給你指點個明路吧。”
“嗯。”兔簪認真點頭,“請說。”
“您去皇後那兒睡。”老貓建議,“皇後是雄雞,雄雞是積陽之物,有逐陰導陽之力。你看,志怪裏,不都寫了雄雞一叫,惡鬼便會驅散嗎?您和皇後是合法夫妻,皇後在你身邊叫一整夜,都不損傷清譽啊!反而還能做口碑呢!您說我這建議是不是很使用?”
兔簪也覺得老貓說得有點道理,卻說:“可我還是怕啊,要不您送我過去皇後那兒?”
老貓雖然覺得兔簪很煩,但還是答應了,畢竟,他是皇帝嘛。
于是,老貓便陪兔簪進洞窟裏拿行李。打算先拿行李,再去皇後那兒。卻不想,兔簪進去就迷路了。老貓倒還行,靠着嗅覺幫兔簪找回了來時路。
兔簪便回到了最開始的穴居,但見穴居裏仍是非常幽暗,伸手不見五指。尚幸兔簪和老貓的夜視能力都不錯,還是能看得見行李的。兔簪便将筆記本放回行李裏,準備收拾,老貓卻問道:“怎麽地上有根骨頭啊?”
兔簪疑惑:“骨頭?什麽骨頭?”
兔簪循着老貓的指示,低頭一看,果然看到地上有一根胡蘿蔔大小的白骨。
“對啊?怎麽會有根骨頭?”兔簪也沒想明白。
老貓也覺得古怪,便搖搖頭,說:“走吧,我送您去皇後那兒。”
老貓便帶着兔簪往洞穴外走。老貓對黑暗環境适應良好,陪着兔簪一路走出了洞穴。兔簪一邊走一邊回想,越想越覺得不安。
到了洞外,兔簪頓足,仿佛想起了什麽,扭頭回看深黑的洞穴:如果真是惡靈,他怎麽會知道用紅色狐貍尾巴和狐叫來引誘我?
老貓卻喚了喚兔簪:“別愣神了,走吧。”
兔簪便點頭,又問老貓:“您說蝙蝠島有惡靈傳聞?為什麽朕都不知道?”
“你每天早朝不上、工作不做就擱那兒吭吭打游戲,你能知道個啥啊?”老貓不滿地訓道,“你跟先皇比,嘿,可差得遠了!”
兔簪身為皇帝莫名被臣下教訓一通,也好沒意思,但政法大權都在老貓這個要命的首席大臣手上,兔簪也不能如同一般昏君一樣氣勢洶洶地說“來人!把他拖出去砍了!”,他可真是個受氣包昏君啊!
見兔簪不吭聲,老貓越發來勁兒了,就跟八十歲長輩一樣絮絮叨叨地教訓起兔簪來,話裏話外都是要兔簪刻苦用功、努力積極,少打游戲多工作,為了國家和社稷擔負起應有的責任。
要知道,平常兔簪不上朝,就躲在後宮裏玩樂,老貓可難找到這樣的機會來耳提面命了。
兔簪可也不樂意被這樣一通訓斥、批評,忍不住反駁道:“我這種無能的君主不幹活就算是給國家貢獻了!我這水平,要是處理政務,才是唯恐天下不亂呢!這國政不怕不搞,就怕瞎搞,您不懂麽!”
老貓竟一下也被噎住了。
兔簪又說:“再說了,不還是有您麽?”
老貓卻道:“咱們國家裏的皇室不是擺設,他得充分運用皇權來使國家更好啊!”
“那不是有皇後麽?”兔簪又說,“皇後不幹得挺好的麽?”
老貓咽了咽,欲言又止的,半晌,才說:“關于皇後吧……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那就甭說了。”兔簪說。
老貓噎得死死的,幾乎當場心梗背過氣去。
然而,老貓畢竟是三朝老臣了,這點忍耐力還是有的,便是自如的“嘴上笑喵喵,心裏你他喵”:你他喵的不是好歹,老貓也懶得提醒你!
閑談間,他們已經來到了一個小庭院。院子外面圍着籬笆,籬笆的門半掩着,但無人能随意進入,因為有兩條警犬護衛在此。
護衛看見兔簪和老貓,忙行禮:“拜見君上、大人。”
“行了。”老貓無所謂地擺擺手,“我們先進去吧。”
護衛卻道:“皇後并不在內。”
老貓有些驚訝:“皇後不在?去哪兒了?”
護衛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們幹什麽吃的?”老貓罵道,“要是皇後出了什麽事,你擔待得起嗎?”
護衛便回答:“有護衛随從,應該無事。”
“你說無事就無事?你是先知嗎!”老貓繼續痛罵,“如果皇後出事了,你是不是跟着陪葬啊?”
護衛莫名被罵了一頓,趕緊道歉:“奴才該死啊!”
“這還差不多!”老貓也就是嘴上罵罵,聽到對方服軟,他就罷了,便拉着兔子進院子裏,誰都攔不住這位當朝首輔貓貓生威的腳步。
兔簪跟着老貓進了院子裏,見院子裏花草茂盛,剪得美麗可愛的花叢旁矗立着一棟小別墅,兩盞高高的路燈照着別墅白色的牆壁,看起來清新可愛。比兔簪住的那個黑森森的山洞都不知強了多少倍了。
兔簪便撫掌說:“這也住得太好了吧!為什麽我住不了啊!”
老貓擺擺手,說:“蝙蝠島裏少有外客,像這樣的屋子是很少的,因為皇後沒什麽夜視能力,才給他住這種有燈的房子。”
說到這個,兔簪往山下望去,只見山上山下都是一片黑沉沉的,絲毫不見燈火:“對啊,這個島幾乎沒有開燈的房子。”
老貓領着兔簪進了屋外,輕輕推門,只見裏頭幾個仆從拜見。仆從又說:“皇後出門了。”
“他去哪兒了?”老貓問。
仆從回答:“奴才不清楚。”
“行,今天你們君上呢就在這兒睡覺了。”老貓吩咐道,“那你們就收拾收拾,讓君上好好休息。”
仆從們便答應着去收拾房間了。
看着仆從離開,小別墅的客廳也就只剩老貓和兔簪兩個了。老貓扶着兔簪的肩膀說:“好啦,你就安心在這兒休息吧?”
兔簪仍是心有餘悸,只說:“不是啊,愛卿,您這就走了嗎?”
“當然啊!不然呢?我侍寝嗎?”老貓搖頭,“不要作這些毀臣清譽的事情好嗎?”
兔簪打量老貓這專屬于年老貓貓的肥胖體态,只說:“您這身材,侍寝起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可不必吧。我只是怕……”
“怕什麽?兔子也确實是過于膽小了,這兒一屋子的奴仆、門外還有倆條狗呢!”老貓沒好氣地說,“還缺我一個鎮宅的呀?”
兔簪也沒能挽留這位決絕的老臣子,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鎮宅老貓潇潇灑灑地走了。
這邊老貓剛走,那邊奴仆就收拾好房間了,請了兔簪到二樓客房休息。
“我住客房啊?”兔簪想了想,“行,也好。”
兔簪也不想和皇後睡一屋裏,別的也就罷了,就怕皇後的生物本能控制不住,淩晨4、5點開始在床上打鳴,這誰頂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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