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車上前後座都開着照明燈, 不管是從裏往外看, 還是從外往裏看都一覽無餘。

細節到黎荀落回頭的時候,還能看清楚何秀那張盛怒的臉。

她有什麽好生氣的?

黎荀落不了解, 也并不懂。

只是在她生存了上上下下加起來将近三十年的生活當中, 他們家這種情況,已經實屬畸形了。

“還想看?”鐘攜聲音清清冷冷的,把黎荀落的甚至喚了回去。

黎荀落搖搖頭,剛才只是找安全帶的時候不經意看到了, “不想看, 也沒什麽好看的。”

“那就好。”鐘攜一頓,同時‘咔噠’一聲扣好安全帶, 若有所思的看了黎荀落一眼, 說, “不想看就好好坐着。”

聽出了她話音當中有些許的遺憾,黎荀落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我怎麽感覺你好像有點失落的樣子……”

察覺到車子緩緩啓動, 黎荀落克制又克制,還是強行終于忍下了回頭的沖動——這完全是人類下意識的習慣動作了, 倒不是她真想看她爸媽到底會作何反應。

“嗯, 是有點失落。”鐘攜雙手合十, 交疊在小腹前, 模樣端莊冷淡,說出的話卻有些石破天驚,“剛才打算着, 你要回頭,我就親你的。”

黎荀落扯衣服的手一停。

然後她回頭看了一眼。

車已經駛離了原來的小道,她父母自然也被甩在了遠遠的大後方,還隔了個拐角。

于是黎荀落很遺憾的重新看向一直用餘光盯着她的鐘攜,不恥下問的說,“現在我再回頭看,還來得及嗎?”

又一個拐角,範小簡趁着門衛給開檔杆的功夫戴上墨鏡,小心翼翼的說,“……我覺得你們是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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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的。

嗯,親上了。

範小簡‘啪叽’關上頂燈。

黎荀落唇角笑意未收,小腿使勁用力,主動迎合上鐘攜的唇角。

心裏想着,這樣下去怕是不行。鐘攜只是側了側頭,又朝她勾了勾手指,自己就已經這樣了,這要是換個地方,豈不是還不等鐘攜開始攻城,她就已經先開城門迎敵入內了?

到了家門口,範小簡借口買煙下了車。

黎荀落看向鐘攜,目光微閃,說道,“不是說了要戒煙嗎?”

“我不抽。”鐘攜唇角挑起,湊近了黎荀落,兩根手指挑起了黎荀落的下颚,說道,“這一路上你沒聞出來?”

黎荀落臉微紅。

輕咳一聲,她目光微垂,卻沒挪開自己下巴,說道,“小簡越來越識時務了。”

鐘攜收回手,往後靠去,說,“想問什麽就問吧。”

“……你怎麽知道我在那的?”黎荀落側過頭道。

鐘攜道,“我之前不是說了。”

她轉過頭,解開安全帶的扣子,盯着黎荀落,将車窗降下去了些,說道,“有事別一個人扛着,過來找我?”

黎荀落愣了愣,點點頭,說,“我……”

窗外夾雜着清香草地氣味的風湧入車內,驅走了車上自帶的味道。黎荀落微微眯了眯眼睛,狡辯的話未說出口,被她自己率先吞了回去,改口說道,“嗯。”

鐘攜解開安全帶後出了口氣,“這事兒從頭到尾我都知道,但是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可我等到最後你都沒來。”

黎荀落這次倒是真的有些詫異,下意識的望向了鐘攜。

鐘攜自嘲一笑,忽然扯起了一抹笑容,說道,“有人跟我說,有些事情,都是

我太想當然了。我發覺她說的是對的。”

“我默默做的再多,可如果一直都只是這麽的默默下去,你也還是不會知道。”鐘攜說來覺得也有點尴尬和難以啓齒,轉瞬一笑,道,“可讓你知道太多,我又怕你哭出來。”

“你說說,你讓我怎麽辦才好?”

“嗯?”

黎荀落被她這麽幾句話說的突然有些手足無措。

一瞬間,說不出為什麽,她忽然紅了眼眶,說,“你得告訴我啊。”

“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黎荀落帶着點哭腔,不知是不是深夜帶給了她情緒上的沖動,她緊緊地拽住了鐘攜的袖口,擡起臉,模樣看上去可憐的不得了,重複了一遍,說,“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黎荀落眼淚順着長長的睫毛往下掉,一大滴眼淚就這麽‘啪’的一下砸在了鐘攜的手背上。

淚水帶有餘溫,在她冰涼的手背上顯得更加的灼熱。

鐘攜緩了下,“也其實沒做什麽……”

範小簡正巧摻雜着一陣冷風從前面上車,落座的瞬間,整個車身都搖晃了一瞬。

她從前頭探出了個腦袋,扒拉着車座說,“姐,煙都準備買好了,一百條夠不夠?剩下的酒水回頭他們再給送到酒店去,嗯?落落姐你哭啥?我姐又幹啥了?”

鐘攜臉一黑,“範小簡,給我閉嘴。”

範小簡縮縮脖子,“哦”了一聲,退回座位。

黎荀落擦擦眼淚,帶着鼻音說,“買這麽多幹什麽啊?”

“過兩天殺青宴。”鐘攜說,“今天過來找你,主要是想說這事兒。到時候,你跟我一起過去。”

黎荀落一愣。

“那天……”鐘攜想了一下用詞,“正式的,向大家介紹一下你的身份。”

看了一眼黎荀落的反應,鐘攜又清清嗓子,說,“不過不來也沒關系,不重要。”

範小簡弱弱的從駕駛座露出來個側臉,幽幽的說,“不重要個鬼呦……”

鐘攜保持微笑,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範小簡縮回腦袋,攻擊被座椅化解。

黎荀落失笑,攥住鐘攜的手,認真的說,“嗯,我肯定去。”

然而鐘攜車上的那段話到底還是讓黎荀落想了很多。

她不知道鐘攜究竟為她默默地做了多少事情,甚至不知道,自己為鐘攜默默做過的那些事情,鐘攜知不知道。

大概誰都不知道對方都為自己做過什麽。

否則這麽多年,她們不至于走到最後那一步去。

如果能知道的多一點的話。

黎荀落抿抿唇,眯着眼睛想了想自家那些糟心事兒,還是撓撓頭——左右事情都快解決了,也沒必要再因為這檔子事兒去再麻煩鐘攜的。

《獵王》殺青宴說巧不巧的,正好就定在了之前她們曾經聚會過的一家酒店。

說起這家酒店,黎荀落才想起了之前那事兒。

最終班長和張桐以在公共場所尋釁滋事,危害社會治安為由被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而且據說在獄內表現不好,出獄時間又向後延緩了。

而不光如此,那事過後不久,張桐因為高中時期的校園暴力,被一個女孩兒的家人以故意傷害罪再次告上法庭,因為視頻、照片等證據确鑿,又被多判了三年。

而班長大學時期也參與過類似的事件,被連帶着一起揪出,可謂是數罪并罰。

兩人最終因為影響惡劣,危害社會治安行為嚴

重,且後來賄賂公職人員的時間被扒出,罪上加罪,全都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以班長那個家境和家裏的關系,能給判三年都已經算是重罰了,而之後再爆出來的那些事情……完完全全是就連黎荀落都沒想到的。

她之前只大約聽說了些後續,但是因為受害人保護法,所以從始至終都是她的律師在負責這些,她是沒有出庭的。

這次回家,也純屬是心血來潮之下,才又找律師要了份詳細的經過文字說明。

看完了始末的黎荀落說不清自己心底到底是怎麽想的,抿了抿唇,電話直接撥給了朱霜。

“霜姐?”黎荀落試探着喊了一聲,在房間裏走了幾圈,慢慢的踱步到了陽臺邊上。

樓下草地上有暖黃色的照明燈光,不閃眼,卻溫和。

朱霜那邊吵吵嚷嚷,正是百花深處最熱鬧的時候,“怎麽了?有事兒說,我這忙着呢——”

“有事問你。”黎荀落長話短說,一手摳了摳手下的欄杆,說道,“上次酒店那事兒,鐘攜後來是不是找過你?”

那邊靜了一瞬。

過了會兒,朱霜換了個安靜的地方,說,“對,找過我。”

“然後呢?”黎荀落有點急。

朱霜嘆了口氣,也說不上自己現在這麽個老母親的心态到底是怎麽回事,“然後我就除了配合調查之外,基本沒插過手——直到前陣子結案了,我才知道,你那口子在這事兒上是真下了狠手了。”

黎荀落靜靜聽着。

朱霜那邊口氣有些唏噓,“給那倆人分配的房裏,住了不少三進宮的,典型的出了名的房霸,看守的獄1警都拿那些人沒辦法,也不知道鐘攜是怎麽弄的,全都團結一致讓那倆人進去不好過。一個星期進了兩趟醫院候審,偏偏家裏人因為行賄被舉報,還不敢再插手,你說這事兒幹的損不損……”

“損。”黎荀落扯起唇角笑,可眼淚卻不知什麽時候爬了滿臉,哭着笑道,“損的不得了。”

朱霜那邊一愣,“操,你這大半夜的給我打個電話,就為了給我吃狗糧呢是吧?”

“不是。”黎荀落抹了抹臉,擡頭看向沒有幾顆星星的夜空,說,“就是想多知道點事。霜姐,還有別的嗎?她不讓你說的,你就告訴我吧,全都告訴我。”

朱霜沉默了一瞬間。

過了大概很久,她聲音沉了下去,說道,“你是真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麽?”黎荀落一愣。

朱霜那邊聽了會兒,說,“落落,我算是看着你長大的——開始你和鐘攜分開,那時候你那模樣我可全都看見了。你們倆鬧的不愉快,離婚都離的冷冷清清,我以為是真沒感情了,可現在看起來,就以我一個局外人來看,似乎也不是這樣。”

“鐘攜就為了你的事兒,從年前開始就一直跑東西跑西,你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她那邊就全都知道了。”朱霜話趕話都已經說到了這裏,索性也就不再瞞着,一股腦的道,“就這幾次的事兒,不是我謙虛,我除了應下你之外,別的東西,我可全都沒做。”

“全是鐘攜。”朱霜說,“一直都是她做的,所有的事情,你能想到的所有的事情。”

饒是已經想到了這個幾乎有些奢望到不可能的答案,可黎荀落在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最終,她哽咽着應了一聲,“嗯。”

作者有話要說:  一早就說了,愛情裏面沒有誰比誰卑微,都是相互的。

開頭你們覺得落落卑微,是因為我更多以她的視角在寫。

那時候就勸過你們別太急着說鐘攜

毫無付出,偏不信~哼唧~

=v=這一章甜吧,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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