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骨軟
且說柳意之住進綠卿小苑當日,便有些不大能習慣。這是為啥?原來當日傍晚繡春随着千山将她的吃食以及飯後漱口用的、飲用的茶都送将進去後,将漱盂巾帕等擺好,便站在一旁不動。
是以理衣袖、夾菜盛飯、飯後漱口等事,皆由柳意之自個兒完成。只在她諸事畢後,繡春和千山又将一應物事撤走。
繡春又和柳意之細細地說了千山和她說的話兒并如何如廁等問題,也就退下了。畢竟千山告訴過她,先生喜靜,不喜歡屋子裏邊兒人太多。
等屋裏一個下人都沒了的時候,柳意之才發現自個兒有些茫然無措。這是先生的屋子,因着先生的喜好,廂房已和正房打通成了一間,整個屋子都顯得寬敞明亮。又因着先生的擺設,整個屋子都是典雅而富含書香之氣的,別致而俊逸。
柳意之所躺着的那個榻正在一扇窗下,白日裏将那大大的窗戶推開,就可見外頭的翠竹并蔥茏的花木。清晨起來可伴鳥語花香,午後小歇可享日光普照,更深夜靜窗戶關上之後亦不會有別的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來下人,反倒是別有意趣。
而自從晚膳罷後,公儀簡又讓千山将一架竹骨繡山居秋暝圖的屏風放在了離榻半丈遠的地方,榻依舊是榻,只是多鋪了一層褥子。離榻四五步遠的地方,放着三口紅木箱子,裝着柳意之的衣裳、首飾、鞋子、扇子、香袋兒等物件兒。
因着夏日初臨,蚊蟲也變得多了些,千山又在榻邊置了一小幾,幾上一個式樣古樸的香爐。千山告訴柳意之說,香爐之用,不在熏香,而在于晚間往裏頭放一塊兒特制的香料可驅趕蚊蟲。以往,先生便是如此兼顧美景與身體環境所需的。
此時此際,柳意之伏在榻上,不過兩步之外的黑木小幾上,香爐蓋兒上一縷香煙袅袅升起,清清淡淡的香味在空中彌漫,直散入了人的心窩。
泡過藥澡後,又服了公儀簡讓千山熬的藥,現下身上也不再灼痛,只是渾身仍舊軟軟的,這種軟而無力之感直滲入了骨子裏,連骨頭都不舒坦,整個人雖說是躺着的,卻想着怎麽動一動,不願讓那種軟的、不适的感覺繼續在骨頭裏潛伏。
柳意之在榻上輾轉反側,愣是不曾睡着。她想起了白日裏,先生将她抱回綠卿小苑後,就和老爺說讓她住進這裏。對于這件事情,她是高興的,畢竟到了這裏,她确然再沒有聽到過別人說什麽話兒了,也沒見到什麽人不屑的臉色,心裏自然寧靜了許多。且要照柳意之的性子,她也着實是不大願意和人打交道的。故而住進綠卿小苑,确然是合她心意的。
只是因着她身子骨兒不好,晚膳并未和先生一起,而是一個人在屏風這邊,慢慢兒地熟悉着。原本千山說柳意之要有什麽換洗的衣物只管讓他拿去給繡春等人,現下為讓柳意之慢慢兒地習慣,變成了每日裏繡春和千山進來送膳食時,柳意之自個兒吩咐繡春。
這般想着,又覺着這邊兒和往日裏有大不同。往日裏都是她睡着了丫鬟給剪燈花兒劃消息的,待她熟睡之後,方才由丫鬟滅燈。現下則變成了她自個兒睡覺前邊将燈滅了。
柳意之輾轉反側了多時,口有些幹,便想叫繡春或者閑夢起來倒茶,只是話将将才到嘴邊兒又咽了回去。這畢竟已經不是在綠玉館。
柳意之只好自個兒起來傾了一盞茶喝了,又回到榻上,蓋上蠶絲被,睜着眼好些時候,方才阖上眼睑,不曉得挨到什麽時候兒睡下了。
當天光微微放亮時,熟睡中的柳意之覺得有什麽不對,她感覺自己像是身處荒原,而不遠處則不曉得有個什麽在盯着她。
她渾身寒毛倒豎,不甚舒适地睜開了眼,卻見負手而立的先生身披晨輝淡淡地看着她。先生的發并未像時下的男子那般用個什麽金銀的或是玉的翡翠的冠來束住,只是随意地将幾縷弄到腦後,使一根月白色的帛帶束住。
Advertisement
晨輝非但披在先生的身上,還灑進了先生的眼裏,讓先生此時的面色看着淡淡的,甚至于有一絲兒慵懶。竟是大異于往日裏溫潤含笑的模樣兒。
柳意之看向先生,又看了看窗子,窗子已經被先生推開。而先生就這般站在彼處。
她有些不曉得是個什麽狀況,便又看向了先生。先生清亮的雙眸看了她半晌,抿了抿唇,方緩聲道:“怎地這早晚了還不起來?”
柳意之愣住,面上迅速地閃過一絲緋紅,眼睛撲閃撲閃的,像是受了驚的貓兒一般,兩只爪子抓住了被沿。
膚色如雪,偏偏泛起了緋色,如此白裏透紅的模樣就如同那水蜜桃兒一般。
見先生淡淡地立在彼處,柳意之不甚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睑:“我,我睡過頭了。”
她的聲音細細的,偏生五官精致,眼眸中還帶有一絲水色。
“既睡過頭了,還不亡羊補牢,快些起來?”
柳意之臉上更紅了,聲音如蠅:“是。”
她想說,先生,你就這般站在彼處,我要如何起來?她,她,她……光滑細嫩的肌膚柔軟地貼着蠶絲被,溫暖而軟和。是的,她,她是喜歡裸着睡的。
柳意之的神色間有些躲閃,公儀簡看到柳意之越發白裏透紅的臉,便輕飄飄地扔下了一句:“應對遲緩,如此愚鈍,竟也算是難得了。”
然後他擡腳往轉過了屏風,走出了柳意之的這個屏風做出的小隔間。他想起了水蜜桃,恰好昨兒千山出去買了幾個回來,現下還有三兩個放在水晶盤子裏。
待公儀簡一走開,柳意之就連忙在被窩裏将肚兜兒、褲子穿上。因着沒有下人的服侍,她自家不甚熟悉,又在病中沒甚氣力,故頗費了一番氣力才将衣裳穿好。等到要對鏡梳妝的時候兒,柳意之才發現,丫髻、雙環髻什麽的,她壓根兒不會啊。
對着自家從箱子裏搗鼓出來的琉璃鏡子照了照,柳意之咬了咬下唇,也在箱子裏翻出一根嫩綠色的發帶來,學着先生的樣子也只将一二縷發絲束在腦後,其餘的皆讓其披散着。
等她終于将自個兒拾掇好出去之後,先生正倚着另外一面兒窗子。他坐在黑木椅子上,颀長的身子即便是坐着也仍舊是線條流暢的,清雅而令人賞心悅目。他一手支在窗楹上撐着頭,一手拿着一只白裏透紅的水蜜桃小口小口地啃着。
此情此景之美,讓柳意之當時就驚呆了。
公儀簡眼神流轉,唇角含笑眼神兒淡淡地掃過了她,又看向了窗外,心內卻在暗暗道:“真是一只呆頭鵝。”
柳意之此時心中卻像是有一個小人兒在說:“要是我是那只水蜜桃就好了。”
她将将才這麽想着,人就沉浸于美景之中了。而就在她心內感嘆之際,千山正帶着繡春、紅香、綠玉捧着洗漱之一應物事。繡春輕輕地喚:“姑娘……”
柳意之驀地回神兒,卻見千山等四人正立等着。柳意之故作鎮定地回過了神,旁人也未看出什麽不對來,畢竟往日裏柳意之就是這般安安靜靜不發一語的。
眼下柳意之洗漱罷後,千山便帶着繡春等人下去了。而柳意之則又重新回去擦了些鮮花制成潤膚膏子,又從圍屏那邊兒出來,甚有些不大知道應該做什麽。她如今身軟無力,只是今日起來時卻覺着好了許多。因她起來這會子功夫了,又給自個兒穿上了衣裳、梳了頭發,還洗漱了,腦子并未因使用時日過長而産生疼痛之感。
她想她或許應該照往日的慣例,先看半個時辰的書。就在柳意之要這麽幹的時候,公儀簡回過頭來,手上拿着的那只蜜桃已經沒了果肉,被扔進了一邊兒瑪瑙碗裏。
“坐下罷。”
柳意之得了話兒,便小心翼翼地在離公儀簡不遠的地方坐下,水潤的雙眸靜靜地看着公儀簡,等着公儀簡說話。
公儀簡用手帕子拭了拭手,将手帕子放下,廊下的那只鹦哥兒就飛了出去。
而公儀簡則是往日那般溫潤如玉的模樣:“你可知你當初飲下的那茶裏,是什麽東西?”
柳意之茫然搖頭,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太太既然是為了她好,是什麽又有甚大的關礙?公儀簡見柳意之的模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雖說平常的孩子像柳意之這般大的時候還不知道怎麽頑皮淘氣,但公儀簡自幼聰穎,公儀子的學生也都是極為聰慧的,大都在柳意之這個年紀都能引經據典論辯國事了,故而眼下的柳意之确實是不曾讓公儀簡高看一分的。
一個人若是心懶了,便是她有再玲珑的心思,再能看清時局再能耍手段,也不會有甚作為。
柳意之的段數,在他看來,還是太過不夠看。
“當初你喝的那杯茶裏,有一種名喚‘骨軟’的劇毒。常人服下會暈迷半日,醒來後骨軟無力,心神不濟。若是強用心思,則神經劇痛難忍。若要解之,有三個法子。一是經酷暑,受日光照耀,則渾身如火燒般灼痛。半月後可痊愈,但痊愈後肌膚黑而皺,有如老樹之皮。二是經嚴寒,在冬日清晨受風雪之災,則渾身如墜冰窖,神經遲緩。半月後可痊愈,但痊愈後肌膚如冰,骨肉僵硬,再不會生長。三則是用藥浴輔以口服草藥、放血排毒,亦是半月後可痊愈。”
而劉夫人的打算,大約是先讓太醫用藥物拖着柳意之,減少解藥用量,等過個三年五載再讓柳意之痊愈。到時候,精神不濟的柳意之必定不會學到太多的東西,不管是柳老太太還是宮裏的皇貴妃柳明儀打的什麽主意,皆沒甚法子了。
只是她這般打算,卻不曾慮到柳意之變成那般廢人之後又該如何傷心難受,更未慮到柳意之可能會因此做出什麽想不開的事情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