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當聽到這般毫無前因後果、但在言語間又不免透露出絕高傲然的話時, 遠坂凜愣了愣,沒有接話。

她很清楚,開口之人并不需要她來回應,與其說是說給她聽,反倒更像自言自語,亦或是意義單純的宣言。

可是,到底在向誰宣布呢?

遠坂凜的運氣向來不錯, 順利地被選為聖杯戰争的參戰者之一,還更加順利地召喚出一名極為強大的英靈。

在得知那英靈的真名後,她欣喜若狂, 幾乎可以認定聖杯已經唾手可得了。

奧茲曼迪亞斯,埃及歷史上最偉大的法老,以Rider職階現界。即使這位法老的架子大得出奇,讓遠坂凜只能以臣子的身份來小心侍奉他, 她的興奮也不言而喻。

用一塊刻滿不知意義字符的石板召喚出的Rider雖說不能用正常的相處方式來對待,但也不能說是不好相處——

對啊, 他基本上不怎麽搭理名義上的禦主,硬湊起來算得上“交流”的,就只有那宛如自語的幾句話了。

那時英靈就停駐在窗邊。

懸挂在牆壁上的鐘表顯示着夜晚快要降臨的時間,晚陽最後的餘韻便穿透了漫天斜雲。

紫中帶着昏黃的光柱明明沒有明确的目标, 卻像是忽然有了追随的向往一般,齊聚在二樓猶有灰塵鋪墊的窗前。

他沒有解除實體。在金甲的鋪設下,男人沐浴在光芒下的身體何等的英武,不愧為太陽神在人世間獨受恩寵的化身。

遠坂凜在英靈身後幾步遠的地方躊躇, 有那麽一瞬間,她突然心生了好奇,也想要去窗前一窺究竟:往外凝望了這麽久,他在看什麽呢?

有一種找不到任何根據、只能算作直覺的感覺,他似乎是在等待着誰,仿佛下一秒眼裏就會映入一個熟悉的身影。

但那又有些匪夷所思,這麽自大傲慢的法老難道也有挂念的人嗎?

而答案,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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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他迫不及待想要擁他入懷。

*****

“未經邀請便來拜訪主人家,也需要做到應有的禮節,這一點絕不能松懈大意。”

以這句話作為借口,艾爾利在以遠坂宅為中心方圓百米的範圍內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成功讓本還明亮的天色被黑墨一筆畫過,零散的星光和路燈照亮他們前進的路。

間桐櫻很好脾氣地跟着他繞來繞去,直等到他在早就關門的花店前停下,面無表情地瞪着拉到地面的防盜門,才終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嘴輕輕地笑了起來。

“Caster先生,花店晚上七點鐘就關門了呀。”

艾爾利木着臉道:“哦,是這樣,我不是很清楚人類商販的營業時間。”

重點還不是這個,應該說他的心思基本沒放在為将要拜訪的人準備見面禮上,時間流逝更是不在關注的範圍內。

他擡頭向上看,夜空中的寥寥幾顆星一閃一閃,就像是在嘲笑他。

善解人意的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他隐藏在沉默中的尴尬,又道:“想要在這個時間挑到合适的禮物,稍微有些麻煩呢。”

“是這樣?”

“嗯,那麽……”間桐櫻微笑着說:“我們可以幫忙做飯,Caster先生不是帶得有食材嗎。”

艾爾利又低頭,盯着他提着走了一路的菜籃。

本來,這就是為master準備的晚飯食材,如今換一個地點處理,也能算得上物盡其用……吧。

他微微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眉頭便悄然舒展開,點頭同意了。

“好。”

閱讀間桐櫻的故事時,艾爾利就知道了遠坂凜這個名字。

他對這兩姐妹備受命運磋磨的境遇十分了解,鼓勵修改了過去的禦主和親姐姐接觸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姐妹兩人大概都沒注意到,她們這麽多年來沒主動說過一句話,但在潛意識裏,都非常關注彼此的一舉一動。

全心全意為禦主考慮的英靈當然不可能忽略這一點,如果能将姐妹和好作為禦主幸福人生的第一步,那就足以讓他松一口氣了。

因此,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即使要他……也……

“哐——”

在門鈴聲響起幾秒鐘後,就有人急匆匆地拍門而出,望向來訪者的目光中滿是不敢置信。

“等等,你們怎麽?!”

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語氣略有不妥,但遠坂凜随後便下意識地改正了——不對,并沒有:“呃,不,我的意思是……這個時候來也太晚了吧!笨蛋!”

長久下來的習慣不會輕易改變,間桐櫻還是有一些略微的退縮心理,但她抿着唇,目光稍有偏移,卻在下一秒被站在她身後的英靈冷不防往前推了一把。

“啊呀!”

伴随着驚呼,紫發少女身子不由得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遠坂凜的反應比她的聲音快多了,仿佛就在那個剎那,凜一下子接住櫻,兩個少女頓時抱在了一起。

“原諒我,master,見面擁抱也是表達親密拉近感情的一種必要措施。”艾爾利說。

“唔,餘也是這麽想的。”另一個低沉的嗓音應和道。

艾爾利:“……”

出現了。

金色的光點在門前聚集,凝結起高大的男人的身形。

雙手環胸,含笑的黃金瞳将不遠處的英靈緊緊鎖定,仿佛不再容他逃離。

“艾——”

“停!”

在浮現出些許不滿的目光注視下,艾爾利義正言辭:“你先不要說話。”

奧茲曼迪亞斯:“……”

“每次你一開口,我好不容易理清的思路就亂了。”

——行,那你先說。

不能說話,就只好用眼神傳遞這個含義。

在如願得到的寂靜中,艾爾利稍稍遲疑了片刻,把手探進了菜籃裏。

“奧茲曼迪亞斯。”

——哼?

“我不能再收你的禮物了。因為,我發現,收了你的禮物之後,我的運氣……就會變得特別不好。”

這是他用很多年的時間,思考總結出來的結論呀。

為此——

“本來想換一朵的,去得太晚,算了。”

他終于,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朵藏在最深處的花。

路邊的野花,指甲蓋那般小巧,經過這麽久的碰撞,花瓣還掉了一半,顯得更難看了。

“所以,換成我送給你。”

在風中的野花點綴着他的指尖,在多年後的如今,他的嗓音,還有他的目光,卻仿佛穿越了時光,來到了初見的千百年前,對着那個青澀而明亮的少年。

“這個是,百合花的回禮。”

“……”

那一刻,奧茲曼迪亞斯的目光也顯得深邃幽遠。

他終于動了,未有風起,就來到了艾爾利的身前。

發繩宛如再也無法束縛住柔順的發絲,徑自滑落,讓失去禁锢的藍色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遮住由神明親自創造的完美面龐的事物也全都消失了。

男人将那柔弱的花兒輕放在青年的耳邊,又在下一刻托住他的腰,将他抱起。

“只用這麽個小玩意兒就想讨得餘的歡心?不得不說,嗯,你成功了,餘很歡喜。”

“你送我花,我也将同樣的事物回送給你,不是很正常嗎?”

“你是這麽想的,哈哈哈哈——餘明白了。”

奧茲曼迪亞斯昂首,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投來的視線充滿了足以将懷中人吞噬殆盡的炙熱,他向來直率,毫不掩飾心中所想。

“餘的王妃啊,你是否還遺忘了更為重要的回禮。”

“若是想不起來,現在,就看着我的眼睛。”

……不明白。

從別人的眼裏,究竟能看出什麽東西呢?

過去獲取的信息倒是廣泛地提及,能夠呈現出靈魂本質的便是面上最明亮的雙目,透過那扇窗,那人對你所懷揣的任何感情——是憎恨,是喜愛,是期盼,是厭煩,都能窺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不行。

從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了,不止擁有的情感淺薄而又稀少,連某些時候的感知都顯得過分地遲鈍。

在近在咫尺的這雙金色的眼瞳裏,艾爾利只能分辨出比往常更深的顏色。

似乎……有些刺眼。

在不久之前的另一個世界,他感受過與此時相差無幾的刺痛,那個名叫埃德蒙·唐太斯的男人在最後時分顯露的表情讓他直至今日還無法忘懷,可以說,也是一種過去從未有過的體驗。

再将時間線往前追溯,也有人曾這麽對他說道:

——愛?我本來也不曾擁有這個能力,直到遇見你,是你讓永久的枯土生長出僅有的綠意,是你将愛情賜予我。它使我沉浸于幸福,又令我無法不擔心總有一天會失去。這樣就好,請你将無動于衷的冷漠保持下去吧,我的愛人,如此美麗的你,即使永不将奢侈的心敞開,也可以獲得別人的寬容。

可以獲得別人的寬容……

這句話,是不是說明了,他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時候,做出了完全可以稱之為“錯誤”的事情?

艾爾利隐隐覺得有些不舒服,萌芽還未徹底破土而出,但目前埋下的這一點,已讓他不安。

“你……”

他不由得睜大眼睛,很努力地在揣摩了。

“不喜歡我的回禮?”

奧茲曼迪亞斯的手指抖了一抖。

稍稍敏銳了一些的艾爾利總算察覺到了男人轉變得十分微妙的心思,試探着說:“那,能先把我放下嗎?感覺很奇怪。”

奧茲曼迪亞斯:“……”

好吧,艾爾利心頭驚了驚,想着自己又說錯話了。

“不然,我們換個地方說話,讓master她們單獨聊聊……”他忽然靈機一動,“晚上約了朋友喝酒,一起?”

奧茲曼迪亞斯:“…………”

與方才的沉默不同,艾爾利又一次震驚地發現,奧茲曼迪亞斯的氣勢在這一刻陡然變化,就像是——在已經燒起的火盆裏再澆了一桶油。

“朋友?”

“那個黃金的家夥?”

然而,在艾爾利不明所以地回答之前,奧茲曼迪亞斯已然自顧自地冷哼了一聲。

“很好,餘——”

“黃金?你在說你自己嗎?”

艾爾利很是疑惑地問道。

奧茲曼迪亞斯:“……”

——艾爾利,你還是別說話了,真的。

*****

吉爾伽美什遇到奧茲曼迪亞斯,王者相逢,卻并不惺惺相惜。

一個是天下財寶盡歸其所有的烏魯克之王,一個是散放日輪光輝的偉大法老王,就昔日國土所在來看,倒有多少重合,從性格上來看,也算是頗為相似——

但不知在哪裏出了問題。

“喂,太陽的。”

“喂,黃金的。”

一股莫名沉重的威壓驟然而起,幾乎要将無形的空間凝滞,讓被這威壓席卷之人呼吸停滞一瞬。

這其實不是初見。

在前一天,就相隔着數米之遠遙遙相望,吉爾伽美什在奧茲曼迪亞斯的眼皮子底下載着艾爾利和間桐櫻悠然離去。也許就是那短暫的對視,彼此看不順眼的伏筆便深深地埋藏在心裏了。

唔,不對。

還應該更早一些。

在艾爾利被召喚之前,同在這一座城市的黃金王與太陽王,就有過無法避免的接觸。

“不是說好要喝酒麽。”

夾在中間的艾爾利皺着眉頭提醒道。

他對于目前所直面的情形究竟緊繃到什麽程度尚且沒有明确的認知,只覺得那兩人見面說了一句話後就面面相觑,場面似乎頗為尴尬。

事先約好的地點還是昨晚的老地方,只是教昨日而言,夜色被半圓的月驅散了些,顯得更明亮些。

過去他和吉爾伽美什、恩奇都陰差陽錯成了朋友,便一直保持着這種相處模式,可以說,艾爾利這漫長人生中,那兩人就是他認定的唯二的“朋友”了。

順帶一提,“朋友”這個概念是恩奇都提出來的,那時的艾爾利還是沒有認知。

但這個陌生的詞語從那人的口中說出之後,他就記住了,并且再也沒有忘記。

将熟悉的相處模式依樣搬到了現世,艾爾利第一次酒醒了之後,體會到了所謂懷念的滋味,當即約了吉爾伽美什隔日再來。

一起喝酒——多好啊。

除卻英雄王收集的美酒本身的醇香足以讓人上瘾之外,他更喜歡沒過多久就會在悄然間湧來的溫暖的感覺,恍惚着,仿佛浸入了溫泉,發自靈魂的惬意從腳尖開始往上蔓延。

迷迷糊糊地再過一陣,意識便漸漸沉入迷離之中,只能隐約地感覺到,身體很輕,比任何清醒着的時刻都要輕松。

由此可見,在碰面以後發現除了他以外的兩人似乎都不打算讓這場宴會開始——的艾爾利,內心騰升起了多麽難得的急切。

又等了一會兒。

那兩人還是互瞪着,臉色極其陰沉。

艾爾利想了想,決定吸取之前說一句話就惹奧茲曼迪亞斯生氣的教訓,什麽也別說。

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到了擺着酒盞的小石桌旁,最後往還對峙着的那邊看了一眼。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

艾爾利放心了。

最先是板着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到後來,在情不自禁下隐約剎不住,不到一刻鐘,那容量頗大的酒盞竟是飛快地見了底。

喜歡喝酒、但喝不了多少就醉得比誰都快的英靈這時已經暈乎乎地抱着杯子一動不動了,他的睡眠一向很沉,在不需要費心警惕的環境下,更是任天開地裂也鬧不醒他——

此時的情景大概也與天開地裂差不了多少了。

固有結界展開後,黃金的王和太陽的王不需要收斂,當即大打出手。

聖杯戰争正式開始的前夕,屬于英靈的強悍魔力便出現在了冬木市的中心,仿佛對所有人的一道威懾。

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擁有能夠在一天內結束聖杯戰争實力的英靈到底在固有結界裏幹什麽。

當然,寶具對轟造成的巨大餘威并沒有波及到同在固有結界之內的艾爾利。

從虛空中出現的光暈中探出金色的鎖鏈,纏繞住英靈的雙臂,将他拉入進光暈之中——

所以,在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艾爾利就抱着不肯撒手的酒杯,躺在宛如鋪天蓋地、任取一樣便能算作珍稀寶物的無盡財寶中,享受着他獨有的安寧。

*****

曾經有一個英靈,因為事先毫無經驗,太過無知也太過魯莽,搞出了一大堆差點收拾不了的爛攤子。

可爛攤子再麻煩,也得硬着頭皮收拾啊。

于是,他豁出一切終于勉勉強強善完了後,目的雖然達成了,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過得都相當凄慘。

——烏魯克國王和國王的摯友認識他時,剛好就趕上了這段尴尬的時期。

“你們認錯了,我不是亡靈,我是英靈。”

莫名其妙被兩個陌生人狂追幾百裏,追到最後又被槍和劍抵着脖的英靈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

聲調毫無起承轉折,卻能在平鋪直敘中感受到了語氣中深深的凄涼,如果可以的話,大概能從他的臉上看到更加明顯的黯然與悲傷——

可惜的是,并不可以。

因為,這個自稱英靈的“亡靈”根本就沒有可以稱之為“臉”的東西。

第一眼望見時,他坐在位于森林中心的湖邊。

斑駁的樹影不時在由野草鋪就的綠色地毯上搖曳,可奇怪的是,在風聲中肆意搖晃的黑影就像是被什麽透明的屏障隔斷,亦或是被某個可怕的存在威脅而不敢靠近一般,在某一片區域露了偷閑的空。

待到視野清晰,尋到這兒的來人頓時就理解影子們的懼怕了。

那可真是——既詭異,又莫名地感覺有幾分好笑。

遠看上去只是一具背對着樹林、仿佛被人刻意擺好姿勢放在湖邊巨石上的盔甲。那具盔甲的質地似乎還很是不錯,從細節便可見一斑,沒有磨損的痕跡,但在陽光之下,總讓人覺得,反射出的光芒稍有黯淡。

然後,盔甲就動了起來。

——原來如此。

盔甲只是冰涼的器具,真正有生命體征的還在盔甲的覆蓋之下,但他們看不到屬于人類、魔物,亦或是其他任何生物的特征。

撐起盔甲,讓它能夠活動行走的“東西”,只是一團瑩瑩放光的“霧氣”

吉爾伽美什用劍尖挑飛了幾乎等同于懸空漂浮的銀制頭盔,頭盔高高飛起,砰地砸進遠處的草叢,而那團霧還沒有消散。

看着眼前這一算得上奇景的畫面,年輕的王輕咦了一聲,真實情況竟然與事先想象的頗有不同。

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這對好友,是偶然間聽說了一個奇怪的傳聞,才尋到這裏來的。

據生活在附近的村民說,這座森林的深處不知從何時起出現了一個亡靈。

亡靈長久地在湖邊徘徊,将豐饒的森林占據為自己的領地,每一個無意間踏入森林範圍內的人都會受其詛咒,不知不覺地走到湖邊,在神志恍惚之間,被亡靈拽住腳,拖進湖水深處。

久而久之,這片森林就再也沒了獵人的足跡,連動物都仿佛在一夜間消失斂跡,陽光照拂着最上方的樹頂,在落下的樹影的陰暗裏,似乎總能聽見亡魂哀嚎的聲音。

年輕的王聽聞了這個消息,頓時興致盎然,對好友道:“機會剛好送上門來了,讓我們比試一下,看誰能制服那個狠毒的亡靈。”

恩奇都欣然同意,因此,他們才毫不畏懼地踏入這在傳聞中籠上深深死亡陰影的森林,沒過多久,也确實找到了傳聞中的“亡靈”……

“我什麽也沒做,只是一直坐在這裏發呆而已……你們突然攻擊過來,我當然要逃跑了。”

就算眼看着要被無情地殺死,“亡靈”的聲音也還是淡淡的,只不過,與之前相比的不同之處在于,隐藏着的黯然變成了迷茫。

“曾經有人類的孩子誤入密林,一不小心掉進湖水裏,我将他救起來,送到森林的出口,就又回到了這裏來。之後,還有成群結隊的人類把我圍住,想要用哆嗦的手搶走的我的劍,我不願意給,他們就再沒有來過了。”

恩奇都蹲了下來,用槍尖敲了敲還老老實實趴在地上的盔甲。在公元前兩千多年的這個時代,亡靈所用的這個純銀制作的精致外殼可以說是相當地少見:“不是亡靈,也沒有魔獸的氣息,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亡靈”道:“如上所述,我是英靈。”

“與人類禦主簽訂契約,實現他的願望,等同于使魔。只是,現在的我相當虛弱,連基本的人形也無法維持,更別說使用魔力了。我的master主動解除了與我的契約,并且讓我滾得遠一點——”

“我估量了一下,目前的距離應當算得上遠了,就安心地留了下來。”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

雖然聽不懂英靈使魔都是什麽玩意兒,但這不礙于他們理解了更重要的那一部分內容。

“所以說,你是被主人抛棄的精靈?”

“是的。”

“哦,那你還需要主人麽?”

“如果可以的話……需要,因為再沒有魔力供應,我就要消失了。”

“好!”

在好友驚訝的目光注視下,綠色長發的恩奇都收起了他的槍,帶起喜悅彎起了眉眼:“很簡單,我來做你的主人不就行了嗎。”

“吉爾。”恩奇都彎腰,手一用力,把沉重的盔甲拎起來後,就偏頭看向吉爾伽美什,“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很喜歡他呢。”

那個時候的吉爾伽美什是怎麽回答的?

哦,想起來了,好像是——只瞥了一眼內裏流轉着瑩瑩光點的銀甲,便不以為意地說道:“喜歡就帶走,反正是你的東西。”

不管是吉爾伽美什還是恩奇都,在他們的認知裏,這世上能讓人産生“喜愛”之心的事物,不外乎就那幾種:美酒,美人,財富,權勢地位。

吉爾伽美什是強盛的烏魯克之王,那些讓人類癡求追尋的事物哪一樣不被他擁有?

至于恩奇都,作為神造兵器誕生的他既完整又不完整,“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對于他而言,就意味着一旦出現意外地能激起他異樣的興趣的事物,便會爆發出強烈的好奇。

所以,“喜歡”,可以看做是宣示主導的一種标記。

吉爾伽美什不會與他的好友争奪,當然,目前的他,在發現所謂的亡靈根本不是亡靈之後,就對冒牌貨提不起任何興趣了。

再交流了幾句,恩奇都就跟“英靈”簽訂了契約。

百無聊賴的王等在一旁,目光偶然掃到那還在交談着的一邊——

恩奇都似乎在詢問那英靈的名字。

好友的背影将英靈的身形擋了大半,未用心的随意視線只粗略地看見恰巧顯露在輪廓外的少許部位。

有了契約,原本虛無飄散的力量在驟然間得到了充實,雖說還未到起死回生的程度,但亦足以讓幾乎渙散的身體稍稍凝結。

吉爾伽美什看到的就是英靈不經意間顯露在外的一縷藍色的發。

何等的明豔,竟比他的珍藏中最無價的寶石還要亮眼。

“啊,master,我叫……”

——艾爾利。

就這樣,英靈艾爾利跟随着他們回到了烏魯克的王城。

關于英靈是如何被原主人嫌棄、甚至讓他“滾得遠一點”的原因,在不久之後就知曉了。

出現時申明願為禦主實現心願,可真的到了需要他落實的時候,這個據說是“有着強大力量,超脫于人類之外的英雄人物死後化身”的英靈居然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讓他用幾個魔術讓禦主發家致富——不好意思,條件所限,用不出來。

讓他用随身攜帶的劍抵擋幾個來勢洶洶的敵人——估計沒打幾下就會被敵人劈倒。

好吧,那你去做間諜,探聽敵人的情報——

“這種任務,我沒有嘗試過。”英靈老實地交代:“如果是沒有受傷之前的我,應該沒有問題,現在的我,可能就……”

宛如盔甲幽靈、抱着他那把生了鏽的鐵劍的英靈莫名地停頓了一下。

然後,“摸”了“摸”與臉的位置大致相同的浮動光暈。

他似是十分嘆惋:“以前的我,真的很好看。”

說着,位置對應着眼睛的那兩團顏色略深一些的光點對着恩奇都,他的master正是有着如少女般柔美面容的勇猛戰士。

“比master還要好看。”

恩奇都沒有因為英靈的話而生氣,反倒更加好奇了:“真的嗎?”

“嗯。”

在不怎麽想聽的情況下聽到了這番對話的吉爾伽美什擡起眼皮,眼裏就寫着不相信。

“真的。”英靈又重複了一遍。

不知為何,基本不會主動提出任何意見、在除禦主之外的人面前也很少說話的英靈,在“以前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好看”這個問題上展現出了讓人極其震驚的執着。

而吉爾伽美什又向來不喜歡除摯友以外的人反駁他的意見。

眼看着大戰(其實理應是單方面的虐殺)就要開啓,恩奇都終于看不下去了。

“你們倆到底在争什麽——吉爾,不要當着我的面欺負艾爾利哦。”

對于這樣的指責,吉爾伽美什的态度相當的明确,就是不屑。

在他心中,連人形都不完整的艾爾利頂多算是恩奇都的寵物,看在恩奇都的面子上對其稍有容忍,但哪裏會真的放在眼裏呢。

“确實是你的性格啊。”恩奇都失笑,但後面的嗓音,卻似是不經意地放低了幾分,低到不刻意聽便根本聽不清楚的地步。

“不過,像這般‘純淨’的靈魂,又有誰會讨厭呢。”

到後來,相處得總算是久了,吉爾伽美什對艾爾利僅有的那一點耐心居然沒有被消耗完畢,實乃奇跡。

根本原因不在于眼高于頂的王突然間親切待人了,而是——非常不容易地,耗費巨大的魔力養起來的這個艾爾利,總算展現出難得的有用之處了。

他基本上什麽都不會,說起來話更是木讷得讓人提不起絲毫興趣,但是,這樣無聊的家夥,居然藏着秘密。

表面完全看不出來,他用寡淡的聲線講述起了好些似是無比遙遠、又像是近在眼前的故事,忽然間就有了奇特的吸引力。

故事的主角各不相同,有年輕的國王,為理想奔赴的少女,還有一個……目前的他暫時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奇怪的魔術師。

“就是送你這把劍的人?”

“嗯。”艾爾利的目光有些飄忽:“雖然一開始是挺好用的,但好像沒用多久,就變成現在的樣子了。”

恩奇都沉默了片刻,道:“那個人是故意的吧。”

“啊,真的嗎?”

“很有可能?哈哈哈。”

從無意的一句話發展到講故事的環節,起因還是恩奇都無時無刻不在的好奇心。

他被艾爾利提起的一個女孩子成為國王還和另一個女孩子生出了性別為女的兒子勾起了強烈的興趣,繼而深挖,才從艾爾利口中得知了更為豐富的內容。

原來,讓艾爾利從一個非戰鬥型的特殊英靈,淪落成如今這凄慘境地的人,竟然就是他曾經提過幾句的年輕的國王。

艾爾利曾用寶具修改了那位國王的“過去”,

“修改過去的代價多少,完全取決于影響範圍。如果說,那個人只是一個普通人,即使人生軌跡完全改變,也不會對世界造成明顯的影響,那麽,代價通常就是,将他所需要丢棄的‘命運’交由我代為背負,那樣便顯得微乎其微,不足為提。”

“相對的,同樣的道理。”

“如果說,那個人深受命運的眷顧。他過往的經歷無論何處發生了些微的改動,都會帶來颠覆性的災難,那麽……”

那會是僅用噩夢,末日,人間地獄,亦無法形容的絕望。

艾爾利為那位國王動用寶具,并非是因為改動了他的過往而得到了近乎滅頂的打擊。

不止,情況比這複雜了太多太多。

那個時候,擺在英靈面前的是兩條路。

第一條,冷眼旁觀。

因為他的出現,讓國王的未來發生了極為嚴重的偏移。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某一些人必須生,某一些人必須死,某一些人定将成為永遠被歷史銘記的耀眼日光——若是他死,他生,他在陰差陽錯下未能達到預期的地位和高度。

無形之中永遠關注着衆生,也為他們鋪設各自道路的“命運”,亦或是所謂世界的意識,就會自覺地将脫軌的人與物,盡數肅清。

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也再沒有後悔、彌補的機會,在“命運”察覺到依照如今的路無法走到預期的目的地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定了。

國王,還有他的國家,即使什麽也不做,都會因為突來的翻天覆地的打壓,化為徹徹底底的歷史的灰燼。

英靈可以什麽也不做。

他不插手,一眼可望到盡頭的世界線也會在消亡的同時分化出的新的輪回,一切皆合心意,更是礙不到他已是英靈的他什麽。

第二條……就只剩下決絕的選擇了。

只用短短的幾句話就能夠概括:

他将國王的“未來”引導至其應當擁有的光明方向。

他承受了與被改變的“遇到艾爾利,奧茲曼迪亞斯無法在死後成為英靈”這一內容相對應的代價。

等同于心髒的靈核破碎了,身在英靈殿中的本體也遭到了近乎毀滅性的重創,他差點就徹底地從英靈王座中消失。

多麽僥幸,幸好他是一個特殊的、非正常的英靈。

幾乎徹底消散的魔力堪堪依附在某個世界的一尊廢棄的盔甲上,暫且茍延殘喘了數十年,才勉強重回了英靈殿。

這個可怕的後遺症,直到再度被禦主召喚時也仍未徹底消失。

弱小,狼狽——那就是,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如今所看到的艾爾利的樣子了。

……

……

當艾爾利于王之寶庫沉睡時,自然而然地,外界的聲音也被寶庫隔絕了。

“——黃金的,餘的耐心有限。”

赫然呈現的,是一雙有着烈日光輝的金瞳,可在閃耀的光芒中,流露出的卻是與日光相反、宛如冰川之下永凝寒冰的目光。

至高無上的太陽王至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他向前邁出一步。

腳下傳出的,也是低悶而又暗藏冰冷的铿锵聲響。

然而——

被這讓天下之人皆不敢直視的雙眼直視着的男人,嘴角仍勾着嘲諷而不刻入心中的笑意。

“可笑,你威脅的對象怕是搞錯了,太陽的。”

英雄王冷冷地說。

他是自上次聖杯戰争遺留至今,且意外擁有了肉體的英靈。

身體的外表和黑色修身的制服讓他看上去格外年輕,除卻那過于惹眼的金發赤瞳以及外國人的長相,仿佛就只是一個生活在這平凡世界的普通人類。

可是,他只需要站立于此,用高傲的言語和睥睨的目光,就能夠毫無疑慮地讓人知曉他的身份。

“雖然離摯友的程度還差了一些,但那家夥也是本王難得認可之人。本王收藏在王財中的東西,也是你能染指的麽!”

說到這裏,黃金的王望向已然震怒的法老,血色的雙眸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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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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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