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演技壓制

一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姜桐的臉色立刻挂了下去,整個人陰沉沉地,散發着濃烈的'生人勿近'氣息。

她勾起唇角,看起來像是有點想笑,但是面部表情卻太過僵硬,倒顯得她表情更可怕了些。

電話那頭的男人又輕聲喊了一遍“悠悠”,姜桐啃着手指,有些含糊地說了一句:“我不喜歡這個名字,能不能不要再這樣叫我了?”

男人的聲音頓了頓,嘆息聲從聽筒那頭在電流中轉換,送到了姜桐的耳中。他的聲音有些疲憊,說話的時候有些沙啞,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抽了多少煙,把嗓子都給搞成了這德行。

“悠……桐桐,我看到你那頭有麻煩了,你最近怎麽樣?一切都好嗎?要不要我幫你解決?”

姜桐閉上眼,被男人說得有些鼻酸,她啃手指的頻率更快了,嘴裏依舊含含糊糊道:“這不關你的事,你顧好你自己就行,我這邊還有事要忙,不跟你說了,挂了。”

她幹脆利落掐斷了電話,又緩緩低下頭去,含住被自己用力過度啃出血的手指。

她盯着屏幕上那串數字看了很久,看得一旁的小助理都有些不安,她才動了手指,默默将那串數字存進了電話簿,并且在上頭的備注名上輸入了『姜濤』兩個字。

姜桐低着頭,默默把手機關機,然後重新躲進了被子裏蒙住頭,好像這樣子就能隔離開一切一樣。

時間過得飛快。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其實還挺悠閑,特別是在屋裏有電視有電腦還有WIFI的情況下,等到第三次睜眼一片亮時,姜桐終于下了床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讓小助理叫來了司機——

電影終于是要開拍了。

開機當天,所有主創們一起參加了開機儀式,依次上香拜神之後,蓋在攝像機上的紅布被掀開。

《獵殺者》終于要開拍了。

而當天,因為所有主創人員都要到場的緣故,姜桐在劇組裏還見到了一個她沒想到的人――

陳瑜潞不知道為什麽也在現場,還穿着一身十分樸素的衣裳,頭上帶了一頂有些滑稽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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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拜神儀式完成後,她偷偷溜了過去,趁沒人注意這邊,揪着陳瑜潞胸前的銘牌看了看。

“你是來這當……副導演?”

陳瑜潞拍掉了她的手,一臉‘你不要大驚小怪’的表情笑道:“不然你以為蘇磊能讓無關人員看他的本子?”

正說着,旁邊有人沖這邊招了招手叫她過去,陳瑜潞笑眯眯地眨了眨眼,轉身過去看情況了。

剛開始拍的時候還算是挺不錯,容易的戲份都在前頭排着,因為是在出了名的怪脾氣導演手下,姜桐也不敢太過放肆。只不過私下裏,她對新換來救場的男主角意見倒是挺大的。

之前那個周鳴潭雖然惹了一身爛賬,但是他倆之間頂多算是點頭之交,也不怎麽熟,更沒有什麽恩恩怨怨之類的,但是這個新男主可就不一樣了。

按等級地位來算的話,任天行和之前的周鳴潭相比,是要高上一個段位的,他相貌儒雅行為舉止彬彬有禮,公衆形象也是屬于那種人淡如菊的演技派,但是姜桐知道,他這人其實小心眼的要命。

之所以知道這個,完全是因為之前他倆之間有點過節,而糟糕就糟糕在這裏。

換了這樣一個和她有點過節的小心眼男人來跟姜桐做搭檔,她幾乎都能預料到之後肯定會發生點什麽了。

事實證明,她的第六感是不會錯的。

前面的戲份大多數都比較平淡,任天行也沒表現出什麽太過分的舉動,可是等到越往後拍,姜桐就感覺到了越發吃力――

和一個演技比自己好的演員對戲,經常就會出現一種被人帶着跑的現象,姜桐本來也是個倔脾氣,怎麽都不肯在鏡頭前落了下風,所以前期他倆一起拍的時候姜桐可是下足了功夫,努力維持着和對手旗鼓相當的水平。但後期情緒爆發點和沖突越來越多,任天行就開始使出渾身解數,經常性地在氣場上壓制她。

姜桐為了不會在同一個鏡頭裏出現的時候被壓制成一個鑲邊人物,天天都在鑽研怎麽更進一步,飯吃不好覺也睡不好,不過才拍了一個月左右,她整個人就特別明顯的瘦了一大圈。

而沖突就發生在他們要拍一場比較靠後的夜戲時,姜桐終于在這場演技的博弈中落了下風,出現了整場戲裏第一個重大失誤。

周圍十分安靜,大家都在專注做自己的事,而她被任天行那雙充斥着巨大情緒波動的眼睛一看,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感覺腦子一片空白,後面的臺詞接不上來了。

那種從對手身上湧出的一陣氣勢上的壓制像有實體一樣沖了過來,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堵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像一個傻子一樣呆站在原地,聽見導演喊‘咔’的時候,竟然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你怎麽回事!”

姜桐急喘了一聲,看着一怒之下摔了喇叭的導演,感覺自己的心髒砰砰跳的厲害――

那種游離在戲中人物和自己本身的恐懼感将她完全包圍,她有點不可置信地摸了把臉,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她一瞬間被擠出了戲,忘記了自己應該是同樣喪心病狂的白珊珊,而不是演員姜桐。

全場的工作人員都停了下來,盯着她一個人看,姜桐咬了咬嘴唇,被幾十雙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努力平複了心情,擠出來一抹微笑,說了句:“導演,再來一遍吧。”

然而後面的進展依舊是不順利,姜桐根本招架不住氣場全開的任天行,不停地掉鏈子。一連五六次NG讓導演的情緒也有點失控,摔了東西就指着姜桐的鼻子破口大罵。

姜桐低着頭一言不發,臉頰有點發紅,心裏頭覺得實在是難堪極了。她瞥了一眼站在旁邊沒事人似的任天行,還得到了對方一個寬慰的笑容。

那笑容看上去是在溫柔地安慰她,但姜桐從他那雙眼睛裏看出了不屑和譏諷,她深吸了一口氣,悄悄握緊了拳頭。然後她就聽見罵累了的導演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大聲吼道:“副導演,去給她講戲!其他人先停,換下一場!”

有時候,當人有了點小情緒的時候,最怕的就是有熟人在場,而姜桐看着板着臉面無表情地陳瑜潞走過來時,她忍不住有點緊張,又有點鼻頭發酸。

“去更衣室。”陳瑜潞側側頭,也沒說什麽多餘的話,直接大步走在前頭,讓姜桐跟在後面。

更衣室的地方不算開闊,等她一進屋裏,陳瑜潞就啪地反手鎖上了屋門,然後雙手抱臂倚在門上,目光沉沉盯着她看,看得她是又一陣脖頸發涼。

雖然她的脾氣火爆,可是每當她碰到這種情況時,她還是忍不住有點慫,立刻就不敢放肆了。

姜桐有些忐忑地笑了笑,本來還想說些什麽,結果卻被一聲冷哼給打斷了。

陳瑜潞下巴微揚,目光中帶着冷意,她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拍一場戲怎麽都進不去狀态,究竟是你實力有限還是你不肯認真對待你的工作?”

“我……”姜桐本來想解釋一下,但是開了口又覺得自己确實也沒什麽理由好說的――說她是因為演技被壓制所以才一直演不好?

她身為一個演員,演技發揮不出來的原因是因為被對手壓制,這簡直就像是在說一個笑話。這種丢人的事,也實在是沒什麽好解釋的。

但是這種事情即使她不說,眼尖的內行人卻也不是瞎子,大家都能看得出來。而陳瑜潞到底也是知道姜桐做了努力的,并不是真的随便敷衍就當做過去了,所以她上來的那句話雖然說的有些沖,後頭卻也稍微軟化了态度。

“你知道這場戲究竟在演些什麽嗎?”

姜桐抿嘴,點了點頭,又有些茫然地悄悄搖頭。

她知道陳瑜潞的性格,這人雖然平時嘴欠了點,但在對待工作上是十分嚴格的那種,所以她這會兒倒不覺得自己被一個年紀小的人給教訓了有什麽不對,反而開始認真聽起了對方說的話。

陳瑜潞随手從兜裏掏出了疊成正方形的紙片展開,正是他們今天那一場NG好多次的劇本,她靠在姜桐身邊指着劇本上的臺詞,開始認真給她說戲。

“白珊珊這個人本身的性格就是比較扭曲,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典型的三觀不正,她為了錢可以害死未婚夫,撒謊成性屢教不改,這樣的人按道理說就是一個反社會人格,但是她的大腦裏卻還保留着愛情的因子,所以當她遇到了男主角成毅後,她是确确實實愛上了這樣和她截然不同的男人。但是她不知道成毅并不是表面上那樣單純積極向上,卻依舊選擇了隐瞞自己的真實性格,對成毅一騙再騙。”

“成毅和白珊珊他們兩個就屬于相愛相殺的關系,白珊珊為了得到成毅背後隐藏的某些東西,所以她本來是居心不良刻意去引誘對方,但她同時也是抱着一種十分少見的少女情懷,試圖在成毅身上找到溫暖的感覺,但她的本質依舊是渴望着冒險。那她這樣性格的女人見到了成毅露出骨子裏瘋狂的那一面時,你覺得她會害怕會退縮嗎?”

姜桐搖頭:“不會。”

陳瑜潞把那頁劇本卷成了筒,反問了一句:“那你剛剛在怕什麽?怕露出本性的成毅殺了你?但你是你的話,你怎麽會和成毅見面?你在這個時候見到他,是因為你是白珊珊!”

“只有在你是白珊珊的時候,你才會渴望他。你應該愛他的瘋狂,愛他殺了自己親妹妹的時候那種冷酷無情,你是白珊珊,所以你的世界裏從來沒有溫情脈脈,那些溫暖都是假象,其實你并不是真的希望成毅能給你帶來溫暖,你要的只是他的肉體和他的靈魂,他丢掉了原本僞裝的模樣,你就更加發了瘋的想要他,你懂嗎?”

“我……”姜桐被她激動的樣子吓了一跳,結結巴巴的搖頭道:“我,我沒談過戀愛啊。”

陳瑜潞:“???啊?你那麽多緋聞對象呢?”

“炒作啊又不是真的。”姜桐尴尬地低頭,眼神不自在地溜到了一旁,“就是這種狀态,我有點想象不出來啊……”

陳瑜潞一愣,表情扭曲了一下,說:“那你有沒有喜歡的偶像之類的,你代入一下想象你和他們……”

“還是想象不來。”姜桐幹咳一聲,捂臉道:“我的偶像啊,我只想為他們買買買,讓他們盡情掏空我的錢包,難道你讓我化身錢包期待被掏空嗎?”

陳瑜潞:“……”

她咬牙,突然把手裏的劇本随手往地上一丢,一把拽住了姜桐的手腕。

“就算不會也得試試,我跟你來。”

作者有話要說:

姜悠悠:我的目标是,成神!

小郵差:工作時間請各位認真一點(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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