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墨予
兩年前顧君衣随師父來到北方,尋覓許久尋到沐雪村這個适合大範圍種植飲冬草的地方。養藥守藥一轉眼便兩年。至于顧師種這麽多飲冬草的用處,師父不說他也不問。畢竟老頭子從來想一出是一出。
“行啦!這飲冬草只能在北方經歷兩個冬方能成長,入春成熟,根凍在深土中,連凍土一同挖出,以冰水洗淨,迅速入爐,配上其他藥材,方能煉制成避世丹。你從未出過遠門,以往為師在藥王澱冰室中種那麽幾根,倒也夠用。這回這些草,夠煉個百來粒給你帶着。”
一來一回已是晌午,遠遠瞧見藥田裏顧師的身影,只得放下手中布包,去廚房做飯。
藥田中的顧師,散着頭發,披着外衣,手裏拿着一把小鏟,撅着屁/股,戳戳這裏,看看那裏,嘴裏還念叨不停。
“小衣,借為師顧肉一用!”顧師收了藥田,裹着衣服捧着一大筐飲冬草跑進門。
顧君衣從廚房探出頭,喊道:“師父!飯就好啦!顧肉在飯桌上。”說完将腦袋縮回去,又伸出來,“您先梳頭!”
顧師只好随手拿根發帶将頭發往後一綁,接着便搗鼓起藥來。拿出要給徒弟配的藥材,想了想,回頭還是搓成藥丸,就着蜜酒服用方便許多,
顧君衣端出切好的牛肉裝盤,剛出鍋的饅頭和炒菜,取下腰間兩只小葫蘆,又拿了兩只小酒杯,一一擺上飯桌。
“師父要顧肉幹嘛?”顧君衣拔開酒葫,倒滿兩只酒杯,顧師已經迫不及待拿起杯子一口喝掉。
“好酒啊!”酒在嘴中回味片刻,才慢慢咽下,道:“讓它去打架,它的同類在它的地盤作妖,得它來解決。”
顧君衣也喝了一杯,兩眼愣怔地望向桌前,不知聚焦在哪裏,随口回應:“嗯。”
顧師也沒計較,直接說道:“你将墨家訂的藥送去,順便在外頭見見世面吧。你的藥為師今晚煉好,一個月最多兩顆,蜜酒送服,比之前泡在酒中效果更好些。千萬莫吃多,不然疼得厲害。”
顧師邊吃邊絮叨,也不管顧君衣在不在聽,“這藥啊,須得烈酒配玉瑾花蜜服用,酒越烈藥效發揮越好,而花蜜鎮痛卻不影響藥效,沒別的作用,但有總比沒有強。”
清晨,小片小片的春雪散漫地飄下來。顧君衣被外面的叫罵聲吵醒,不用睜眼就知道,一定又是師父的草藥被土撥鼠們翻壞或咬壞了。顧君衣翻身坐起,伸了個懶腰,就着昨晚打好的水洗漱換衣,走出門去。
果然,前方一片藥田裏,顧師正在指揮着顧肉揍土撥鼠救草藥,揍土撥鼠救草藥……
“老頭子!師父!我走了啊!”顧君衣帶好行李在路邊對田裏的顧老頭喊道。
顧老頭沒吱聲,只是舉起拎着土撥鼠的一只手随意搖了搖。
“顧師師!我可走了啊!”顧君衣接着喊。
顧師頭也沒回,一甩手将顧肉抛給顧君衣,“滾吧小兔崽子!”
顧君衣無所謂地撓撓臉,擡腳便走。誰知還未出村,顧老頭便追上來喊道:“小衣衣,你回來要是師父不在,就回藥王澱找我!那個……也不用着急回來!記得給為師捎信兒!在外頭別給老子丢臉,不許在外面提‘顧師師’聽到沒有!”
村口玩雪的小孩們蹲在地上笑話顧君衣,學着顧老頭叫“小衣衣”。顧君衣不禁翻了個白眼,然後面無表情回頭,“知道啦!臭老頭!”
顧師的母親懷他的時候,心心念念是女兒,便早早起名“師師“,結果生的是個兒子,所以顧師便有個師師做乳名。顧君衣轉過頭來忍不住念叨一句,“心疼徒弟直說嘛。”
顧老頭一直喜歡亂叫徒弟名字來逗徒弟開心,因為老頭子說小時候去他家,顧君衣的爹娘姐姐都是這樣哄還是小嬰孩的顧君衣。可長大了的顧君衣每次聽到都忍不住翻白眼,但也沒有阻止,權當是師父的樂趣。小衣衣,顯然非常孝順。
顧君衣走出村口,抓了把角落積雪捏實,順手往小孩們堆放在一邊的大雪球上砸了幾個洞。北方積雪比新雪沉一些,堆起來也比新雪堆的雪球硬,加上顧君衣控制了力道,所以大雪球并沒有碎。
顧君衣走出一段距離,便聽到身後小孩們争吵起來,呲牙一笑。
雲墨山莊大書房,墨丹心打開一封信,信封上寫着“墨老狗親啓”。
“墨老狗,見字如面。藥已上路,省着點吃。送藥人,顧君衣,你兒子見過。”
信中還有一幅畫像,畫風簡易傳神,一只肥胖的土撥鼠端端正正的躺在畫紙中。
“……”
墨丹心沉默片刻,問影衛:“這是何時送來的?”
“禀家主,今早屬下接班時,在屋頂發現的。”影衛略忐忑。
“将此信交給大少爺,讓他和老二去接人。”影衛立刻裝好信,走出房門的時候好像聽到自家家主念叨了一句“你才是老狗”。
江南花海城,墨家,鑄劍盟四大家族之首。
現任家主墨丹心,正帶領山莊衆人為墨家五年一次的試劍會做最後的準備。
墨家試劍會是墨家旁系各代鑄劍師帶着自己所鑄之劍,來花海城墨家本家進行比試,每一代都會選出一把同代中最好的劍對外拍賣,選中的鑄劍師則收入本家。
除此之外墨家本家還會在外族人中選擇兩位鑄劍師,收入本家,成為墨家鑄劍師。
當然,為以示公平,本家人及往年加入者不得參加。
所以每次鑄劍會,花海城都熱鬧非凡,各大門派掌門、家族家主都會前來參觀,不能親自來也會派人來,甚至朝廷都會派人來試試運氣,即使不能加入墨家學習鑄劍術,得一把好劍也是很值得的。
“哥,你說這次會是誰來送藥?希望是個美人。”墨睢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墨予,心裏想着顧叔叔可千萬不要來。
江湖中有兩家以醫藥成名的門派,其中千金難求,要求最多的當屬藥王澱。
原因有二,一藥王澱人太少供不應求,二主人顧師脾氣古怪,看不順眼的堅決不醫,他不僅醫術了得,制毒也是一絕,無人敢惹。
就連他選的地方,一般人都進不去。
墨家每年都要在藥王澱訂一批強身健體的藥,因墨家作為鑄劍世家,鑄劍師的身體絕對不能有問題。而藥王澱在常青山與海崖山之間的一處淺湖後,那裏四季如春,是顧師與顧君衣父母相識後所尋之所。顧師與墨家主是摯交,每年都會親自前來送藥,順便打一架。
墨予沒有理會話唠弟弟,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年前顧師來送藥時身旁的小娃娃。
小娃娃白嫩嫩的小圓臉,一雙桃花眼,眼仁像琉璃,面無表情眼神淡漠,淡粉色的小嘴微微抿着,一只小手緊緊抓着顧師的衣角,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烤雞腿遞給他。
顧師當時并未久留,匆忙間只知道是他收的徒弟,不知如今是什麽模樣。
墨予展開那幅畫,和墨睢一同嘆了口氣。
墨睢見哥哥又在溜神,也不在意,邊說邊看周邊風景,“這次爹爹讓咱倆出來接人,也沒說是什麽時候出發,只說從北邊來,北邊哪裏來啊……真是的。”
墨睢就這麽唠叨着,随哥哥從北面出城,不敢走急,生怕錯過,只能慢悠悠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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