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張卡紙,成功炸掉了杜文瑾所有休息的欲望和心情。
片場雖然不讓無關人等出入,但并非封禁嚴格的地方,想要把這麽一張卡紙不聲不響地放到他休息區這兒來,對多數人都算不上什麽難事。
故而即便一時極為氣惱,過了那不理智的一刻之後,杜文瑾便放棄了追究。
——多半找不到罪魁禍首不說,他也不可能自己把這事傳出去。
“文哥,怎麽了?”
小助理倒是特別擔心地跑了過來,焦急詢問。
“……”杜文瑾眸色冰涼地把卡紙慢慢地揉成了一團,語氣卻已經平靜下來,“沒事了。”
小助理擔心地瞥一眼杜文瑾弧線微繃的下颌,但還是沒敢多問,點了點頭。
他剛準備轉身,突然想起件事來,拍了拍腦袋,又重新看向杜文瑾。
“導演說要跟文哥讨論下明天第一場的劇本。”
杜文瑾本就心情不愉,聽了之後微一蹙眉。
在他的記憶裏,明天的第一場根本不是什麽難度高的戲,完全沒有再讨論的必要才對。
即便這麽想着,杜文瑾還是揉了揉眉心,從旁邊的長凳上拿了一條新的浴巾。他将身上這條已經半濕的扔到一旁,然後把新的這條往肩上一披,站起身來,拿了劇本向着導演在的地方走去。
幾分鐘後。
“啪!”
劇本被摔在了桌上,杜文瑾眼神冰涼,嫣紅的唇一起一合——
“不可能。”
這動靜算不得小,旁邊不遠處有人好奇地看了過來,導演臉上閃過些尴尬,而坐在杜文瑾對面的女二號就更是臉色難看了下。
“文前輩。”女二號咬着下唇出了聲。
——杜文瑾在圈內的藝名十足地簡單,去掉了姓氏,單名文瑾。
杜文瑾卻沒給對方開口的機會,他冷眸望向導演:“簽合約的時候劇本就已經定下來了——後加的戲份恕我不能接受。”
因為戲份增改而坐了一桌的演員裏,宋雲初不冷不熱地笑了一聲。
“不過是一場吻戲——康小姐都沒說什麽,你一個大男人,算是占了便宜還矯情個什麽勁。”
女二號康雲雲神色微紅。
杜文瑾此時可沒有見到卡紙之前那樣好的心情,宋雲初一開口,他冰冷的目光就盯了過去。
“你是下半身支配大腦沒關系,別用自己的标準衡量別人。”
他的目光又在康雲雲身上掃了一眼,最後落到導演那兒。
“您應該知道——不接吻戲、不接親熱戲,是我的原則,跟對手戲的合作人是誰完全沒有關系。——其他改動我可以配合,但這一條吻戲,沒可能。”
被堵得這麽厲害也不留情面,導演的臉色也難看了點。
“小文啊,這件事我看你再考慮考慮,片酬也可以做适當——”
“您不用說了。”
杜文瑾霍然起身,原本的座椅被他擡腳後頂着,刺啦一聲滑開去。
那張紙條帶來的怒意和此刻的憤懑交織在一起,杜文瑾臉上半點笑色都不見。
“要麽繼續,要麽解約——決定權,我交給您。”
話音落後,杜文瑾轉身走人。
======
杜文瑾拍完今天的戲份出了片場時,外面的天空已是漆黑一片,瞧不見半點星星,倒是不遠處琳琅的燈火漫了滿眼。
跟小助理一前一後地上了保姆車,杜文瑾剛倚向後準備閉眼休息,身形就頓了下。
回神後他望着副駕駛上的人,勾唇一笑。
“女皇陛下今天政務看來并不繁忙?不然我怎麽一天能瞻仰聖容兩次以上?”
坐在副駕駛上的Selina轉回頭來,沒理會杜文瑾的玩笑,神色微沉。
“恭喜你啊,又上熱搜了。”
杜文瑾一怔,笑着仰了回去,斜勾的桃花眼眼尾帶着漂亮的弧度。
“你這表情,可真不像是恭喜——更像是送人下葬啊。”
杜文瑾是拍了一下午的戲份,趕上之前落下的那些,所以沒能碰手機;而他的小助理也是跟着忙前忙後了一下午,此時聽了Selina的話,忙不疊把手機翻了出來。
過了幾秒,他驚叫了一聲。
“……”
杜文瑾似笑非笑地轉過臉去,從上衣橫揣着的兜裏把手伸出來,修長的指尖在小助理的手機上方輕輕一捏,将還亮着的屏幕拉了過來。
實時熱搜第三條——
“文瑾耍大牌”。
點進話題之後,跟着一串轉發視頻。
杜文瑾勾着唇角,伸出食指把視頻戳開了。
視頻只有幾十秒。
顯然是手機偷拍,光線角度都差得很,聲音也嘈雜。
什麽也聽不清,但不妨礙觀衆看“清”——
圍了一桌的人裏,斜對鏡頭的杜文瑾将手裏劇本摔到桌上,之後跟導演和其他演員争執,随後拉開座椅轉身走人。
杜文瑾甚至不用刻意去翻,就能看見轉發并評論的那些惡意的謾罵,更有“滾出娛樂圈”的字眼。
“……”
杜文瑾臉上笑意一淡,手上松了力度,讓手機落回了小助理懷裏。
他垂了眼,唇角仍淺淺勾着,卻看不出半點愉悅,只剩了一身的低氣壓。
——他一向不喜歡計較娛樂圈裏面除了演戲之外的事情,更不在意別人是什麽看法和說法。
但他也不是聖人。
劇組裏某些人的刻意針對,以及這個幹脆就是來源于劇組內的惡意歪曲事實的視頻流出,都讓他本就不愉的心情已經掉到了一個低谷的危險值。
“王導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Selina坐在副駕駛,面色雖嚴肅,但卻沒有發火的跡象,“但是是怎麽回事,我想你親口解釋給我聽。”
“……”
杜文瑾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笑了聲,嗓音帶着點啞。
他稍稍擡起頭來,漂亮的琥珀眸子從黑色的碎發間露出。
“他想解約?”
Selina沒直接回答:“網上現在有甚嚣塵上的趨勢——雖然不知道你怎麽做到的,不過很明顯,你今天剛露面不到一天,就把你們劇組裏某一位給得罪了。”
“……”
杜文瑾眸色冰涼,唇角一掀。
他沒說話,一旁小助理卻忍不住了——
“一定是那個宋雲初!”
“宋雲初?”Selina皺眉。
“啧。”杜文瑾伸手過去,不輕不重地點了小助理腦袋一下,“沒證據的話不要亂說。”
“可是劇組裏明顯就他在針對文哥你!”
“雖然你這麽說,讓我很感動。”
杜文瑾笑吟吟地看他,眸子裏卻仍是情緒微冷,“但我還是得告訴你這個不幸的消息,那就是劇組裏看不慣我的,絕對不只他一個。”
Selina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
杜文瑾聳了下肩,似是随意地張口一問,“公司那邊什麽意思?”
“……不能解釋。”
Selina言及此,神情也冷了幾分,“臨時給演員半強制加吻戲這種醜聞,出在劇組裏,對新劇後期上映影響太大。”
“可那也不能讓文哥無辜背鍋啊!”小助理急了。
“早就猜到了啊……”
杜文瑾似是百無聊賴地往車窗邊一靠,看着窗外景色融着燈火一一閃過,他眸子裏一絲淩厲的冷意飛快地劃了過去。
“這件事就不用公司動作了。”杜文瑾輕輕地掰了掰手指,唇角慢慢挑起來,眼底卻一點笑意都見不到。“我自己來吧。”
Selina沉默了幾秒,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
“你完全可以不需要這麽麻煩。”
杜文瑾自然懂對方意思,他輕啧了一聲,合上眼。
“如果哪天真被爆出來了,女皇陛下您不妨拿上瓜子到老宅外面瞧着……我爺爺就算打斷我的腿,也不會再讓我進到這兒半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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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七焰酒吧。
“我說杜少,您不是忙着拍新戲嗎?怎麽又有時間出來浪蕩了?”
五光十色的暧昧燈景下,開口的年輕人眯着眼将外面的人迎了進來。
扣着副墨鏡,戴着頂棒球帽的杜文瑾皺着眉穿過喧嚣的舞池,直到上了樓進了私人包間,他才擡手摘了帽子。
“你們這品味走勢,現在可是越來越自暴自棄了啊?”
屋裏衆人見了杜文瑾,都鬧鬧騰騰地打起招呼來。
“啧。”
杜文瑾退了半步,抵開了要上來給他一個熱情擁抱的——
“這一身酒氣……你是剛從酒桶裏爬出來,還是幾百年沒聞着酒味了?——離我遠點哈,我今天可不能跟你們同流合污。”
“杜少,不是吧?感情你今天過來不喝酒?那你來幹嘛了——”
沙發橫着個醉歪歪的,傻笑着望杜文瑾。
杜文瑾嘆了口氣,把坐在最邊上那個拎起來了。
“我找謝三兒有點事,你們先熱鬧着。”
被拎起來的那個直到出了門拐進樓梯間,才回過神來,張嘴仍舊酒氣撲面:“杜少找我有事?那你直接打個電話知會一聲就行了,幹嘛這麽麻煩,還專程跑一趟?”
杜文瑾笑吟吟地拿眼角睨着他,那顆淡褐色淚痣在不遠處的燈光映襯下,像是顆綴在眼角的星辰。
“打電話?我倒是給你打了十幾個了,你聽見了?”
“額……”
那人摸了摸,掏出手機來一看,“還真是……抱歉啊杜少,太吵了,聽不見。”
杜文瑾無奈:“以前還都在會所裏,怎麽今天跑這麽個地方來?”
“杜少,這就是您不知道了——”謝家排第三的這個年輕人笑意滿臉,面孔還算清秀,就是被那眼神搞得有些邪氣,“這七焰酒吧的駐唱,是個特別正點的妞兒,今天兄弟們就是為了她來的!就是吧,這個妞兒特別高冷,聽說拒絕了無數英雄好漢啊——我們來之前都打了賭,誰要是能跟她喝上一杯酒,剩下所有人一人答應那人一件事。”
眼見着對方還有滔滔不絕的意思,杜文瑾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行了。我今天來找你,是聽說你認識個朋友,電腦玩得很厲害,是信息對抗方面的高手?”
謝三兒一愣:“杜少是想……?”
“我想請他幫個忙。”杜文瑾沒細說,一言帶過。
謝三兒表情糾結:“這朋友和我好一段時間沒聯系了,還真不一定找得到——不是,有什麽事,杜少怎麽不直接讓大少出手?”
“這事,杜家還真沒人會幫我做。”杜文瑾一撇唇角,片刻後眼梢又揚了起來,“所以,只能來找你了。”
謝三兒表情仍舊糾結:“可我實在也不好……”
“……”
杜文瑾笑吟吟地看了他一會兒,過了幾秒,他唇角一勾,“說吧,你們今晚是為了哪個駐唱?”
謝三兒一愣。
“她願意陪我喝一杯的話,別人我不管,你這兒就得替我把這事兒辦了。”
謝三兒眼睛一亮:“行啊!走走走!”
杜文瑾雙手插着兜,漫不經心地勾着唇,跟着走出了樓梯間。
而與此同時,七焰酒吧外。
侯秦剛趴在方向盤上眯了一會兒,車窗就被人敲響了。
他頓了頓,按下了車窗。
等看清外面站着的男人,侯秦的困意登時醒了大半。
——
站在車外,方之淮關了手機裏的GPS追蹤,而後擡了眸,聲線微沉。
“他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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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