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鹹魚要搞事

蒼空下着細雨, 蓮池四周靜悄悄的。寧有峰從池內爬起來,坐在岸邊咬破手指, 然後将血跡塗于鲛尾處, 等待化足。

他低頭看了看胸口的傷,傷口早已自行愈合, 甚至長出了粉嫩的新肉。那一箭明明刺穿了他的心, 他卻詭異地活了下來。記憶中似乎有過好幾次,他因為戀戰輕敵而被殺,結果又莫名其妙的複活了。

“也許, 我真的是不死之身吧。”

化足後,他便從池內撈起了自己的斬刀。由于不記得把戰袍扔在了何處,他只得裸着上身在雨中行走。不遠處的閣樓內燈火通明,隐隐能聽到少年們吵鬧的聲音。

“好啊,我讓你們這一家子拿我尋開心, 今夜我就血洗江天堡!”寧有峰惡毒地念着, 拖着斬刀向樓閣走去。

兩名少年正巧撐着傘從樓內出來,卻見寧有峰正站在門外, 赤發濕亂地披散在肩頭,唇邊挂着森冷笑意,活像個索命的厲鬼。

“啊——詐屍啦!!”少年們吓得扔掉傘又跑了回去。

寧有峰操刀正要砍上去, 一道黑影突然從天而降, 凜冽的寒光劃過面門, 他險些避過, 臉頰上被劃開一道細細的血痕。

“你是誰?”寧有峰訝異道, 那人臉上戴着銀鐵面具,手裏握着一柄霸氣長.槍,身形看起來有那麽一絲眼熟。

“你為什麽還活着?”江輕魂質問道,他确定自己一箭命中了寧有峰的要害,當時流的血都把池水染紅了,對方沒有理由還能活着。

“我知道了,原來那一箭是你射的,真是好厲害的箭法。我瞧你好像有點眼熟吶,你把面具摘下來讓我瞅瞅。”

“你為什麽還活着?”

寧有峰笑着攤手道:“我怎麽知道,我好像就是不會死的,無論被殺掉多少次,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複活。”

“是麽?我能殺你第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江輕魂說着又一槍直刺而來,寧有峰迅速掠足退開,腳尖在地面劃出兩道水浪。

“要是再被你殺掉第二次,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兩人在風雨中激鬥起來,鋒刃砰砰交擊,水影寒光交濺,雙方勢均力敵。冥冥中,寧有峰似乎聽到了遠處有號角的聲音,當即抵開江輕魂的破軍槍,飛身躍上了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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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眼眺望着遠方江河,回頭沖江輕魂道:“大軍好像在召喚我,我就先走一步了,來日再戰。”說着便縱身跳向了樓宇另一邊。

江輕魂立即追了過去,但轉眼寧有峰就逃得無影無蹤了。

街道上寂寥無人,寧有峰一路飛奔,不出半個時辰就來到了江邊。

彼時,江邊正駐紮着數個白色帳篷,只有将領才有資格待在營帳內,大多數鲛兵都是留在水中待命的。寧有峰直接奔去了中間的大營帳,他興奮地掀開門簾,帳內衆人一齊投來了驚異的目光。

赤鲛王雲焰天正立在一群将領間,他劍眉星目,身材魁梧,披着高貴的玄色鲛绡,本該是最惹眼的。但寧有峰第一眼看見的并不是雲焰天,而是雲焰天身邊那個瘦削的白衣人。

寧無兮容貌秀美,既有男性的俊逸,又有女性的柔婉。他總是一副溫和微笑的模樣,但目光撞上寧有峰時,笑意卻倏然僵住了。

“有峰……”

“無兮!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我可想死你了!”寧有峰欣喜地撲到寧無兮懷中,就像一條髒兮兮的小狗撲向主人的懷抱。

“你怎麽弄成這副模樣?”寧無兮不适地推開了寧有峰,見他胸口有一處醒目的新傷,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用力扣住寧有峰的肩膀,紅着眼眶質問道:“告訴我,你是不是又被誰殺死過?”

“好像是的,我也不太懂,我這不是活着回來了麽?”寧有峰親昵地往寧無兮懷中湊,但寧無兮卻一把推開他躲了開去。

“怎麽了嘛無兮,怎麽又生我的氣啦?”寧有峰追上去拉住寧無兮,寧無兮又絕情地掙開了他。就在回眸的瞬間,寧有峰瞥見了對方眼底的淚光,愣時僵在了原處。

“你怎麽又哭了……不哭了好不好,我給你吃糖。”寧有峰慌忙在身上找糖,卻發現僅剩的那顆糖已經被他吃掉了。

“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你總這樣讨厭我?小時候我們明明很親的,怎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寧有峰委屈巴巴的,小時候他倆總是抱着睡,寧無兮還會給他講睡前故事,有什麽好吃的都會讓給他。可現在,寧無兮總是刻意躲着他,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寧無兮卻陰晴不定,眼淚說來就來。明明他倆是血濃于水的親人,為什麽不能相親相愛呢?

“你不走是吧,那我走!”寧無兮決絕地丢下這句,掀簾跑了出去。

寧有峰正要去追,雲焰天卻擋在門前,不悅地皺眉道:“讓你帶點兵開路,怎麽弄得人模鬼樣的?本王命你速去把自己弄幹淨,不準再這麽髒兮兮的跳來跳去。”

“我要去追無兮,他又哭了,我要去哄他……”

“不準去煩他,先去把自己收拾幹淨!”雲焰天冷着臉再次下令,就像長輩在訓斥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江上霧霭茫茫,寧無兮坐在江邊,望着滔滔江水淚流滿面。片刻後,雲焰天尋了過來,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別哭了,有峰最怕看到你哭。”

寧無兮幽咽道:“有時候我常常在想,當初那一步我是不是選錯了,我就不該讓有峰代替我成為寧氏血命。”

“事已至此,你也不能怨恨他,既然當初你選擇默默承受一切,就應該好好保守秘密,不應再怨恨任何人。”

“可我越來越接受不了他……我現在一看到他就難受。”寧無兮擡手覆住臉頰,晶瑩的淚水不斷順着臉頰滑落。

寧氏家族作為赤鲛名門,代代出良将,光鮮的表面下,卻藏着一個血腥的秘密。這個家族每隔三代就會出生一個奇子,此子天賦異禀,血脈奇特,會汲取家族其他成員的性命。如果此子被殺,那麽血親中便會有人代替他死去,從而讓此子複活。

到了寧無兮和寧有峰這一代,寧無兮本該成為血命之人,但他不願傷及親人性命,拒絕選擇性別,于是血命便落到了寧有峰身上。

寧有峰天性頑劣,平時最喜歡招惹是非,遇到強敵還總是戀戰,一不小心就會被殺掉。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血命之身,也不知道雙親為何接連死去,在不斷死去和重生的過程中,他的記性變得非常差,對親人的感情也漸漸淡薄起來。

每當家族中有人莫名死去,寧無兮就知道是寧有峰死了一次。看着至親一個個死去,他開始怨恨寧有峰。寧有峰卻渾然不覺,總喜歡纏着他,而對那些死去的血親不屑一顧。寧無兮知道,寧有峰再這麽恣意妄為,總有一天連自己也會為他付出性命。

“王,我可不可以求你,把有峰關起來,別讓他再出來胡鬧了。”

“不行,你倆是本王的左右臂,一個主內一個主外,缺一不可。”

停頓片刻,雲焰天又道:“你這麽疏遠他也不是個辦法,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談一下,既然你們是血親,要相親相愛才對。”

“謝王關心。”寧無兮抹了抹眼淚,很快又轉為微笑的模樣,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不久後,寧無兮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內,桌上燭臺燃燒着,一旁正擺着兩顆紅豔的糖果,一看就是寧有峰放的。他走過去剝開糖果,塞進了自己口中,甜蜜的口感讓他的心情稍微愉快了些。

這些年他過得苦,所以喜歡吃甜到膩口的糖。為了不傷害血親,他放棄了性別,放棄了愛與被愛的機會,還因此受盡同族的恥笑。人人都知道他愛笑,只有血親知道,他其實是愛哭的。

淩晨時分,鲛族大軍出動了,越水城的噩夢也開始了。

将領們率着鲛兵四處搜尋,鲛獸跟着隊伍橫沖直撞。人們躲在家中瑟瑟發抖,将門窗用木板釘死,鲛獸卻輕易地破門而入。鮮血濺了一地,鲛獸食人的惡影投在門上,伴随着絕望的慘叫和哭喊。反抗者一律殺掉,取心而食,乖乖束手就擒的會被抓住,鎖于鐵籠中。

如今沒有獵鲛師守衛的越水城,就好比是砧板上的一塊肥肉。

雲焰天帶着鲛兵穿過街道,對周遭的殺戮視若無睹。寧無兮默默跟在雲焰天身後,同樣的麻木不仁。多少年來,人族獵鲛師就是這麽屠殺鲛族的,而他們鲛族,只是由砧板上的肉轉變為了拿刀的人。

嘆只嘆,獵鲛師犯下的過錯,卻要由無辜的百姓來償還。

疏雨漸歇,薄霧缭繞。雲焰天來到了江天堡外,此刻大門緊閉,兩名鲛兵便上前一步,一腳踹開了大門。放眼望去,樓閣庭院間一片死寂,似乎一個人都沒有。

“搜,如遇活人,格殺勿論。”

鲛兵們立即分為兩隊,在江天堡內搜尋起來。雲焰天閑庭信步,他環顧着門樓飛檐和花木回廊,笑嘆道:“這裏還真是個好地方,寬敞,景也不錯,無兮你覺得呢?”

“王喜歡就好。”

“對了,聽說江氏訓獵場占地十畝,能夠同時容納三千名獵鲛師進行訓練,本王倒想去看看。”

兩人遂朝訓獵場的方向走去,行至半路卻聽到了空靈的琴音。雲焰天步伐一僵,錯愕地看向寧無兮道:“你聽到了沒,有誰在彈箜篌,這曲兒好像是……”說着立即循着琴音找了過去。

庭院間落滿花瓣,枝桠上懸着零星的花朵,時不時便有一瓣打着旋兒飄落。樹下擺着一架梨木箜篌,箜篌前彈奏的男子俊美無俦,他長發及地,披着一襲深藍色的長袍,其上點綴滿了星光。男子懷中還坐着一個嬌小的男童,同樣是俊秀可人。

琴音輕快如鳥鳴,兩人凝神彈奏,男子彈奏主調,男童撥動輔音,前者冷若冰霜,後者笑容甜美,二者配合得無懈可擊,曲如天籁。

“白晞……”雲焰天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刻時光仿佛倒流,他又回到了百年前的西洲,癡望着心上人彈奏。

“白楚!”雲焰天看清那男童的臉,心底又是一驚,“你還活着?”

楚兒停下彈奏,笑盈盈地看向雲焰天和寧無兮,而江羨魚還在繼續彈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白晞……真的是你嗎?”雲焰天眼神顫動,情不自禁走上前去,他越看這個人越覺得像白晞,越覺得自己是在白日做夢。

楚兒立即用手指比了個噓,“白晞哥哥彈曲時不喜歡被人打斷。”

琴音倏然變急,四弦一聲,齊音落下。江羨魚這才罷手,只剩琴弦還在微微顫動,餘韻不絕。他掌心裏滿是冷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彈什麽,只是手指還記得。

“這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複活了?”

江羨魚默不作聲,将目光避了開去。他要假扮白晞,必須故作清冷,盡可能地躲避視線,如果不小心撞上眼神,也要竭力保持冷靜。按楚兒的要求,他的話也必須很少,只有這樣才能以假亂真。

“為什麽會這樣?”雲焰天詫異地看向寧無兮,他之前有命他把這副軀體處理掉,為什麽這副身軀又活了?還變得這麽的像白晞?

寧無兮搖了搖頭,同樣是一頭霧水。

楚兒起身道:“雲王陛下一定有很多疑惑吧?且聽我細細道來,兩百年前我僥幸逃過那一劫,然後花了很多年時間,收集了白晞哥哥的殘魂。不久前,我找到人族最優秀的攝魂師,終于複活了他。”

“不可能,這副身軀之前已經被……”已經被一個肮髒的人占據了。

“有什麽不可能的,白晞哥哥複活了,雲王難道不是最開心的人嗎?我記得很多年前,雲王最迷戀白晞哥哥的曲兒了。”

這時一隊鲛兵匆匆趕來庭院間,“禀氏王,江天堡沒有其他人在。”

這是因為在鲛軍襲城前,江家人就緊急遷移到了江天寶庫內,并由江輕魂重新布下了兵魂陣。而江羨魚則向巫靈塵借了楚兒,打算冒充白晞拖延時間,以等待援軍。

雲焰天沒有心思管其他人,目光死死鎖定在江羨魚身上,“且不論他是不是白晞,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聽聞雲王要來越水,我倆才特意來這裏等您吶,不妨借一步說話。”

楚兒正說着,江羨魚便起身走了開去,連走路的姿勢都在模仿白晞,臉頰微微擡高,步伐平穩帶風。兩名鲛兵見狀,立即揮戈攔住了他,卻被雲焰天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随後,幾人來到了高高的樓閣上,憑欄俯瞰整座越水城。天空蒼藍,遠處街道已是一片狼藉,人們的哭喊聲隐隐可聞,涼風中夾帶着一絲血腥,江羨魚不适地皺了皺眉。

“雲王這樣做有何意義?數百年來,不是人族獵鲛,就是鲛族食人,殺戮永無止境。唯有化解石心詛,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雲焰天不屑道:“石心詛已經肆掠了六百多年,要化詛談何容易,若再放縱不管,獵鲛師隊伍越來越龐大,鲛族就只有被宰割的份。”

“雲王可還記得,當年白氏為何被屠殺?”楚兒自問自答,“因為那些人都認為是白氏在散播石心病,但雲王知道,白晞哥哥是無辜的,他一直在尋找石心病的破解辦法,只要再給我們一些時間,就能化解石心詛,請雲王停止這無謂的殺戮。”

“是這樣嗎,白晞?”雲焰天又看向江羨魚,眼底盡是揣度之意。

江羨魚仍不說話,目光落于虛無缥缈處。雲焰天不禁伸出手來,輕撫向他的側臉,江羨魚一驚,立即躲開了兩步。楚兒慌忙攔住雲焰天道:“雲王請別這樣,白晞哥哥不喜歡別人碰他的!”

“白晞是不喜歡,但本王可沒承認這個人就是白晞。”雲焰天的眼神銳利如鋒刃,盡管他在心中期盼着,希望這個人就是。

“我們走。”江羨魚拉過楚兒要走,以他的判斷,如果是真正的白晞,在被這樣質疑後一定會走。

“站住。”寧無兮揮臂攔住了他們,江羨魚忙不疊避開目光,他總覺得寧無兮好像認出自己了。

雲焰天唇邊扯出一絲詭笑,忽的上前一步拽過江羨魚,攬他入懷的同時朝他唇上吻了過去。江羨魚大驚失色,扭頭胡亂掙紮,偏偏對方力氣大得驚人,濕熱的吻落在耳畔,讓他又羞辱又憤怒。

“雲王別這樣!”楚兒急忙勸阻道。

慌亂中,江羨魚似想到了什麽,一拳砸在雲焰天肩上。雲焰天身形一顫,怔怔看向自己的肩膀,上面正插着一枚義甲,鮮血汩汩冒了出來。這場景好生熟悉,他心頭一陣悸動,眼眶也微微發紅。

很多年前,雲焰天就強吻過白晞,受驚的白晞将一枚義甲拍在了他胸口,竟跟如今的情形如出一轍。難道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希望他是,希望他就是,哪怕是在自欺欺人。

江羨魚羞憤地抹了下臉側,還好他問過楚兒白晞和雲焰天的事,不然方才他肯定會用靈閃,跟雲焰天拼個你死我活。

“白晞哥哥別生氣。”楚兒笑着安慰道,對江羨魚的反應甚是滿意。

“雲王你這個人吶,我家白晞哥哥其實不讨厭你的,只是覺得你太過熱情,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你卻總是把人逼得太緊。”

雲焰天的神色緩和下來,看江羨魚的眼神也變得灼灼似火,綿綿情意展露無疑,這讓江羨魚心虛地避開了視線。

“王,處理下傷口吧。”寧無兮上前道。

幾人于是回到江天堡的一間房內,寧無兮熟練地幫雲焰天包紮傷口。雲焰天端坐着,目光一直沒從江羨魚身上挪開過,似乎已經認定他是正主。江羨魚更加緊張,一點多餘的表情都不敢有。

楚兒繼續說着化詛的事,希望雲焰天不要屠殺無辜。雲焰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便下令部族不得肆意屠殺百姓,只能把人關押着。

“你們先退下吧,本王想和白晞單獨相處。”

江羨魚一聽單獨相處,額上便開始冒冷汗了,這家夥剛才強吻來的,這會兒不知道還想強幹別的什麽。要是給葉臨川知道他被雲焰天強吻了,那還不得拼死拼活地殺過來?

“他退下就可以,”楚兒指了下寧無兮,“我就是要和白晞哥哥在一起的,我倆不能分開的。”

雲焰天一個眼神殺過來,楚兒立即不說話了,乖乖随着寧無兮退下。

随後,雲焰天又命人把箜篌擡進來,讓江羨魚為他彈奏。江羨魚只好坐下來,硬着頭皮繼續彈曲。老實說,他這鲛身除了隐隐記得天靈散的彈法以外,其他曲兒都不記得。

沒辦法,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彈奏天靈散,雲焰天就坐在一旁,托腮看着他,仿佛永遠都不會看膩似的。

時間漸漸流逝,江羨魚內心煎熬無比。如果給對方發現他是冒充的,不知道會怎樣對他,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又掐脖子又拿劍砍?當初雲焰天拍在他額上那一掌,他到現在還覺得頭腦內隐隐震蕩。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還是因為當初那掌留下的後遺症,江羨魚忽然眼前一黑,暈倒了過去。

“白晞!白晞……醒醒。”

迷蒙中,有人在耳邊輕聲呼喚。江羨魚疲憊地睜開眼睛,一張俊臉近在咫尺,對方正托着臉頰看着他笑,吓得他差點從床上滾了下去。雲焰天忙拉了他一把,“別怕,我不碰你。”

第一次,雲焰天跟他說話沒有用“本王”,而是用我。

“累了就睡吧,我也累了。”雲焰天說着便閉上了眼睛,就這麽毫無防備地側卧在江羨魚眼前。

江羨魚也靜躺了一會兒,只聽雲焰天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便悄悄坐起來,陰狠地盯着對方。他不會忘記,三年前在蝶海,就是這個人指使部下殺了自己爹,兩年前在北淵,就是這個人親手殺了自己。

“雲焰天啊雲焰天,你怎麽都沒想到吧,我不是你的心上人,而是你的死敵。”江羨魚心中念道,下意識抓了抓手指。他手指上還戴着幾枚義甲,義甲尖端鋒利,要是這麽扼住雲焰天的脖子,同時運用強力靈閃,就有機會能要了對方的命。

“雖然你也不是特別壞,但我必須殺你。”江羨魚默念着舉起手掌,就在這時,他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靈息,是江輕魂在附近召他。

于是他蹑手蹑腳地下了床,推門悄悄出去了。而這時候,床上的雲焰天幽然睜開了眼睛,望着江羨魚離去的背影,如呓語般說了句,“果然是在自欺欺人……”

一個刎魂而死的人,又怎麽可能複活?這些年,他未嘗沒有收集過白晞的殘魂,可那個絕情的人,就連一縷殘魂都不留給他。明知道這個人是假的,但就因為他像,能彈奏類似的曲子,又忍不住心動。

江羨魚匆匆來到一處偏院裏,江輕魂便從花樹後走了出來。

“情況怎麽樣?沒被鲛兵們發現吧?”

“孩子們都還好,不過,江軒他們送魚符回來了。”

“怎麽,是沒搬到救兵嗎?”

江輕魂搖頭道:“情況有點複雜,兩孩子趕到霧山,卻發現陸以風失蹤了,全陸家的門徒都在找他,就連陸與安都急瘋了。整個神陸莊亂成一團,無暇顧及越水這邊。”

“陸以風怎麽會失蹤的,還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

“據說是夜裏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房內沒有打鬥的痕跡,也沒有帶走什麽東西,出事前也沒什麽異常,詭異得很。”

“這可怎麽辦,鲛兵今天已經殺了不少人,就我們這點人手是沒法兒對抗的。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穩雲焰天多久,萬一他發現我是假的,不僅會捏死我,全越水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江輕魂伸手摸了摸江羨魚的側臉,“你被那鲛王占便宜了?”

“你都看見了?”

“川他擔心你,要我寸步不離地跟着你,我這屍身沒有氣息,一般人難以察覺到我,所以一直跟在你附近。”

“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我們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江輕魂戲笑道:“我看赤鲛王挺喜歡你的,總是直勾勾地瞧着你,要不你就出賣一下美色,哄騙他撤兵咯?”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胡鬧!”江羨魚氣得扭頭就走,江輕魂卻從背後摟住他,附在他耳邊道:“你可悠着點,要是再給那鲛王占了便宜,咱家川哥哥會非常生氣,回頭有得你受。”

“你閉嘴,不許跟他講!”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有一隊鲛兵正在過來。江羨魚匆忙道:“我盡量再拖一拖,你趕緊回去和大夥兒一起想辦法。”

話罷江羨魚就離開了,江輕魂也迅速藏了起來。

江羨魚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不料一轉身,雲焰天竟就站在跟前,手臂撐門将他欺在了身下。

“我石心病發作了……”

“啊?”江羨魚立即住嘴,因為他話一多就容易露餡。

“你來幫我解決。”

江羨魚微微瞪了下眼,只見雲焰天臉上泛着紅暈,竟然沒有了平時那種強硬的感覺,反而有了一絲溫柔的可愛。可是他石心病發作了,自己要怎麽幫他解決?緩解心痛只有兩種辦法,一是食人心,二是交尾,雲焰天的意思難道是交尾?

等等,交尾?!

※※※※※※※※※※※※※※※※※※※※

昨天感冒發燒飄了一天,沒有更新非常抱歉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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