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你是重生，我是穿越

臘月嚴冬，影視城空了大半, 跑在前面的男人一邊跑一邊看手機, 眼睛不知是因為風雪還是其他緣故已通紅。

“他們好像需要車？”紀靈犀猜測道。

傅天佑沉吟片刻，“我們去看看, 今天不太好打車。”

紀靈犀：“嗯。”

傅天佑發動車子，很快趕上二人, 紀靈犀放下車窗探頭問：“需要幫忙嗎？”

跑在前頭的徐興文一個急剎車，腦袋猛地擡起，那一瞬間, 這個中年男人眼中淚水滑落。

他顫抖聲音費力道：“我、妻子、車禍……”

紀靈犀眉頭微蹙, 尚未開口，傅天佑便道：“上車, 我送你們去醫院。”

徐興文只猶豫了兩秒便拉開車門讓後面追上來的女兒徐晴晴先上車，之後自己才鑽進車裏, 許是因為太過心急和害怕, 他上車時腳步踉跄, 幾乎是一頭栽進後座。

“爸爸你沒事吧？”徐晴晴灌了寒風的嗓音沙啞幹澀。

“沒事。”徐興文搖搖頭，才看向前座的人, 張張嘴卻在一秒內語塞。

“知道在哪個醫院嗎？”傅天佑冷靜問。

徐興文趕忙點頭, 然後報了一個醫院名，同一時間，紀靈犀已經在導航裏輸入醫院名稱開啓導航。

“吉人自有天相，別太擔心。”紀靈犀轉向父女二人安撫道。

“謝、謝謝，謝謝你們。”徐興文紅着眼眶道謝。

徐晴晴也想道謝, 可她一張口，眼淚水就止不住往下淌，整個人瑟瑟發抖，小姑娘終究沒她爸爸的堅強和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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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天佑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兩父女，臉上表情是少見的嚴肅，眼底亦是一片深沉。

他在想起徐晴晴和徐興文後就讓人查了查他們，畢竟徐晴晴一條鮮活尚且年幼的生命，他不能明知道徐晴晴有難還眼睜睜看着她的性命失去。徐晴晴的死是他曾經的狐朋狗友段豐羽造成，徐興文為女兒報仇虐-殺段豐羽，最後徐興文把自己的性命也賠了進去，三條人命，兩個家庭……

至于他所查到的徐家，是一家子可憐人。

徐家一家六口人，徐興文的父親、他的岳母、他們夫妻倆以及雙胞胎兒女，而六口人中，他父親二十多年前在工地傷了脊椎癱瘓；他岳母三年前查出有胃癌，一直在治療；兒子初一時因校園霸淩被同學從教學樓扔下，成了植物人；他妻子十年前出車禍沒了一條腿……沒病沒災的只有徐興文和徐晴晴二人，但沉重的家庭負擔讓父女倆一天都沒法休息，饒是徐興文妻子最近找到一份環衛工作，可三人身上的負擔依然能将人壓垮。

在傅天佑上輩子有限的人生中，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過的最慘的人，可當他知道徐家人的遭遇，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多矯情和不堪一擊。

或許是憐憫這一家的可憐人，從影視城到醫院一路全是綠燈，傅天佑以最短的時間将父女二人送到了醫院。

可，上天所給予的憐憫也非常有限，徐興文和徐晴晴來到醫院，似乎只是為了見他們的親人最後一面。

紀靈犀和傅天佑站在搶救室門口，聽着搶救室裏幾欲絕望的哭聲，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擰住，全身冰涼。

“……紀靈犀。”也不知站了多久，傅天佑才緩緩喊出一聲。

紀靈犀：“嗯。”

“紀靈犀。”傅天佑又低聲喊他一聲。

紀靈犀側頭看他：“紀哥在。”

傅天佑深吸一口氣，将心底的難受壓下去，才說：“你去車裏等我，我，過會兒再去。”

紀靈犀深深望了他一眼，沒問他為什麽留下，點點頭，先一步離開。

傅天佑望着他離開的背影挽留的話在舌尖繞了一圈，又很沒骨氣的咽了回去，有些話，他沒法和紀靈犀說，也不能和紀靈犀說……

……

紀靈犀在車裏等了大概半小時傅天佑才回來，神情還算平靜。

“小瘸子，我知道你是重生回來的。”他說。

傅天佑正要點火的手指頓住，身體瞬間緊繃，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漫上心頭，他瞳孔驟縮，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下血色，不敢置信的轉向一旁。

“你說什麽？”是他耳鳴，對嗎？

紀靈犀沒回答，而是接着他前一句說：“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說，我知道你最大的秘密。”

傅天佑腦中一片空白，脫口道：“你為什麽會知道？”問完他眼睛不由大睜開，“難道你也……”

“我不是。”紀靈犀在傅天佑說完之前否定，他吐出一口氣，才往後說：“我沒有重生，我也不是你原來記憶裏的紀靈犀。”

“……什麽意思？”傅天佑整個人都戒備起來，望着他的眼神滿是警惕。

見狀紀靈犀又無奈嘆一口氣：“簡單說吧，你是重生，我是穿越，聽懂了嗎？”

傅天佑：“……………………？？？”

他比較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他一定是在做夢，他絕對是在做夢！

紀靈犀讀懂了他的表情：“別懷疑，你沒做夢。”

傅天佑：“…………………………”

紀靈犀破罐子破摔，雙手一攤，道：“這世界不科學……”

傅天佑：“……你先別說，你讓我緩一緩，冷靜冷靜。”

紀靈犀單手托腮，一臉淡定說：“行，你慢慢冷靜。”

傅天佑聞言頓時一臉抑郁，眉頭擰出的疙瘩一時半會看樣子消不下去。

重生？穿越？

紀狗賊真的不是看他情緒不對故意跟他玩劇情梗？

可實話實說，他上輩子和紀靈犀交集雖不多，可有限的印象中，紀靈犀的性格的确和他如今認識的差別很大，其他不談，光那糙性子就不太像上輩子的紀靈犀。

但讓他相信這個人不是上輩子的紀靈犀他依然沒法相信，太驚悚了，完全比空投炸-彈還離譜。

就這樣，傅天佑一會垂眸思索，一會擡眸瞥紀靈犀兩眼，再垂眸深思，再看紀靈犀……紀靈犀瞧着都替他糾結，又有點同情和好笑。

坐太久，紀靈犀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順便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這時，傅天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真的有穿越嗎？”

紀靈犀忍下再次打哈欠的沖動，懶洋洋反問：“你能接受自己重生，不能接受我穿越？”

傅天佑一時語塞，好容易舒展一些眉頭很快又攏起，提出質疑：“如果是穿越，為什麽你會知道我的情況？”

“哦，那我再補充點，穿越不準确，嚴格來說，我是穿書。”話既然已經起頭，紀靈犀也不再瞞這瞞那。

“你說什麽？？？”傅天佑瞪圓了眼睛，仿佛聽到什麽天方夜譚——他接受了自己的重生，可現在紀靈犀告訴他他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書？

紀靈犀做了個安撫的手勢，“雖然的确很難令人信服，但小瘸子，紀哥可以對天發誓，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話，絕對不騙你。”

這下傅天佑臉色就如調色盤一樣精彩紛呈，他感覺心髒的承受能力有點差，想要磕一把速效救心丸或者直接躺倒搶救室病床上電擊兩下，不然他真怕下一秒就徹底停止跳動。

又是好一陣沉默，傅天佑腦子裏還是一片漿糊，只依着潛意識問：“我的世界真是一本書？”

“誰知道呢？”紀靈犀唇角勾起一抹不大明顯的弧度，他雙手交疊枕在腦後，望着虛空的某一處，聲音有些缥缈：“也許我原先的世界也是一本書，又或者，其實現在的你和我又在誰筆下呢？”

傅天佑心情極為複雜，很想辯駁一二，可他發現紀靈犀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你真是穿書，是不是表示你對我的世界了如指掌？”良久，傅天佑才神色不明的問，其實他更想問：是不是對我了如指掌，所謂戀愛其實只是他一時興起或逗弄？

聽聞這話紀靈犀才笑了一聲，他遺憾道：“其實那本書我只看了兩章。”

傅天佑臉上滿是不信任。

紀靈犀伸手在他臉上捏一把，惹來他一瞪視，才接着道：“真的，不騙你，我真就看了兩章催眠，結果一睜眼，就成了‘紀靈犀’。”

“你為什麽會穿越？”傅天佑很是不解。

紀靈犀一攤手：“也許是因為我正好挂了，又和書裏的‘紀靈犀’同名同姓，誰又說得清呢？”

傅天佑心頭一跳：“你……你怎麽會……？”

“過勞死。”紀靈犀說的坦然，可眼底透出一絲絲無奈和惆悵，轉瞬即逝，“不過挂了也挺好，撿回一條命不說，還變年輕了，又吃穿不愁。”

“變年輕……你以前多大？”傅天佑不自覺就被他帶偏了節奏。

“28。”紀靈犀答。

“28啊……那還是比我小。”傅天佑說着居然生出了那麽一點點優越感，随即又黑下臉，現在可不是追問紀靈犀上輩子年齡的時候！

他問：“你為什麽要和我說？”

如果紀靈犀不說，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紀靈犀的秘密。可紀靈犀猝不及防丢給他一顆驚天巨雷，是有其他緣故？

紀靈犀認真道：“我選擇跟你坦白，一是因為你也有秘密，如果我将我的秘密告訴你，你一定會幫我保密……自私點說，我想用你的秘密換你一生。”

傅天佑微怔，旋即反應過來：“但我現在也知道了你的秘密……”

“秘密換秘密，一生換一生，紀哥的誠意感受到了嗎？”紀靈犀笑問。

傅天佑心髒咚咚跳，唇角不覺揚起弧度，他竭力壓下，習慣性往壞處想：“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未來某一天我們還是掰了呢？”

紀靈犀凝視着他，半晌，吐出一句話：“我不會離婚，只有喪偶。”

傅天佑一時沒明白過來，想說這都哪跟哪啊，他倆可沒結婚，哪來的離婚？但仔細琢磨兩次後靈光一閃，紀靈犀的意思是——

專一？

不對，還有另一個意思——

不會離婚，只有喪偶……是不是意味着若未來他出軌，會被紀靈犀給宰了？？？

以紀靈犀那脾氣，似乎還真幹得出來！

雖然解讀出來的內容有點可怕，傅天佑心裏卻隐隐有些開心，他克制住情緒上臉，清清嗓子繼續問：“坦白的第一個原因你說了，第二個原因呢？”

“第二個也簡單，我跟你說了，書我只看了兩章，約等于沒看，所以未來會發生的一切事我都不知道。你有上輩子的記憶，有些人有些事你心裏有數，我不會刻意問你，只是想讓你在我面前自由些，不用藏着掖着，譬如發生在徐興文和徐晴晴父女倆身上的事，你要是有什麽拿不定主意，可以跟我唠唠。”紀靈犀給出的回答依然坦誠。

兩句話一說，傅天佑就覺心髒被羽毛輕輕撩過，又癢又軟，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看出來了？”

“紀哥兩眼睛明亮着呢，這要不是知道你的秘密，就你之前偷偷摸摸的樣子紀哥指不定還懷疑你在外面有人呢。”紀靈犀沒好氣道。

“去你的，你才外面有人！”傅天佑沒好氣瞪他一眼，餘光看到救護車上送下一人，想到只來得及看親人最後一眼的徐興文和徐晴晴眸色暗了暗，他微不可見嘆息一聲，發動車子：“我們先回去，路上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标題我能取好幾個——

【坦白】【一生換一生】【我不會離婚，只有喪偶】

莫問紀哥為什麽突然坦白，問就是想給柚子更多安全感……以柚子有陰影的性格，親眼見到生離死別他會想太多，紀哥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