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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這匾額,謝雲錦便大吃一驚,暗道這可不妙了。
薛南山一直住在廣陵侯府,因着要靜養,老侯爺才單辟了一處宅子給他。如今他撤了薛宅的名頭,反換成了世子府,這不是擺明了要跟老侯爺分家嗎……
薛世子啊薛世子,你這膽子也忒大了!
她正暗自嘆氣,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大笑聲,卻有些孱弱,很是力不從心。
“世子府……”那人笑幾聲便喘一下,勉強調侃道,“還沒襲爵呢,倒先充起侯爺來了。我看他也不要叫什麽世子府了,改成獅子府吧。也不要喊他什麽薛世子,幹脆叫雪獅子就行。”
謝雲錦心說究竟何人敢這樣說薛南山,回頭一見居然是淮陰王。他正從一輛馬車上下來,瘦得皮包骨頭,眼圈也泛着烏青,正被下人攙扶着一步步朝府門走來。
“世子夫人好興致啊,竟在日頭底下欣賞匾額,看來是情人眼內出西施喽?”他腳步虛浮,嘴角卻仍舊帶着笑意,“不知世子可在府中?”
“妾身見過王爺。”謝雲錦朝他躬身行禮,“世子并未出門,想來或許在書房。妾身這就差人去告知。”
她請淮陰王入府歇息,只管随意。下仆們一見是王爺到訪,紛紛收斂神色,面上都恭敬起來。
淮陰王被下人攙着,走幾步便要歇一下。他強打精神挪動着,随着謝雲錦一步步到了書房外。
薛南山早已出來迎他,見他是這個模樣,一下子竟愣住了。
“你怎麽忽然來了?”薛南山驚訝道,“病成這樣還親自過來,你這命是不想要了?”
淮陰王走到這裏實屬勉強,已經沒力氣同他說話了。薛南山急忙将他請進書房,命人扶他坐下後,趕緊端來枸杞參茶給他喝
淮陰王喝了幾口,總算是緩過了氣來。他端着茶杯,手指卻有些發抖,竟端不穩。
他看着微微晃動的杯子,平靜地笑了笑。
“我啊,這回算是要死的人了。”淮陰王道,“這一生,也戎馬倥偬過,也風花雪月過。生在這王侯之家,卻一事無成。前幾日病得糊塗,看見陰司派人來我府中候着。我想我這日子是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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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始了,你這信口雌黃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我就替你燒高香去。”
“燒什麽香都沒用。”淮陰王搖頭,“老薛啊,我這條命是保不住了。只是我手邊諸多事務不能無人看管,我思前想後,唯有找你了。”
“那你怕是找錯人了。”薛南山低頭喝了口茶,“你怎麽知道我這條命就保得住?”
“若是保不住,你早就死了,哪容你拖到這時候。”淮陰王冷笑,“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既然你沒死,想必你就死不了。倒是我替你做這個死鬼,等明兒我下去了,也保得你在人世長命百歲就是了。”
“少聒噪,你死不了。”薛南山看都不看他一眼,“我找了個大夫,本來要送去你府上。可你倒巧,親自過來了。我看你也不必回去了,我這就請人去接那大夫過來。”
謝雲錦一直在外面吩咐人送茶和點心,聽見他如此說,便立即去辦。也沒叫旁人,只讓富池帶幾個轎夫去好生接裘郎中過來。
因為請得突然,本以為要花上些功夫,誰知居然很快就回來了。不過裘郎中來得匆忙,還穿着尋常的衣服,僅帶了一個藥匣,有些風塵仆仆的樣子。
薛南山早将淮陰王安置在一處雅居內。謝雲錦親自引着裘郎中過去,大致同他說了淮陰王的狀況,好讓他有個準備。
裘郎中聽了,只點點頭,沒有多言。
謝雲錦将他請至門前,吩咐人好生送進去,便轉身離開了。
她并未走遠,找了處長廊坐下,想聽一聽裏面有什麽動靜。
可耳中卻在此時響起了腳步聲,顯然有人正朝着這邊來,而且應當是來找自己的。
謝雲錦坐着沒動。過了一會,卻見富池快步至此,向她恭敬道了聲小主人。
她見富池神色有些不對勁,便問道:“怎麽了?看你模樣急慌慌的,莫非是有什麽事?”
“回小主人的話。”富池看了看四周,見無人便靠近了幾步,壓低聲音道,“我領着人帶裘大夫回來的時候,發現有人暗中跟在後面。我留心觀察到底是何人,誰知……竟是那日跟着我們的人。”
“當真?”謝雲錦眼眸一動,“你可看清楚了?”
“小主人知道,我不是不謹慎的人,斷不能看錯。”富池道,“請小主人恕罪,當時因他們是侯府中人,我沒有取他們性命。誰知竟然賊心不死,又來跟着了。”
謝雲錦剛要說我早已知曉你未傷人命。但仔細一想不對,這是富池是私下裏同謝老爺的談話,自己并不在場,不過是聽到了只言片語而已,當下立即改口,說了句無妨。
“這些人是跟着侯府的轎子過去的嗎?”
“不是,這些人一直在留山堂外,僞裝成各路商販旅人,顯然一直盯着裘大夫。他們大約沒想到來接他的人是我,所以只是遠遠跟着,不敢輕舉妄動。”
“居然是廣陵侯府的人……”謝雲錦喃喃道,“上次是我,這次是裘郎中。先前事倒也罷了,可這一次,薛老侯爺根本不在府中,到底是誰派來的?”
“這……屬下不知。”
謝雲錦知道問他無用,自己細細想着,腦中卻忽然一頓。
薛府既然無人,那能可安排人行事的就只有一人。畢竟他曾經說過,他可以調用那些府兵。
更何況他前幾日還去拜會過裘郎中。那時候都未有什麽異常。
所以……極有可能就是他。大約是他并不相信裘郎中,所以着人看着他。
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真想不到他疑心病居然這般厲害。若真如此……那麽先前他同自己說并不知有人跟着自己一事,便是在撒謊了。
“還要我信他……我如何能信他!”謝雲錦站起身來,眉間隐着一股怒氣,“若不是你告知我,我還要被他诓騙得團團轉!世子啊世子,你這心思當真是重!”
“小主人別動氣,此事未必是——”
“不必多說了。”謝雲錦冷冷道,“我自去找他問個明白。”
她轉身欲走,富池卻攔在她面前,請她莫要沖動。
“小主人不可,”他對謝雲錦道,“此事若不是世子所為,倒還無妨。若當真是他,小主人只怕就将自己置于危險之地了。”
“那你說怎麽辦?”謝雲錦轉頭怒道,“我百般護他,他卻對我諸多算計。我當真是不知他究竟在打什麽算盤。”
富池一時頓住,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片刻後皺起了眉,像是有些惱自己的多言。
“早知小主人如此煩惱,我不該前來告知,只自己将他們解決掉就是了。”
“荒唐,難不成連你也想瞞我?”謝雲錦拂起長袖,頭頂發簪的墜子晃動不已,“我獨自在此,無依無靠,若連你也存了私心,我當真只能坐以待斃了。”
富池聞言,立即跪在了地上,輕聲道:“小主人息怒,富池不敢。”
“你先起來,叫外人看到必定生疑。”謝雲錦聽了聽四周,見沒有驚動什麽人才稍微放下了心,“罷了……此事我自有定奪,你放心就是。下次若聽到或看到什麽,還是要立刻來告知我。”
富池應了。謝雲錦要他先退下,自己則重新坐在廊椅上,閉目緩和着怒氣。
其實細想一想,竟覺得富池說得有理,方才的确是自己焦躁了。此事雖然薛南山有嫌疑,但如富池所說,也不能咬定就是他所為。
須得試探他一番,才能窺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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