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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樣貌,晏歸瀾是難言的耀目生輝,烏發如瀑,姿容昳麗,瞳深似水,唇如新月,便是不笑的時候也天然帶了三分笑意,一垂首,一偏頭,萬般風流便在眼底流轉,聽說還有宗室公主因為看他看的太癡,不慎落入太液湖裏。

沈家男丁大都生的好相貌,但跟晏歸瀾一比,也只有自慚形穢的份兒了。

沈秋容見他如此風采,眼光更亮,上前袅袅娜娜地行了個禮,也不尊呼郎君,只親昵道:“表兄。”

晏歸瀾随意點了點頭,打量了沈嘉魚幾眼,唇角一挑,神情不明,不過他很快斂了神色,如常問候:“表妹可還好。”

跟他的重重尴尬湧入心頭,沈嘉魚也斷沒想到和他居然是在母親去世之後再見,心裏那個別扭難受無以言表,反應了半晌才道:“多謝表…兄挂心,不知表兄前來所為何事?”

天知道她這聲表兄叫的有多費勁,一年多前她就是被這幅過分俊美的皮囊迷了心竅,邊叫着人家‘大美人’邊上前調戲之…接下來的事簡直不堪回首,沒想到時隔一年兩人居然在這種靈堂上重新相逢。

她對着他難免心虛,想着想着擡頭觑了眼晏歸瀾的神色,無數次在心裏暗自祈禱他記性不好把原來的事兒忘了,她心裏存了僥幸,目前晏歸瀾待她還算正常……說不定是真不打算追究那事了。

此時下人端了熱漿上來,晏歸瀾淡淡掃去一眼,沒有接過杯盞,反而站起身來撣了撣衣領:“夫人身子不适,不能出門,請托我來此祭拜沈夫人,表妹帶我去靈堂吧。”

提起母親,沈嘉魚白淨的小臉瞬間暗淡下來,一雙水潤剔透的琉璃眸子也了無神采,跟失怙相比,見到晏歸瀾的尴尬也沒那麽鮮明了。

她恹恹地點頭:“表兄跟我來吧。”

晏歸瀾見那向來神采飛揚的臉上頭回沒了精神,不覺挑了挑眉,這張臉嬉皮笑臉吊兒郎當不奇怪,但無精打采就格外違和,他靜默片刻,平淡道了句:“節哀。”

沈嘉魚不知有沒有在聽,聞言又胡亂點了點頭,等到出了門兒,被院裏的冷風一刮,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姨母身體不适?可當緊?”

晏歸瀾點了點頭:“已叫來國手診治過了,只是動了怒傷及自身,并無大礙。”

沈嘉魚神情陰郁地嘆了口氣:“那就好,我如今身上帶重孝,不好沖撞,等過幾日再去探望姨母。”

她說完又垮下臉,背着手,無精打采地帶着路。一邊沈秋容早已不甘寂寞,搶了幾步在晏歸瀾身邊站定,含羞帶笑遞過來一個眼波:“我是嘉魚的堂姐,表兄若不嫌棄,喚我一聲二娘子便可,細算下來,咱們雖是親戚,我卻沒見過表兄幾次,以後還得多多來往才顯得親近。”

沈秋容笑着說了幾個自以為有趣的事兒,着重凸顯自己的心靈手巧貌美如花,晏歸瀾一概不接話,只負手往前不緊不慢地踱着,以他的身份,也确實沒必要把沈秋容放在眼裏。

她能見這位拐着彎的表兄的機會不多,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沈秋容不甘心地皺了皺眉,忽的腳下一崴,身子就踉踉跄跄地往晏歸瀾懷裏撞去。

可惜她終究不能如願了,沈嘉魚的手突然從斜刺裏伸出來,穩穩地扶住她,她厭煩的不行:“堂姐,下回走路記得看路,四處亂看的話眼裏容易長針。”

沈秋容又羞又氣,一把拍開她的手:“你…”

沈嘉魚扯住她的手臂,拉着她退後幾步,冷着臉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不準在我娘停靈的時候鬧出什麽難堪事。”要是別的時候她才不管,但這幾天說什麽都不行!

沈秋容心思被她點名,面皮有些發漲,忍不住諷刺道:“你這時候知道這是難堪事了,你敢說你沒對晏大都督做過下作事兒?我不過是跟你學了幾手罷了,你居然好意思來說我!”

沈嘉魚從小到大都是家裏的大王,長輩小輩都讓她幾分,因此才不怕沈秋容,聞言冷笑着撇了撇嘴,理所當然地道:“原來的事我都知錯了,再說你明知道我丢了人,幹嘛還要學着我丢第二回人?我是我,你是你,我就是好意思罵你了,有本事你咬我啊。”

沈秋容給這番歪理驚的目瞪口呆,晏歸瀾走在前面聽到了一耳朵,嘴角不由一揚。

她說完晃了晃白嫩嫩的拳頭,沖着沈秋容呲了呲兩顆小虎牙:“再讓我看見你不老實,別怪我不客氣!”

沈秋容小時候沒少被她捶過,知道她說動手就動手,唬的退後了一步。

沈嘉魚最後沖她比了比手掌,瞪眼抿唇做了個怪臉,然後才一甩袖繼續在前帶路。

沈秋容才不信她的話,說不定就是沈嘉魚自己還對晏歸瀾有意,這才從中作梗,阻攔她的好事!可她又怕挨打,只得在後不滿地低低罵了幾句,卻終究沒敢再生事。

沈嘉魚聽見之後在心裏冷哼了聲。撇開地位權勢財富這些不談,晏歸瀾是世家宗子,晏家盤桓千年,傳承幽遠,底蘊深厚,規矩森嚴,曾經皇室想嫁嫡出公主于晏家,被晏家以皇室有胡人血統的理由給拒了,而沈家祖上就有胡人血脈,更不是什麽顯赫世家,直到他們祖父這一輩兒才發跡。

不是她妄自菲薄,晏家連公主都瞧不上,更何況他們家了。當初她不知道晏歸瀾身份,只見這個風姿無雙的美人從橋下路過,一時心癢才上前調戲,讓她自己和家裏都狠丢了一回人,現在當然不能眼看着沈秋容繼續顯眼,在她母親靈堂前丢人,對這個倒黴堂姐的不識好歹,她還有些生氣哩!

總算是擺平了沈秋容,沈嘉魚也沒心思再管,一行三人沉默地到了停靈的地方,被沈秋容這麽一攪和她倒是恢複了些精神,恭恭敬敬地給母親添了三炷香。

沈秋容琢磨着要是她在靈前不敬,沈嘉魚是真的會動手打人的,她便佯做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等叩拜之後她本想尋機會繼續和晏歸瀾說話,晏歸瀾卻先開了口:“沈二娘子若是無事就先出去,我有些事要跟表妹說。”

沈秋容面皮一僵,卻不敢對晏歸瀾繼續賣弄,只狠狠地瞪了眼沈嘉魚,這才滿臉尴尬地轉身走了。

沈嘉魚瞧着沒什麽精神,等清了靈堂中人,轉頭問晏歸瀾:“表兄有事?”

晏歸瀾沒言聲,撇下她撚了三炷香,折腰祭拜過鄭氏,這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靈堂裏沒了人,他神色已不複方才的和煦:“沈夫人要停靈幾日?”

“七日。”沈嘉魚對他的冷待不以為怪,憑兩人的關系,他肯在人前給她留餘地已經算有心胸了,但她實在不想跟晏歸瀾談論母親的身後事。于是她把晏歸瀾引至後間,沒過腦子就換了個話頭:“表兄,今天…天氣不錯,表兄看着越發精神挺拔了。”

晏歸瀾冷眼地看向窗外的漫天飛絮,冷不丁問道:“你叫我什麽?”

“表…世子?”沈嘉魚改口,試探着換了個疏遠的稱呼。

晏歸瀾豐潤的唇瓣一挑,似笑非笑,人前人後神色大相徑庭:“世子?”

沈嘉魚愣了下,不解其意,蹙眉問道:“大都督?”

晏歸瀾眼底光芒微閃,神色奇異:“不是親親美人嗎?”

沈嘉魚:“!!!”

晏歸瀾好似沒瞧見她的窘迫,也不在稱呼上繼續糾纏,好整以暇地道:“夫人除了讓我代來拜祭,還請托我接你和令弟去往國公府上住些時日。”

沈嘉魚回過神來,想到母親臨終前的将他們姐弟倆交托給姨母照料,只沒想到居然是晏歸瀾上門接人,她怔怔地點了點頭:“姨母相請,自不敢辭,等我和燕樂料理好母親身後事再上門叨擾吧。”

晏歸瀾不緊不慢:“夫人已經同沈太仆談過,沈夫人的後事他自會料理,夫人讓你們早日上門為好。”

沈嘉魚給他陰晴不定的态度弄的有些茫然,愣了下才撓了撓頭道:“我去同燕樂商量商量。”

晏歸瀾點了點頭,跟她錯身而過的時候,忽的伸手在她肩上輕輕一拍,低低一笑:“表妹,咱們來日方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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