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房間裏上演激烈的角鬥。

宿醉的後遺症尚未完全消融, 衛予的腦袋一陣陣發暈, 椅子被牆體抵住沒能倒下, 他借着半仰的姿勢擡腳踢秦易, 秦易不得不放棄親吻他的動作低頭閃避,瞅着這個空當衛予掄起右手,目标是秦易的腦袋。

談話的時候他趁秦易注意力不集中, 悄悄将桌上的一個瓷杯藏到了身後, 如果這一下能擊中, 他就能獲取逃出的時間。

衛予十分緊張,長這麽大他還沒砸過人,可他現在沒有其他辦法。

簡單的動作在他眼裏像電影慢鏡頭回放一般,眼看要接觸到秦易, 衛予的心都提了起來, 他屏住呼吸加大力度,力求一擊即中。

如果失敗, 秦易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

他真的害怕、恐懼這個人, 有生以來第一次, 他知道一個人真的會因為某些不可能實現的執念入魔。

近了近了, 瓷杯接觸到頭發了, 衛予下意識稍稍別開眼睛。

“咚”的悶響,右手被一個東西反彈開,衛予微愣,一股釋然自心底漫開,随即去看秦易傷的怎麽樣。

空氣再次凝固, 仿若深秋的某個夜裏氣溫急轉直下,從五度降為零下十五度,冰雪紛飛湖面結冰,每個空氣分子都散發着寒氣。

秦易的左手抓着瓷杯,連帶控制住了衛予高舉過頭頂的右手,雙目微紅嘴角帶笑,似乎覺得衛予很好玩:“原來還藏了這麽一手。”

衛予整個人如墜冰窟,他和秦易搏鬥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自己還是個腦袋昏沉的症狀,占盡劣勢,真如案板上的羊,等待他的只有任人宰割。

恐懼感翻江倒海湧上心頭,他從沒像此時一般害怕過什麽東西。

秦易的頭發略微有些長,在剛才的劇烈動作裏變得淩亂,他盯着衛予看,衛予雖然裝的鎮定,但眼睛裏時不時翻上來的不安實在太清楚了,分明是在恐懼。

他怕他。

秦易很清楚記得第一次見衛予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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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國外讀書,那次放假回國,秦融辦了個局迎接他,人不多,只有平日關系極好的接兄弟,對他那個表哥來說,無事不可辦局,仿佛生來就是為了吃喝玩,狐朋狗友一大堆,真正重視的卻只會邀那固定的幾個,到他們那個年齡,朋友圈子其實已經固定下來了,外面場上認識的那是另一個圈子,大家玩歸玩,客套歸客套,心裏界限分明的很。

所以那次在秦融家裏見到衛予,他十分詫異。

“這是邱行之的大學同學,也是慶城人,和老邱關系好,經常一起玩。”秦融這麽介紹,當時邱行之大三,和衛予認識才半年。

當時衛予坐在沙發上和邱行之讨論一本雜志上的東西,背脊挺拔毫無委頓之感,和周圍橫七豎八躺成爛泥的兄弟大相徑庭。

相比邱行之英俊到有些失語的面容,衛予的容貌卻并不遜色,他的眼睛略微有些圓,瞳仁黝黑無比,眸中綴着一個光點,微笑時眼角下彎笑意盈盈,認真時雙唇并列攏出的線條鋒利淩冽,幾乎能在瞬間改變整個人的氣質。

不同的環境造就人不同的氣質,衛予和他們這些兄弟都不一樣,也不像秦易以前認識的所有人,秦易對他有些好奇,上前查看。

他走到客廳裏主動對衛予說:“你好,我叫秦易。”

衛予從雜志裏擡頭,黑色的短發下露着幹淨的額頭再下面是微微疑惑的雙眼,邱行之在旁邊補充:“是秦融的表弟。”

衛予站了起來,禮貌的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衛予。”

随後他一笑,因為疑惑而略顯銳利的目光立時被溫和代替,秦易在他的笑眼裏看到自己怔愣的兩秒和嘴角的笑:“很高興認識你。”

秦易後來想了很久,終于在某天明白,衛予身上有一種名為“矛盾”的東西,這一刻你覺得他友善清淡,很可能下一秒你就能感受到他銳利強烈,他表面上總是平靜溫和,內在其實有許多東西,讓人想要湊近了去看、去觀察、去發掘。

其實衛予說的有一定道理,秦易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包括跟衛予表白的時候,他都想不通為什麽會對那個男人産生瘋狂的占有欲,成年以來他見過那麽多人,哪怕是“感情”最好的,和他在床上最為契合的,說離開他也都能立馬放手第二天醒來不再想起,他不故作潇灑,是真的潇灑,或者說,冷情冷性,他覺得這樣挺好,至少不用煩惱哪一天面臨感情的煩惱,該玩的時候玩該散的時候散,來去自由,很适合他。

但任何事都有例外,衛予就是他的例外。

感情來的很急很快卻了無痕跡,秦易意識到自己念頭的時候沒有猶豫,當即決定采取手段。

他沒騙衛予,回國後見的次數增多,每次和他說話,對他笑,秦易腦袋就會想,把他壓在身下,看他黝黑卻略顯清淡的眸子印出自己的模樣,因為自己而泛紅而流淚,那模樣一定極美。

衛予說他不喜歡,秦易想告訴他,那是他竭力壓制的結果,一切都沒結果,他不想那麽快讓自己瘋狂的模樣吓跑衛予,這種壓抑在年久日深的黑夜裏發酵,膨脹成一個巨大的氣球充溢在身體和腦袋裏,他計劃、行動,悄悄的用盡各種方法試圖離間衛予和邱行之,只要他們再無可能,他就有了機會。

當他看到衛予脖子肩膀下巴滿布的痕跡,以及盡管竭力忍耐依然僵硬的走路姿勢,秦易腦海裏的某根弦斷了。

他沒機會了,他知道。

而今天,面對即使恐懼害怕,也難掩憎惡的眼神,秦易聽到自己心裏的巨大炸|裂聲,瀕臨爆|炸的氣球也失去了支撐的氣體,散成無數碎片,連帶着他的血肉,落在了跟前。

他的雙眼漸漸充斥血色。

衛予警惕的觀察秦易,放下瓷杯後他一直垂目看着地面,抓他的手勁也松了些,他本想趁此機會推開他,可房間門上了鎖,他逃不掉,可能還會因此激怒秦易招來更瘋狂的壓制。

這會秦易看着冷靜了些,衛予嘗試跟他好好說幾句話:“秦易,你先松開我。”

秦易立在他身前一動不動,依然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麽,沒給他回應。

“秦易,你和我……”

秦易猛的擡眼,一下攫住了衛予的視線,雙眼泛紅頭發淩亂:“松開你可以,你答應我和邱行之分手,我帶你去國外。”

衛予一愣。

“他邱家楚家在國內有那麽點影響力,你和我去國外,我能把你藏的他永遠找不到。”秦易試圖做最後的掙紮,心裏一直有個聲音警告他不可能成功,可他不甘心,力竭了也要抓住最後的可能,“現在就走。”

那還不如殺了我,衛予閉眼不看他,一個大活人,沒犯法沒做錯事,憑什麽要躲到異國他鄉一輩子不見家人朋友愛人,他不是亡命徒不是罪|犯:“你瘋了。”

秦易盯着他看:“你不願意。”

“不願意。”衛予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松開,“不可能。”

死也不要。

衛予坐秦易站,兩個人都低着頭,一個看另一個,另一個看自己的光着的腳,房間的氣氛不像之前那般劍拔弩張到令人窒息,似乎緩和了些,衛予想,失望之後會放過自己的吧,又不可能關他一輩子,邱行之、家人、警察随時可能找過來,他心底冒出一點希望。

希望這種東西就是用來被人打破的,衛予升起這種想法沒兩秒,忽然感覺自己整個騰起,接着在空中轉了個方向,身體被綿軟的東西承接,秦易在同時俯下身壓住他。

兩人離的太近了,節奏不一而同樣急促的呼吸交纏環繞,衛予聞到酒氣,不知道是自己還是秦易的,他想要偏頭避開秦易深入馬裏亞納海溝的目光,秦易及時伸手捏過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自己。

狹長的眸子是秦易臉上最有标志性的器官,一笑如桃花盛開,不少和秦易有過親密接觸的人說最喜歡他的眼睛,随時盛滿情感,此時緊盯着被他半控制住的人,假裝的笑意溫和早已消弭殆盡。

裝下去也不會被接納,他裝夠了。

衛予被他壓的喘不上氣,只能冷冷的看他:“聽你哥說,你睡過很多人。”

秦易“嗯”,開始打量衛予的嘴唇,酒醉口渴睡了一夜,衛予嘴唇有些幹燥,也許他能讓它們重新豐盈紅潤起來。

“我有潔癖。”衛予不遺餘力的諷刺道,“太髒了。”

“我說過,以後只有你。”秦易視線下移,衛予的脖子線條很漂亮,幹淨利落,喉結随着說話的共振一鼓一鼓,要命的性感,“你嫌我髒,可以随便處置我,罵我揍我都行。”

衛予:“先放開我。”

秦易的視線重新移到衛予臉上,不知道為什麽,他特別喜歡衛予嚴肅的樣子,怒意摻在清冷的面容之下,簡直像給他下|藥:“你以為我是笨蛋麽?放了你,邱行之會弄死我,以後很難再有這種機會。”

“我一直好奇,你和邱行之分明是一種人,你為什麽會被他吸引?”

衛予沒答,眼睛越過秦易的腦袋看天花板,秦易其實也沒指望得到他的回答,也無所謂,反正他已經等不及了:“知道我現在最後悔什麽嗎?”

他用力扳着衛予竭力想掙脫開的臉,沒頭沒腦的去親他,嘴唇、脖子、肩頸、身體其他部位,他都要:“後悔在你跟前演戲,你看到沒,這才是真實的我。”

他的力道實在太大,衛予被他捏的下巴酸疼,有前面的教訓,他忍着疼死命咬牙,再疼也不肯張嘴,可他很快察覺到更不妙的事。

秦易将手伸進他衣擺下方,哼哼輕笑:“我這麽喜歡你,為什麽害怕我?”

秦易的觸碰和邱行之是天壤之別的兩個極端,衛予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秦易親吻他的動作開始朝嘶咬發展,衛予閉上眼睛使勁從胸腔抽出一大口氣屏住,在秦易伸手解他襯衫扣子的瞬間,渾身湧現巨大的力量,他抓住秦易的衣領,同時腳下發力朝外推秦易。

秦易愣了兩秒,身體擡起一點居高臨下看衛予:“你就這麽厭惡我?”

衛予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

秦融被巨響驚的迷糊睜眼,用力的手揪住他衣領:“秦易的所有住所和常去地方告訴我。”

“?”秦融辨認了好一會才看出眼前滿面寒意的人是自己兄弟,“邱行之你大晚上的踢我房間門……喂喂喂幹什麽?”

邱行之将秦融提起來:“秦易把衛予弄走了!”

秦融呆住。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略忙,今天更新少一些,明天會多更一些的哈,尾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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