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紙禍亂

城裏每日晚間是必定要關閉城門的,所以這些城外兵士只得從張翎事先打好招呼的側小門悄悄入內。

總歸是一群漢子,現下搞得如此狼狽,連夏和瑜看了都有些愧疚。不過這些漢子倒是沒太在意,由何飛抻頭,很迅速地穿過了小門,合入了軍營中。被替換掉的那些次等兵,由于身上大多帶有傷病,也不太願意繼續在軍營中服役了,在得到了一些賞錢後,便換上平常百姓的衣物,散在城中乃至全國各地了。

夏和瑜連夜把這些兵士安頓好,囑咐了張翎幾句,這才回到了将軍府。

将軍府門前,一個小家仆手裏提着一盞燭燈,還在門口靜靜地等着夏和瑜。燭燈不知已經燃了多久了,燈焰閃閃爍爍地,好似過不了多久就要滅了的樣子。

看見夏和瑜回來,小家仆才上前,并未說話,只是提着燈為夏和瑜引路。将軍府中,堂燈還亮着,垂首立着幾個仆人,待夏和瑜走過後,小家仆轉過頭沖他們揮了揮手,那些仆人便散了去,随手熄滅了堂上的燈。

一天下來,夏和瑜的腦子有些混沌,也沒管這些閑事兒,拖沓着步子回了房間,幾乎是倒在榻上就睡了。

第二日醒來,夏和瑜又是看見了這個小家仆。這小家仆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濃眉大眼很讨人喜歡,一邊為夏和瑜布菜,一邊說道:“少爺,昨日宮裏差人送來了幾大箱子東西,說是一個月後的婚宴上要用的,小的已經差人先放到西偏房了。”

夏和瑜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擡眼看着他問道:“我怎麽覺得我從來沒見過你,你叫什麽。”

小家仆抱着食盤子,擡起頭笑道:“小的名叫郭鴻,是郭管家的兒子。”

“哦。”夏和瑜轉了轉眼珠,恍然大悟般笑道:“我說最近怎麽少見他了,原來是把事兒都交給你這個兒子辦了。”

“家父年歲大了。”郭鴻道:“有些事情,做兒子的應該分擔些。”

“也罷。”夏和瑜提起筷子,“你這也算是父業子承,我見你夠機靈,夏家的瑣事也就交給你了,別丢了你父親的臉就好。”

郭鴻深深欠了一躬,有夏和瑜這句話,郭鴻就算是下一任的管家了,笑道:“謝少爺厚愛。”

夏和瑜點頭,夾起盤中一段兒鮮筍,剛想塞進嘴裏,就見堂外跨進一個小厮,手裏捏着一封信,單膝跪着秉道:“少爺,有一封加急密信今日晨送達了府上。”

夏和瑜将鮮筍扔回碗裏,放下筷子,皺眉道:“拿過來我看看。”

“是。”小厮應着,快步向前将信交到了夏和瑜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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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和瑜沒有立刻拆開信封,而是把信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覺得這信輕得很。又将信封翻過,發現上面只字未寫。

“何人送來的信?”夏和瑜問道。

“一騎馬的官者,不過聽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小厮答道。

夏和瑜想了片刻,這才拆開了信封,信封內只裝着一頁紙,紙上連帶落款就只有九個字,但這九個字卻讓夏和瑜來來回回地讀上了好幾遍。

那信上寫着:青州反叛,傾兵來戰。

信的末尾落款只有一個字:江。

夏和瑜盯着信紙在心裏确認了好多遍,每一個字都反複地琢磨着。這八個字包含了太多的訊息也涵蓋着太多的疑問。

青州反叛為何朝堂上下都沒有消息,以青州史蔔承嗣的兵力又為何叫夏和瑜“傾兵來戰”,但或許在夏和瑜的心中,最大的問題是,這些事兒和江臨淵有怎樣的關系。

“郭鴻。”夏和瑜把信團成了一團兒叫道。

“少爺。”郭鴻颔首應道。

“備車馬,上朝。”

在今日的早朝中,夏和瑜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氣氛有些細微的不對,皇上坐在龍椅上很久了都一言不發,直到那些言官将要講的瑣事一一禀報完之後皇上才緩緩開口。

“青州反了。”皇上一開口便是這四個字,聲音透着陰沉,聽得堂下一片嘩然,“朕,定北讨南,還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子民反叛。”

其實也是這日晨,皇上同樣收到了一封密信,這信也不知是誰放的,皇上醒來一睜眼就看見這信躺在自己的胸口上,信上言辭激勵地先将他這個皇帝罵了個體無完膚,再表了壯心誓要取而代之,信的落款則是青州史,蔔承嗣。

皇上差點兒沒氣得昏過去,當即發怒,将昨夜守在自己殿前的宮女太監拖下去嚴刑拷打,誓要找出昨夜放密信的人是誰。

不過青州畢竟是個小地方,群臣只是訝異了一下,幾個言官便争相勸慰着,說青州弱小,聖上降服青州必是不費吹灰之力。而此時,夏和瑜則想着江臨淵信上的八個字,忽然明白了幾分,一步跨出隊伍來。

“臣請領兵,奔赴青州平定叛亂。”夏和瑜朗聲道。

皇帝還在仰頭順着氣兒,聽見夏和瑜的這句話,忽然來了精神,他才不管什麽青州小不小,只是想要出掉胸中的一口惡氣,指着夏和瑜一拍大腿狠狠地道:“好!和瑜你且記得,一定要将青州的那幫叛徒盡數殺掉,再将蔔承嗣的腦袋剁成肉泥帶回來給我看。”

群臣聽皇上這麽說,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唯夏和瑜拱手,淡淡道了句:“遵命。”

“至于你和祥安公主的婚事。”皇上的語氣平靜了一些,坐回了原來的位子,“就待你凱旋後和你的慶功宴一起辦如何?”

本來滿腦子青州的夏和瑜,這才想起自己和祥安公主的親事,想起了江臨淵答應自己的事,也知道自己有些錯怪了江臨淵。但是夏和瑜還是沒想通,依着江臨淵的意思,自己去平定青州了,但回來後不是依舊要娶祥安公主嗎?此去只能是拖延,卻不能真正地解決問題。

“臣謝主隆恩。”夏和瑜沒再想下去,低頭謝過皇帝,沒看見站在皇帝身旁的李素正目光直直地逼着他。

當天晚上,夏和瑜去找了張翎,将青州的事情和他說了,卻并沒有提江臨淵的那封信。張翎聽聞要去平叛竟是高興得不行,咧着嘴傻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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