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立業才能成家

蒂亞從沈輕澤這裏以低于市價的價格, 和兩船不值錢的糧食,換到了一批上乘的兵器武裝自己的衛隊,更別提還解決了身體的隐患。

他覺得自己賺到了, 甚至占了沈輕澤的大便宜。

沈輕澤則以不足200金幣起家,依靠顏醉劃撥給他的第一批“免費”礦石原料, 空手套白狼,賺回一百倍的金幣, 用于原始積累,以及足夠整個淵流城的貧民們過冬的糧。

此外,真正有價值的還有地精獸人工匠們,和馬夫塞拉這個替身煉金師,以及憑白得的兩艘船。

有了錢、糧、人, 回去以後,他寫在計劃書上的各種設想和項目, 都可以陸續上馬。

根據主城系統,這宗代表淵流城的對外貿易,沈輕澤可以從接下來的每筆訂單中,獲得一定比例的額外貨幣, 存入自個兒的系統背包, 就跟利息似的。

積年累月下來, 早晚富可敵國。

想想系統商店裏那麽多寶貝, 沈輕澤覺得自己簡直賺翻了!

看着主城建造系統裏,那些動辄綴上千的基礎設施升級花費,他終于挺直腰板, 有了直視的勇氣。

“那麽,我就不遠送了。”黑鷹在臺階上站得筆直,完全沒有多挪動半步的意思。

沈輕澤從金大手裏取來一卷羊皮紙,上面是明珠城內城簡要地圖,主幹道明珠大道的一側,用筆圈了出來,那是明珠城最繁華的商業地段之一。

他将羊皮紙遞過去:“我在這裏新購置了一間兩層樓的商鋪,日後會派人常駐,蒂亞閣下若還有別的需要,可以派人來找,我們家的商鋪,什麽都賣。”

黑鷹示意仆從接過來,微微颔首,心中卻不以為然——區區一個鄉下小城兵器商人,還敢說自己什麽都賣,大言不慚。

“你的商鋪叫什麽?糧食和金幣準備好之後,我會遣人給你送去。”

沈輕澤不假思索:“淵流銀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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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2萬金幣的沈輕澤財大氣粗,眼也不眨地買下了位于明珠大道中心位置的商鋪。

滕二從外城那間逼仄的農貿小鋪子搬過來,正式成為淵流城在明珠城的商貿代理人,兼情報頭子。

“銀座是什麽意思?”顏醉裏外觀摩了一圈,“沒有銀制的座椅啊?”

“沒什麽特別的意義。”沈輕澤矜持地抿了抿嘴,從滕二手裏接過幾日不見的鴨鴨。

小黃雞受了幾日冷落,抖抖毛,扭過圓嘟嘟的身子,用屁股對着沈輕澤,連主人親手喂到嘴邊的蚯蚓幹,也別開腦袋不吃。

大白狗依舊乖巧地蹲在沈輕澤腳邊,尾巴昂揚着甩來甩去。

“不理我?”沈輕澤一挑眉梢,又把可憐的鴨鴨重新塞回滕二手裏,蹲下身去抱阿白,被興奮的大白狗撲到懷裏蹭了滿身狗毛。

“啾啾啾!!”鴨鴨頓時急了,奮力地拍打着小翅膀,撲騰着投入主人懷裏,委屈地直叫喚。

沈輕澤舒展眉宇,手指撥弄着鴨鴨嫩黃的軟毛,眼尾彎出一絲柔和的弧度。

倏忽,一只手掌伸到他眼前,攤開。

“我的小鴨子呢?”

他擡眼,對上顏醉清亮的琥珀色瞳孔,兩排濃密的眼睫,羽毛般輕盈眨動。

沈輕澤默默把藏了許久的木乃鴨放到對方掌心,特地讓戴着蝴蝶領結的鴨頭正對他。

一瞬間,顏醉的眼都瞠圓了。

“……你就給我看這?”

“這怎麽了?”沈輕澤一副被冒犯到的樣子,指着小鴨子的蝴蝶領結,字正腔圓地強調:“我親手裁的,高端,漂亮,上檔次。”

顏醉:“……”

說罷,沈輕澤撕開裹住鴨身的紗布,一只經過磨砂抛光的竹木小鴨出現在顏醉眼前。

全身打了一層蠟,打磨得光可鑒人,鴨嘴還用朱砂塗紅了。

鴨頭斷裂的部位,沈輕澤嵌了一小截粗短圓木進去,用匕首一點點打磨出凹凸的螺旋紋,旋進鴨身中固定。

“啾啾!”鴨鴨扇着小翅膀攀到顏醉掌心,一口叼住綢帶一角,我也要這個!

顏醉伸出一根指頭,把鴨鴨彈開,左右端詳着大變樣的小鴨玩具,低笑一聲:“看在你精心打扮它的份上,本城主免為其難收下了。”

他頓了一頓,慢悠悠拖長了音:“沒想到你做起手工來還挺有一手的,看來平時很會讨家中夫人歡心吧?嗯?”

沈輕澤眼神飄忽,開始研究房梁上的花紋:“……那個,只是随口一說罷了。”

“哦~”顏醉把玩着竹木小鴨,一步步朝他逼近,微微上挑的狹長眼尾,被朦胧的光線濾去幾分淩厲,多了幾分慵懶和誘惑。

“主祭大人年少有為,想必仰慕者衆多吧,不知打算何時成家?”

沈輕澤目不斜視地盯着房梁垂下的花燈,仿佛那是什麽稀罕之物,唯有餘光瞥見對方紅唇微勾,一張一合間露出齒貝一點白。

灼熱的呼吸拂過耳垂,氣流勾起一點癢意,沈輕澤耳尖微微一動,面上卻是一本正經:“事業未立之前,不考慮這個。”

顏醉順着他的視線慢悠悠扭頭望過去:“那花燈這麽好看嗎?”

突然變化話題,沈輕澤有些不适應:“什麽?”

顏醉撲扇着眼睫,天外飛來一筆:“比我還好看嗎?”

“……”沈輕澤一口氣卡在喉嚨管,張了張嘴,愣是沒吐出一個字,高冷的面皮都要裂開了。

“哈哈哈!”顏醉被他逗得大笑了幾聲,引得外間幾個護衛探進頭朝他們張望。

沈輕澤一陣無言,慢吞吞理過衣襟和袖口,涼涼扯了扯嘴角:“城主大人這麽閑,不如去幹點活兒?”

顏醉似乎心情極好,舒展的眉宇都透着幾分意興飛揚,他托起手裏竹木鴨,戳了戳鴨頭:“真是個冷酷無情的監工,還要指使本城主幹活兒,啧……”

沈輕澤面無表情:“……不要當面吐槽我。”

【系統:玩家獲得神秘好感度+1】

沈輕澤默默松了口氣,那只斷頭鴨子經過十幾個夜晚的細致打磨,就這麽還回去,他還有點不舍得呢。

顏醉注意到對方跟着小鴨子移動的眼神,挑起一邊眉毛,一把将竹木鴨揣進懷裏,着重強調:“這是我的。”

他拎着鴨鴨的後頸皮塞給沈輕澤:“這是你的。”

“啾!”明明是自己比較可愛!鴨鴨委屈,但鴨鴨不說。

沈輕澤捧着鴨鴨,餘光注視着顏醉揚長而去的背影,摸摸鴨鴨頭頂黃毛,默默道:“你也想要領結嗎?給你做個綠的。”

鴨鴨:“???”

※※※

與蒂亞的交易,涉及到兵刃驗貨、酬金清點、糧食稱重、船只水運等各個複雜的後續流程,出于謹慎,沈輕澤安排金大和滕二兩個人一起負責後續事宜。

檢查船只和水手的事,便交到地精獸人埃爾斯手上,一道交于他的,還有系統贈送的造船圖紙。

“這……好精細的船只結構圖。”埃爾斯從沈輕澤手裏接過羊皮紙時,還有些疑惑,展開一看,只剩下驚訝和贊嘆了,“主人、哦不,老板,是想造一艘大船?”

“不錯。”沈輕澤靠在高背椅中,輕輕梳理着懷中大白狗的白毛,阿白舒服地哼哼幾聲,一爪子将試圖湊上來的鴨鴨拍了下去,咕嚕嚕滾了一圈。

“将來生意做起來,我們的運貨量會越來越大,而且不僅僅只跟明珠城交易,船當然要造得越大越好。”

可惜只能造木船,鋼鐵平底船還遙遙無期呢。

好在赤淵河是一條內河,沒有海上那樣大的風浪,唯一的威脅,是來自大峽谷的獸人族……

沈輕澤漫不經心地揉弄着阿白的後頸皮,淡淡道:

“另外,我打算在這一批水手中找些老實靠譜的,給我們淵流城訓練新水手,這些水手不僅要會善水駛船,還要有一定的武力,老弱病殘都要剔除掉。”

“你和你哥哥都曾是地精獸人族少族長,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何會流亡成了奴隸,但你們會的應該不止工匠技術吧。”

埃爾斯眨眨眼,忍耐住心頭漫湧上來的激動:“您的意思是……讓我,負責船上事務?”

沈輕澤颔首:“不錯,你比你哥哥聰明,我現在手下堪用的人不多,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埃爾斯幹脆利落地單膝跪地,一手撫胸,兩只尖耳朵高高豎起:“埃爾斯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至于你……”沈輕澤目光挪到安靜伏跪在一邊的馬夫塞拉身上。

塞拉深深埋着頭,仿佛注意到新主人的視線,脊背緊緊繃起,像一張拉開的弓,聲音無比的恭敬:“請您吩咐。”

“頭擡起來。”

塞拉深吸一口氣,仰頭,對上沈輕澤審度的眼神。他的樣貌普通,最多只能算清秀。

“你想要什麽?”沈輕澤輕聲問。

塞拉一愣,閃爍着眼神道:“您救了我的性命,我別無所求,只想為您做牛做馬。”

沈輕澤從胸腔裏呵出一聲笑:“你只有一次說實話的機會。”

他從椅上站起,來到他面前站定,緩緩蹲下身,視線與之平齊:“其實你知道用重金屬煉制的藥丸有毒性吧?那時候,那個叫爾法的煉金師吓破了膽,你卻一點都不驚訝。”

塞拉動了動嘴唇,一言不發,扣在地毯上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泛白。

“你在報複他。”

被沈輕澤深沉的眼神注視時,有種被看透了心底隐秘的戰栗感。

“你想讓他死。”

他手心在發涼,脊背卻汗濕了。

長久的沉默後,塞拉收斂起那副讨好的卑微笑容,搖曳的燭火照進他眼底,點亮了兩道熊熊燃燒的烈焰:

“我叫塞拉·帕羅,不叫‘爾法煉金師大人的馬夫’。”塞拉霍的擡頭,扯動嘴角,也不知在自嘲還是冷笑。

“不怕大人笑話,我像憎恨黑夜一樣憎恨爾法,憎恨帕羅家族。我知道,大人想要利用我,利用我的才能,沒有關系,我一點也不介意。”

塞拉說話越來越流利,他明明還跪在地上,卻仿佛站得筆直。

“我從小就泡在爾法的煉金實驗室裏,偷偷翻看古老的典籍,但他卻從來只知道玩耍和尋花問柳,小時候,連他的作業都是我代為完成。”

“明明坐擁偌大的財富和資源,為什麽不好好珍惜!”塞拉雙目灼灼盯着沈輕澤的眼,眼角因激動而抽搐着,顴骨清晰地繃出骨頭的形狀。

“他可以上學,有最好的老師!可我只能躲在窗外偷聽!我連支筆也沒有,只能用樹枝、用稻草,把泥地和馬糞當做紙張!”

“他不要,可以給我啊!我只要指縫裏漏下的一點點就夠了!”

“我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天不亮就起來清理馬槽、肮髒的茅廁,給他們燒水,打掃馬廄,日日與馬糞為伍。晚上替他做實驗,研制新的煉金術,可我得到了什麽?”

“憑什麽命運對我如此不公?”塞拉雙手緊握成拳,脖頸赤紅,浮出青筋,“憑什麽酒囊飯袋坐擁財富和名利,像我這樣的出身,只能卑微地任人踩在腳下?!”

四周陷入一片靜默。

沈輕澤垂下眼簾,無聲嘆息。

塞拉緩緩平複了情緒,再次像沈輕澤俯首跪拜,如同曾經在帕羅家族那樣,搖尾乞憐:

“我願做大人的一條狗,只要大人肯賜我知識、財富、名利,地位,我願把我的一切,無論尊嚴還是才能,甚至靈魂,都奉獻與大人!”

許久沒有聽見回答,塞拉心如擂鼓,像一個赤身裸體的囚徒,即将被送上審判臺。

除了暗紅色的地毯外,塞拉什麽也看不見,耳邊有衣料簌簌摩擦的聲音,似是沈輕澤站起了身。

“起來吧。”他的聲音輕飄飄的,仿若來自雲端。

“命運沒有對你們不公。”

塞拉一瞬間的怔忪。

“我就是你們的命運。”

那聲音明明極輕,又有若千鈞雷鳴,從他心頭無情碾過,塞拉長大了嘴,瞳孔失焦,大腦一片空白,等回過神時,沈輕澤已經走遠了。

只有一張契約書,無聲落在他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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