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熱情的城主

明珠城, 城主府議政大廳。

明珠城常年稱霸北地, 對于北濟城、南濟城這樣規模的小城市,從來不放在眼裏。淵流城也一樣。

不過既然對方的城主, 親自到訪,明珠城必須按照禮儀接待。

明珠城年邁的老城主, 高高坐于金漆王座上,玉階由紅毯鋪就,從老城主腳下,一路延伸至下方或坐或站的人群。

北濟城和南濟城的城主, 以及幾位有頭有臉的大貴族,悉數到場, 向老城主痛斥淵流城欺壓農戶、侵占良田、對外擴張的惡劣行徑。

以至于兩座飽受“欺壓”的小城,白白流失人口和土地,郊外的莊園無人照看,眼見都要錯過春播了。

難道要讓他們這些體面的大貴族們, 親自去做那些肮髒的農活嗎?

小城的貴族們義憤填膺,而明珠城這邊的貴族們, 大多數只是看笑話, 至于對外擴張?

就憑淵流城?

貴族席位上零星傳出了笑聲。

老城主努了努嘴, 目光望向洛特:“你有什麽提議?”

洛特早就等着這一天了,當即起身:

“父親大人,這個淵流城在我們最繁華的明珠大道上開了一間商鋪, 叫淵流銀座, 日進鬥金, 害得我們本地一些商人被擠得險些破産。”

“這樣下去,淵流城只會越發嚣張,無法無天,我建議,不如先将它封了!”

※※※

月光寧靜,溫柔地流淌在窗棂上,自窗簾的細縫延伸,在暗紅色的羊毛地毯上,畫下一條銀線。

床頭點燃了兩盞煤油燈,旋鈕調節到較暗一側,暖黃的燈光透過剔透的玻璃外罩,盈盈照亮卧室一角。

顏醉仰面躺在床上,雙手擱于枕頭,長發鋪散如綢緞,手腕腳踝被一圈棉毛墊保護着,都被牢牢套上了一條鎖鏈,另一端固定在床頭床尾的裝飾雕花鐵欄杆上。

沈輕澤靠坐于雙人床的另一半,背後墊了個軟枕,曲起的膝頭擱了一本《北地風俗史》,正在翻閱,是由新來的教師昭立編纂的書。

卧房很靜,只依稀聽見兩人綿長的呼吸,和規律的書頁翻動聲。

又看完一頁,沈輕澤終于忍不住移開目光:“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顏醉正百無聊賴盯着他瞧,聞言,慢吞吞撅起嘴,朝他呼出一口氣,微弱的氣流輕輕拂動了沈輕澤鬓角劉海,搔得對方眯了眯眼。

顏醉卷了一撮頭發纏繞在手指上,慢條斯理地道:“看不太清,不如你湊近點,讓我看看。”

沈輕澤抿了抿嘴,果斷收回視線:重新捧起書冊,不忘道:“把頭扭回去。”

顏醉答得飛快:“本城主拒絕。”

沈輕澤:“……”

床頭櫃上擺着一盞研發部的工匠獻上來的時鐘,可以較為精确的顯示時刻,使用一段時間後必須人工擰緊發條,否則鐘表會停擺。

這樣簡陋的發條時鐘,目前只做了兩個,分別獻于城主和主祭,離量産還有很大距離。

沈輕澤瞥一眼時鐘,已經十一點了。

被鎖在床上的顏醉,穿着單衣單褲,身上蓋着被子,兩只赤腳從被子裏伸出來,十只圓潤的腳趾朝天豎起,不斷做着伸縮運動。

他身上每一縷頭發,每一根指頭,都散發着“我好無聊”的氣息。

研究沈輕澤臉上細微的表情,成了他眼下唯一的娛樂活動。

連這點樂子都要剝奪?豈有此理!

沈輕澤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你就不能閉上眼睡覺嗎?”

顏醉悠悠地眨眨眼:“好不容易跟主祭大人同床共枕,那樣的話,本城主豈不是虧了嗎?”

沈輕澤:“……”

簡直拿他沒轍,沈輕澤丢下一句“随便你”,自顧自看書。

腳趾頭玩累了,顏醉扭動一下沒骨頭似的身子,腳心輕輕摩挲着床單,一點點往沈輕澤的方向蹭。

眼看腳尖就要蹭到了,哐的一聲,鎖鏈發出繃直的譏笑。

顏醉絕望地動了動大腳趾,夠、不、到!

沈輕澤注意到他暗搓搓的小動作,心下有些好笑,書頁上的字密密麻麻,一行反複讀了三遍,一個字看不進去了。

他依然一副專注看書的模樣,任憑顏醉如何撩撥,也八風不動。

終于,顏醉放棄了掙紮,翻個身側卧,背對着沈輕澤。

沈輕澤訝異地挑了挑眉,不會生悶氣了吧?

他猶豫一下,出聲:“要不要喝水?”

等了片刻,顏醉仍舊動也不動,安靜得宛如角落那只小木馬,沈輕澤把書冊擱到一旁,湊近了些:“城主大人,睡了麽?”

顏醉含糊地“嗯”了一聲。

這不像他啊……沈輕澤微微蹙眉,握住對方肩頭,想把他掰過來。

卻見顏醉眉宇緊皺,光潔的額頭滲出一片薄汗,嘴唇動了動,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別靠近我……”

沈輕澤臉色驀然一變:“顏醉?詛咒發作了?”

顏醉細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雙目緊閉,兩只手攢着拳頭,脖頸處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眉心暗紅開始彙聚,靈臺還頑強地保留着一絲神智,正在與詛咒之力瘋狂争奪身體的主導權。

四肢捆縛的鎖鏈随着他的蜷縮和顫抖,不斷發出叮鈴哐啷的碰撞聲。

逐漸沸騰的血液在血管裏奔湧,流向四肢百骸,顏醉露在外面的皮膚開始泛紅,面頰和眼尾緋紅一片,沈輕澤觸碰他的額頭,像只蒸籠裏的紅蝦,燙的厲害。

沈輕澤趕緊找來涼水與毛巾,給他冰敷,直到涼毛巾都捂熱了,也完全無濟于事。

“沈輕澤……”顏醉睜開眼,對方焦急的臉龐落在他眼中,只剩一個朦胧的影。

他呼吸漸漸急促,雙眼浮起血色,瞳孔始終瞬也不瞬地鎖定在男人臉上,好像看着對方,就能保持清醒,抵抗身體本能的驅使。

“我在,我在。很快就過去了,馬上就到午夜了,你再忍忍……”

沈輕澤被背後緊緊擁住他,雙手緊握住對方的,不斷在他耳邊說話,一遍又一遍的安慰。

就像過去的一個月中,顏醉偶爾詛咒發作時那樣,陪他熬過一個個痛苦的夜晚。

除了首次發作,顏醉大多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撐過去,時間有長有短,他不願意被沈輕澤一掌劈暈,更喜歡這樣呆在他的懷裏,用他的溫柔和包容平息身體裏沸騰的火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怎麽,今夜的詛咒之力來得格外兇猛,或許是它也察覺到自己即将失去作用,恨不得把全部的黑焰能量,一股腦釋放出來,把宿主燃燒殆盡。

沈輕澤只覺得懷中的身軀越見滾燙,自己仿佛擁着一團火。

這團火視線模糊,近乎呓語地呢喃他的名字。

驀然,顏醉渾身一僵,雙瞳倏忽放大,被血色完全覆蓋,眉心餘悸的暗紅幾乎溢出皮膚,變成一股缭繞的黑焰。

他從沈輕澤的懷抱中猛地掙脫出來,下意識往對方身上撲,四肢拉緊的精鋼鎖鏈繃到極致,哐哐作響,幾乎要把床頭床尾的鐵欄杆拉彎。

“放開我!”顏醉倒回床上不斷掙紮,手腕腳踝即便塞滿了防摩擦的棉毛墊,依然被磨得通紅充血。

此刻離午夜還差不到十分鐘。

“顏醉……”沈輕澤面沉如水,雙手握拳,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心頭發沉,眼看着顏醉為此折磨卻別無他法。

吱嘎——

不知過了多久,床頭尾的鐵欄杆終于不堪重負,在顏醉恐怖的力道下拉彎到極點,然後啪的一聲,拗斷了!

重獲自由的顏醉,身手利落地躲開了沈輕澤的鉗制,後者下意識準備使用抗拒光環,眼角忽的瞥見對方背後正對窗戶,這一擊下去,直接能把人彈出窗外摔下樓。

沈輕澤猶豫的空檔,顏醉已經欺身而上,牢牢将他壓在大床裏,滾燙的嘴唇迫不及待烙上來,氣息急促,像覓食的野獸啃噬獵物,又像心急的情人宣洩熱情。

“顏唔……”

驚人的高溫源源不斷壓迫上來,沈輕澤覺得自己都要跟着灼燒起來似的,嘴唇、喉嚨、臉頰、手腳,都竄起了看不見的火苗。

他此刻仍緊實地裹在那件莊重的帝師祭袍裏,系統出品的質量上佳,顏醉一時撕扯不動,只勉強拉開襟口,尋到他的脖子,就欲下口咬!

“顏醉!”沈輕澤沙啞的聲音低斥。

顏醉動作一頓,擡頭看他,一雙眼睛通紅,猩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像只偷了腥被當場捉包的小動物,心虛又委屈。

他忽而放輕了動作,不再似剛才那樣粗魯,緩慢而小心地覆上對方的唇,輕輕摩挲。

仿佛在安撫垂死掙紮的獵物,不要動,乖乖讓他啃。

“咚——”午夜悠長的鐘聲自大鐘樓遙遙傳來。

沈輕澤渾身一震,系統商店限購解禁了!

他一只手用力推開對方的臉,袖口一抖,高級治愈藥劑落入掌心,他咬開瓶塞,咕嚕嚕往嘴裏倒了幾口,在顏醉再次撲上來時,用力堵住了他的嘴。

冰涼的藥水被渡到顏醉嘴裏,伴着喉結的滑動吞咽下去,他迷蒙地半眯着眼,紅唇水光潤澤,只覺香甜清涼又解渴,情不自禁摟上對方的脖子,不斷加深親吻,想要更多。

藥水很快渡完,連唇角邊溢出的水分,都被顏醉一一舔淨,眸間赤紅稍褪,他眼睫微閃,四肢纏得更緊了,叼住沈輕澤的嘴不放。

沈輕澤好不容易拉開了距離,氣還沒喘勻,嗓音沙啞得像被火烤過:“你清醒沒有?”

顏醉回味着咂摸嘴:“沒有。”

沈輕澤:“……”

“看來城主大人确實還沒清醒。”他黑着臉整理好扯開的衣襟,然後拽過對方右手的鎖鏈,咔嚓一聲重新拷上。

顏醉:“……”

沈輕澤施施然坐起身,十分貼心地替對方理了理敞開的衣襟,和披散的黑發,又試了試額溫,才道:“城主大人可以慢慢清醒,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他便準備下床回自己房間。

“等等。”顏醉忽然叫住他。

“城主大人還有何吩咐?”沈輕澤站在床邊耐着性子問。

顏醉神情微妙,欲言又止,最後慢吞吞伸出一條腿,略擡高,腳尖指向某處。

沈輕澤不由順着他的視線低頭往下看,然後——

他裂開了。

顏醉挑起一邊眉梢,似笑非笑望着他:“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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