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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毛色,所以,胡荽便給它取名叫白白。

白白平時喜歡睡在姚宸之的床下,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昨晚估計白白就新房裏。

它以後再也不可能有貓寶寶了,這句話化成無數句直襲姚老夫人的腦海,像是一支支的冷箭射進了她的腦袋裏,痛得她兩眼發黑。她緊緊的攥着錢媽媽的手,強迫自己站穩了,絕不能在這刻倒下去。

對方要的并不是杜雅汐小産,而是要她永遠都無法孕育姚家的下一代。

手腕生痛,錢媽媽卻不敢抽冷氣,而是咬牙忍着。

“老夫人,燕子扶你回去休息吧。”

主仆二人,緩緩轉身,擡眸就見姚靈芝在丫環婆子的擁簇下進了院門,當她看到姚老夫人時,立刻快步上前,關切的問道:“娘,宸之這裏出什麽事了?我昨天清點的庫裏,夜裏躺上床就睡了死實,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說着,她扭頭瞪了一眼胡媽媽等人,“這些人也真不知是怎麽當差的,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聞言,胡媽媽和白薇等人皆一臉蒼白,連忙屈膝謝罪,“請老夫人,夫人責罰。”

“算了,這事我也不想聲張,昨夜宸之身子不适,我便讓人送他回別院。他常年住在別院,在那裏或許對他的病情有幫助。”姚老夫人擺擺手,握住了姚靈芝的手,道:“這些日子為了宸之的婚事,你也辛苦了,回吧。”

“娘,你別這麽說,宸之是女兒的親侄兒,他爹娘不在了,我這個做姑母的準備他的婚事也是理所當然的。”姚靈芝扶着她往院門處走,胡媽媽彎腰看着躺在地上的白白,眸光微閃。

突然,本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白喵了一聲,張着利爪朝胡媽媽的臉上抓去,胡媽媽吓得往後退了幾步,可白白就像是見到了仇人一般,使出全身的蠻勁朝胡媽媽身上撲去。

“啊——”

利爪在胡媽媽的臉上抓了幾道深血印,胡媽媽一邊揮着手臂阻擋,一邊慘叫着,“救命啊,這貓瘋了啊……”

姚靈芝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連忙吩咐一旁被吓呆的丫環婆子,“快快快,快把那只賤貓趕走。”

聞言,姚老夫人的眸中閃過寒光,緊捏拳頭,暗壓怒氣。

丫環婆子們應該屈膝應道:“是,夫人。”

“啊——”又是一聲慘叫,白白發狠的對着胡媽媽的手臂亂抓,衆人被吓壞了,想要上前又怕被貓抓到,一時之間就愣愣的站着那裏看着。

“老何,把白白抱去我的院子。”姚老夫人說完就離開,留下了姚靈芝和她院子裏的人,茯苓正欲離去,卻發現剛剛白白躺着的地方有一個錦囊,連忙趁亂收進了袖中,快步離開。

姚靈芝心急胡媽媽的傷勢,并沒有随着回松院,她急步上前親自扶起胡媽媽,看着她那慘不忍睹的臉,關切的問道:“胡媽媽,你怎麽樣了?”

“夫人,你可要為奴婢作主,那只該死的貓,它把奴婢抓成了這樣,嗚嗚嗚……”胡媽媽的臉和手臂上火辣辣的痛着,痛得她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

姚靈芝移開了視線,實在是不敢看她那張臉,連聲安撫,“先回去上藥,旁的以後再說。”說着,她松開了胡媽媽,對一旁的白薇她們吩咐:“快扶胡媽媽回芝院,讓人去藥堂請大夫回來瞧瞧。”

“是,夫人。”

白芷領令匆匆而去。

芝院的人都知道胡媽媽在姚靈芝面前是舉足輕重的地位,便都不敢有任何的議異,一邊是匆匆去請大夫,一邊是扶着哀哀哼哼的胡媽媽回芝院。

松院。

錢媽媽服侍姚老夫人洗梳後,讓人傳來早膳過來。

看着只是喝了幾口粥就放下了碗筷的姚老夫人,錢媽媽連忙勸道:“老夫人,你還是再喝點吧,自己身子骨重要。再說了,現在這個時候,少爺和少夫人都需要你的扶持,你更得關愛自己的身子。”

“唉——”姚老夫人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你說的那些理,我都懂,可是這個時候,我真的是吃不下。”

錢媽媽蹙眉沉默了下來。

過了半晌,又聽姚老夫人自言自語的道:“白白一直都很溫順,從不會抓傷人,今天是怎麽回事?”這白白是胡荽撿了回來的,因為看着它一身雪白,所以就将它留在宸院,讓它陪伴姚宸之。

白白也真的是陪着姚宸之度過了不少時光,它總是懶懶的,平常也不出宸院,她有時去宸院看到一人一貓,一坐一躺,還笑着打趣,這貓連主人的性子都随了。

那時,姚宸之還笑着應道,這白白是他的好朋友。

這麽溫順的貓兒,為何為去抓傷胡媽媽呢?

茯苓和老何都曾靠它很近,當時也不見它去抓傷他們,可為何就只是那麽兇狠的去抓傷胡媽媽呢?

這時,茯苓走了進來,附在錢媽媽耳邊說了幾句話,又将錦囊交到了她的手裏,然後,又轉身出去了。

錢媽媽一臉凝重的将錦囊交到姚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這是白白躺着的地上發現的。”

精眸微眯,姚老夫人看了一眼面前的錦囊,伸手接了過來,一股血腥味就撲入鼻尖。錢媽媽連忙解釋,“茯苓那丫頭不怕清洗,就怕把什麽證據給洗去了。”

“沒事!”姚老夫人擺擺手,“這丫頭倒是個精明的,你不用擔心,我什麽東西沒碰過,就是看着腐爛的傷口,發黑的血,你又何曾看我變過臉色。”說着,她拿了一條幹淨的手絹鋪在桌面上,将錦囊放在上面,小心的打開。

只見裏面是一些幹花,姚老夫人将幹花倒在了手絹上,細細的翻看着。

她用力的攥緊錦囊,眸中怒火翻滾。

突然,她放開錦囊,皺眉從自己的手掌心拔出一根細魚骨,眸中冷光乍現。

砰——

她用力一拍桌面,“燕子,你去替我查查這錦囊出自誰的手法,還是,這錦囊上面有魚刺,很明顯對方是利用了白白。”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

“是,老夫人。”

噠噠噠……

馬車沿着官道向前走,兩邊樹木蒼翠,四周高山林立,耳邊傳來一聲聲清悅的不知名的蟲鳴聲和鳥叫聲。

“宸之,我們是不是不該這麽離開?祖母年紀大了,我們怎麽能把事情和壓力都丢給她呢?”一路閉目休息的杜雅汐忽然睜開眼睛,直直的看着一臉沉重的姚宸之,問道。

姚宸之輕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這麽做是不孝,可我擔心你。”

那些人連這樣的損招都使出來了,他實在是擔心,在防不勝防的情況下傷害了她。

心裏暖意漸升,杜雅汐想了想,不太放心的道:“宸之,我們回蘇城。”

“回蘇城?”姚宸之蹙了蹙眉,“你不害怕?”

“不怕!”杜雅汐搖搖頭,眼中露出一抹堅定,“有你和祖母在,我就不會害怕。”

話說完,她不禁愣了,這句話怎麽說得如此順口?

“可是……”

“宸之,以後有我在,我一定不會替你做你暫時做不了的事情,祖母老了,也該歇歇了。”杜雅汐說完,徑自對外面的胡荽和老游,吩咐:“游叔,掉頭回蘇城。”

“是,少夫人。”

老游在外面将她的話都聽在了耳中,心裏很是欣賞她,所以也不等姚宸之發話,他就利索的勒馬,揚鞭,掉頭回蘇城。

……

杜雅汐和姚宸之回到姚府就直接去老夫人的松院,進了院門,裏面靜悄悄的,兩人不由蹙了蹙眉,心裏由升了內疚和心疼。本該在她膝前盡孝承歡,可他們卻還将所有壓力都放在了那年邁的肩膀上,這是他們的不孝啊。

眼眶發熱,杜雅汐挽着姚宸之朝老夫人房間走去。

從房間裏走出來的豆蔻見到他們時,先是一愣,然後驚喜的道:“少爺,少夫人,你們怎麽又折回來了?”

“祖母呢?”杜雅汐沒有多作解釋,直接問道。

姚宸之皺眉問道:“院裏誰生病了?”隐隐中,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味。

聞言,豆蔻的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哽咽着道:“是老夫人。”

“祖母?”杜雅汐挽着姚宸之快步走進房間,也顧不上去理會一屋子的丫環婆子們的意外目光,兩人來到床前,連翹和茯苓立刻就搬來兩張繡凳。

兩人坐了下來,杜雅汐拉着姚宸之去握老夫人的手,輕聲的喚道:“祖母,雅汐和宸之來看你的。”看着姚老夫人一臉病容的躺在床上不睜眼,也不說話,杜雅汐的眼淚就叭叭叭的往下掉。

一旁,錢媽媽也是頻頻拭淚,輕聲勸道:“少夫人,你別太傷心了,老夫人醒來看到你這樣,她老人家又得難過了。”

杜雅汐抽出手絹拭去了眼淚,擡頭看向錢媽媽,問道:“早上,奶奶還好好的,怎麽會……”

“回少夫人的話,何大夫說,老夫人是氣極攻心,再加上長常以來的壓力和疲勞,這一下子就不省人事了。”錢媽媽說着,忍不住又偏過頭,拭了拭眼角。

所謂病來如山倒,也許就像是老夫人這樣吧。

“祖母,都是宸之不孝,不僅幫不了祖母,反而還要祖母為我操心。”姚宸之抓着老夫人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撫去,一臉的悲切,語言中滿滿都是擔憂和自責。

屋子裏的丫環婆子們聽着,紛紛落淚,垂首輕拭眼角。

“宸之,這不是你的錯。”杜雅汐不忍心,連忙勸解姚宸之。

“可,若不是我……”

“若不是有你在,祖母也許早就堅持不下去了。”躺在床上的姚老夫人慢慢的睜開眼睛,看着床前的一對人兒,努力的彎起唇角,道:“別再讓我聽到類似這些的話,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說着,她看了一眼錢媽媽,“燕子,扶我起來坐着說話。”

“是,老夫人。”

杜雅汐連忙站了起來,在錢媽媽扶起她的時候,她體貼的拿了枕頭墊在後面,讓她坐起來舒服一點。

欣慰的點點頭,姚老夫人握緊了杜雅汐的手,“好孩子。”

“娘,藥煎好了。”姚靈芝親自端着藥走了進來,看到床前的杜雅汐和姚宸之時,她上下打量了姚宸之一圈,歡喜的道:“謝天謝地!娘醒過來了,宸之也沒事了。真是菩薩保佑咱們姚家。”

杜雅汐起身給她讓了座,又屈膝朝她福了福,“姑母辛苦了。”

“不辛苦!”姚靈芝坐了下來,看着老夫人,問道:“娘,靈芝服侍你喝藥吧。老何說,你是操勞過度,調養些日子就好了。”

“嗯!”老夫人點點頭,杜雅汐立刻從錢媽媽手中拿過幹淨的棉布,仔細的圍着,怕藥汁滴在了她的衣服上。

喝了藥,老夫人就示意他們回去,她想再睡一會。

衆人點點頭,魚貫而出。

出了院門,姚靈芝就抓着杜雅汐的手,輕聲叮咛:“雅汐,宸之打小的身子不好,以後就麻煩你仔細照顧了。”

“姑母,照顧夫君是雅汐份內的事情,就請放心吧。”杜雅汐回握住她的手,反過來勸撫她,“剛剛我替祖母把過脈,情況就像老何說的那樣,并無大礙,調養些時日就好了。”

“嗯。”輕嗯了一聲,姚靈芝面露欣慰的道:“宸之能娶到你,真是好福氣。”

聞言,杜雅汐就羞赧的看了一眼姚宸之,笑得很腼腆的道:“是雅汐福氣好。”

姚宸之的心中甜甜的。

杜雅汐就看見他的嘴角溢出微微的笑容。

估摸着姚靈芝也沒有耐心再與她惺惺作态下去了,就在杜雅汐快要受不了的時候,她笑得滿目慈愛的道:“你們回去歇着吧。”

“是,姑母。”

“姑母,宸之辭退。”

杜雅汐挽着姚宸之領着麗嬸等人從右邊的抄手游廊回宸院,留下姚靈芝和她院子裏的人站在原地,姚靈芝看着那對親昵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聲。

回到宸院時,茯苓已候在那裏,見他們進來,連忙福了福身子,“少爺,少夫人,屋裏已經打掃幹淨了。”

“嗯。”姚宸之朝身後的虎仗吩咐了一聲,“虎仗,你留在院子裏。”茯苓出現在這裏,一定是有話要說,而這些話也一定不能讓旁人聽去了,于是,他便讓虎仗在外面守着,避免讓有心人偷聽。

“是,少爺。”虎仗拱手應道,臉色繃得緊緊的。

胡荽也感覺到了情況的嚴峻,便自動自發的四處巡視。

麗嬸、茯苓和老何一起進了屋,不等姚宸之發問,老何就道:“少爺,白白小産了,那藥是絕子藥。”絕子病中有紅花,還有一些活血成分的藥。

“白白?”姚宸之一臉關切的問道:“它現在的情況如何?”

白白陪伴他足有五年了,有時,他甚至覺得貓遠比人單純和真誠,因為只要你對它好,它就不會離開你,也不會用它的利爪來抓你。

人的心太複雜了,他摸不透。

見姚宸之不說話了,老何繼續又道:“東西是裝在一個錦囊裏,而錦囊則是包在魚肚中,白白吃了魚,又咬着錦囊進了房間。”老何心疼的看着姚宸之沉沉的臉色,心知他內心的苦澀。

這個家,人口簡單,誰想要誰怎樣,他就是眼睛瞎了也能猜出一些。

一直不說,一直忍讓,只是因為他不像看着一家人七零八落,勾心鬥角。

不過,很顯然,對方并沒有把他的忍讓放在心上。

杜雅汐一直沒有出聲,斂目沉思。

心想,看來有些事情,姚宸之并不是一點都不知道。

“祖母的病,你以前為何不告訴我?”

老何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看了一眼杜雅汐,道:“老夫人交待過,不能讓少爺和少夫人知道。”姚老夫人久勞成疾,長期的壓力和奔波,讓她落下了心疾。

以前,她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但那卻像是一根兩頭拉緊的橡皮筋,太緊了就像斷開,那力會更大,打在人的身上會更痛。今天的事情,終于将她的那根橡皮筋拉斷了,鐵人般的她轟然倒下。

“老夫人的病要靜養,以後有什麽時候第一時間就要告訴我和宸之。”忽然,杜雅汐擡起了頭,看向茯苓,道:“茯苓,你讓錢媽媽晚上來我這裏一趟,祖母那裏需要人,你就先回松院吧。”

“是,少夫人。”茯苓福了福身子,“少爺,少夫人,茯苓告退。”

“去吧,仔細侍候老夫人。”姚宸之揮了揮手。

茯苓離開後,老何又細細的将老夫人的病情告訴杜雅汐,幾個商議了一番,老何就回松院去了。

麗嬸看着兩人眉宇間的擔憂和疲憊,心中着急,可又替他們做不了什麽,便讓人備了點清淡的飯菜,勸着讓他們食下一些。

姚宸之吩咐胡荽取了一些草藥,一個人坐在長方案前,一味一味的聞着。

杜雅汐擡眸看了過去,胡荽就在旁邊低聲解釋:“少夫人不知道,每當少爺有心事時,他都喜歡聞着草藥,沉澱心事。”輕輕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半夏來禀,錢媽媽來了。

杜雅汐想給姚宸之一個空間,便沒有叫他,自己去次裏間見錢媽媽。

“錢媽媽,祖母可醒了?”

“醒了一回,吃了小半碗粥,夫人服侍着喝下藥,這會兒又睡了。”錢媽媽眼眶微紅,滿目擔憂,頓了頓又道:“老夫人讓我轉告少夫人,晚上就別去松院了,說是讓少夫人仔細自己的身體。”

“祖母待雅汐真好。”杜雅汐拉着錢媽媽坐了下來,錢媽媽連忙推辭,卻又被杜雅汐按坐了下來,“錢媽媽,宸之說,他是在你的懷裏長大的,小時候常生病,每次都是你和祖母輪留抱着他徹夜徹夜的熬着。他說,他不記得娘親懷抱的溫度,卻不敢忘記錢媽媽的溫暖。”

“少夫人,我?”

杜雅汐做了個先聽我說的手勢,續道:“錢媽媽,雅汐的心裏把你當長輩看待,有什麽心裏話,雅汐也不準備瞞着你。祖母的情況,不靜養是不行的,而宸之也不能操勞。你回去後,跟祖母說,家裏的事情雅汐會顧好,讓她放心養病。雅汐不會為難別人,但如果有人一再挑戰雅汐的底限,我也不會白白的受着。”

錢媽媽雙眼放亮的打量着杜雅汐,心情激動無比。

她實在是喜歡這樣的杜雅汐,看似文靜,卻骨子裏透着強悍。

讓人對她的話,誠然信服。

“少夫人,你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我一定不會有什麽隐瞞。”錢媽媽明白她叫自己來這裏的意思。

杜雅汐點點頭,心中暗道,這麽忠誠,又這般明事,難怪深得老夫人喜歡。

“雅汐剛姚家門,許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媽媽是家裏的老人了,如果媽媽不嫌煩的話,就給我講講以前的事吧。”杜雅汐說着,動手給她倒了一杯茶,這一次,錢媽媽沒有再推讓,而是笑着接受,因為她知道杜雅汐不是那種惺惺作态的人。

在她的眼裏,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

如果她把你當自己人看,而你再推三阻四的,那反而顯得矯情了。

錢媽媽輕呷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緩緩的将姚家從太爺創下【濟世藥堂】,老夫人嫁進姚家,姚宸之失明,一件一件的詳細敘述。而杜雅汐不時的替她滿上茶水,邊聽邊點頭,時而還微眯着眼睛,一副陷入思考的模樣。

“這麽說來,老夫人不是不懷疑她,而是一直沒有證據?”杜雅汐擰眉問道。

錢媽媽輕嘆了一口氣,面露不平的道:“老夫人待她更勝親生的,有什麽好的東西從不少她一份,就是她成親時,老夫人給她另外置辦了一所三進三出的屋,她一句話不想離開家裏,老夫人就立刻差人給她布置新房。老夫人對她,從來沒有二話,可她這一次的确是讓老夫人寒了心,早上看到那錦囊時,老夫人終于沒忍住,就氣出病來了。”

說起錦囊,杜雅汐又問:“可查出錦囊出自誰的手?”

“我暗暗查實過了,那錦囊是胡媽媽的。白白從不攻擊人,一向都是懶懶散散的,早上,它那般不要命的抓胡媽媽,我猜想這事與胡媽媽定有脫不了的關系。”

錢媽媽說着說着,不禁咬牙切齒起來。

杜雅汐不由的想起昨晚麗嬸說聽到院子裏的花圃裏有聲響的事情,眸子轉了轉,突然有了主意。

這天夜裏,姚靈芝實在是懷疑姚宸之和杜雅汐回來的目的,便讓白芷偷偷去打探一下宸院的情況。院子裏,燈火通明,虎仗腰佩着劍,一雙虎目迥迥有神的四處掃看着,白芷無法潛進去,便偷偷躲在外面抄手游廊邊的花圃裏,一雙眼睛緊盯着宸院門口的風吹草動。

秋初,雖夜裏氣溫已涼,但院子裏的花圃中還是有不少的蚊蟲,白芷咬牙忍受着,剛想伸手将臉上的蚊子拍死,就看到半夏打着燈籠送錢媽媽出來。

白芷連忙屏住呼吸,本想躲着不被她們發現就好,可卻聽到半夏問錢媽媽,“錢媽媽,聽說已經找到了裝藥的錦囊了?”聽到這話,白芷的心不由一顫,下意識的跟了上去。

錢媽媽和半夏沿着抄手游廊回松院,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聊,并未發現後面有人跟着。

“噓——”錢媽媽輕‘噓’了一聲,謹慎的四處張望,然後壓低的聲音,道:“找到了,老夫人和何大夫也已經驗過那裏面的藥了,那可是絕子藥。”

“絕子藥?”半夏吃了一驚,失聲喊了出來。

“噓——”錢媽媽瞪了半夏一眼,輕斥,“你這個小丫頭,怎麽平時性子還算穩住,這會兒卻是如此浮躁?這事你可不能到處亂說,老夫人交待過了,家醜不能外傳。”

“是,半夏一定不會說出去一字。”

兩人沉默的走了一會兒,半夏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問道:“錢媽媽,聽你說來,這事情是有眉目了?”

錢媽媽點了點頭,輕嘆了一口氣,道:“已經有眉目了,如果不是因為這樣,老夫人又怎麽會受不了這個打擊呢?任何陰謀只要做了就會留下破綻,只是看我們夠不夠細心。那人雖然很聰明的把錦囊放進了魚肚子裏,看起來像是白白從別的地方叼來的一樣,可是,白白是從來不出宸院的,而且,那錦囊的針線手法,就足于暴露她的身份。白天,我已經核對了府上所有人的針線手法,八九不離十就是她了。”

“她是誰啊?”半夏訝道。

悄悄藏在柱子後的白芷心下一驚,暗道:“好厲害啊,這樣也能調查出來。”

她捂住受不住驚慌而怦怦亂跳的心,繼續偷聽。

“小丫頭,你不要知道得太多,別的我也不能跟你多說。”錢媽媽沒有再往下說,而是接過她手中的燈籠,道:“行啦,馬上就到松院了,你且回吧,記得要照顧好少爺和少夫人。這些天,事情特別多,你們都要打起精神來,日日夜夜都要有人巡視,可不能再讓人動歪心思。”

半夏點點頭,“錢媽媽,慢走!半夏知道了。”

錢媽媽提着燈籠拐彎進了松院,半夏則原路返回,等她們都走遠了,白芷才從暗處走了出來,她拍拍胸口,臉色蒼白,心跳惶惶。夜風吹過,她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冷顫,只覺全身都涼飕飕的。

白芷對着黑夜,低喃了一句,“這下完蛋了,我得趕緊回去告訴夫人。”

就在她跑開以後,拐角處,錢媽媽提着已吹滅了的燈籠走了出來,目光沉沉的望向芝院的方向。

少夫人這套下餌釣魚的法子,果然好使。

芝院。

姚靈芝手裏拿着膏藥,正細細的替胡媽媽上藥,看着她面目全非的臉,姚靈芝輕嘆了一口氣,心疼的道:“胡媽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為了惜玉好,可是你做事之前,也得先跟我商量一下啊。”

“夫人,這事容不得有半點心慈手軟,如果真讓她懷上了姚家子嗣,那惜玉少爺可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夫人這些年辛辛苦苦持的這個家,也就拱手讓人了。這事夫人不能出手,那老奴來做,便是最好不過了。只可惜,那姚宸之的鼻子太靈了,當初就真該連他的嗅覺也一起毒沒了。”

胡媽媽滿面傷痕,說着這些話時,又滿臉戾氣,整個人看起來猙獰得像是從地裏爬出來的鬼一樣。

姚靈芝露出了笑臉,拍拍胡媽媽的手背,道:“幸虧有媽媽心疼我,否則在這個家裏,還有誰這般明白我的苦心?”

“夫人,這都是老奴該做的。”

主仆倆正說着話,白芷就面色蒼白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夫人,大事不好了。”

姚靈芝擦藥的手,頓了頓,扭頭看向滿頭是汗的白芷,問道:“怎麽了你?後面有鬼在追你不成?一驚一乍的,沒有半點規矩。”

白芷撲嗵一聲跪了下來,擡頭看着姚靈芝,急急的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啊,老夫人她已經查出來了。”

“什麽?”心猛的一跳,姚靈芝嚯的站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着白芷,又問:“老夫人查出什麽來了?”

一旁,胡媽媽面色蒼白如紙,渾身如篩糠般抖了起來。

白芷輕瞥了一眼胡媽媽,然後一五一十的道:“夫人讓白芷去探一探宸院的情況,可白芷到那裏時卻發現院子裏燈火通明,虎仗還腰佩着劍守在院子裏。沒有探到情況,白芷不敢離開,便躲在院子外面的花圃裏,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終于等到半夏送錢媽媽回去。我聽到半夏問錢媽媽是不是找到了裝藥的錦囊,便偷偷地跟了上去偷聽,原來,早上茯苓在白白身下找到了錦囊,老夫人和何大夫還驗出了藥的成分,說是絕子藥。”說着,她又瞟了一眼胡媽媽。

胡媽媽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突然,她緊緊的抓住了姚靈芝的手臂,眼中帶淚的道:“夫人,你要救救老奴。”

姚靈芝拍拍她的手,點點頭,道:“胡媽媽放心,我一定不會不管你的。”

只是,她的心也不由的往下沉。

☆、076章 審理

“夫人。”白芷怯怯的看了一眼胡媽媽,然後,硬着頭皮,道:“錢媽媽已經查出錦囊是誰的了,這事怕是有點麻煩……”說着,她的聲音也低了下來,眼角就瞄見胡媽媽剜了她一眼。

“這?”姚靈芝若有所思的看向胡媽媽,胡媽媽立刻打了冷顫,攥着她的手就更緊了幾分。

姚靈芝的這個表情代表着什麽意思,她可是比誰都更能意會。

這是在掂量棋子的取舍。

“夫人,老奴這麽做可全都是為了你啊。”胡媽媽滿目期盼的看着姚靈芝,就生怕她會掂量清楚後把她推了出去,這樣的事情姚靈芝做起來早已輕車熟路。

這個世上,不管是誰在生與死面前,總會用力去抓緊那根救命繩。

尤其是像胡媽媽這種做盡一切壞事,只是為了在主子面前找到存在感,借此在下人中過着高人一等的生活。

胡媽媽眸中含淚的看着姚靈芝,卻不知道姚靈芝因此而産生了動搖。這麽一個急于求生,又口口聲聲是為了你好的人,真的不會為了活下去而供出自己嗎?

眼前這人是跟在她身邊最久的人,她做過的一切,這人都看在眼中。

非常時刻,她會不會出賣自己呢?

姚靈芝将藥膏遞給了白薇,淡淡的起身,淡淡的吩咐了一句,“胡媽媽,你好生休養,事情我會想辦法。”說完,她就領着白芷施施然的離開了。

神情呆愣,胡媽媽看着姚靈芝的背影,心裏不禁忐忑起來。

她會想辦法?她會想出什麽樣的辦法呢?

風從房門口吹來,胡媽媽不禁打了個冷顫,用力搓搓手臂,“白薇幫我把窗和門都關了,我冷。”冷,突然的就感到很冷,一股冷意從腳底冒了出來,仿佛一下子她就掉進了冰窖中。

眉頭輕皺,白薇眯着眼疑惑的看了胡媽媽一眼,起身去關了窗戶和房門,又到衣櫃前取了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胡媽媽,你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胡媽媽沒有回答,而是抱着雙臂,劇烈的抖了起來,上下牙齒不停發出哆哆的響聲。

白薇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她。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難道是傷口的問題?

“胡媽媽,你若是冷得厲害的話,要不要上床去躺會。我去多找幾床被子過來,你捂一會應該就不會感到這麽冷了。”

“好…好…”胡媽媽口齒不清的應道,她站了起來,腳伐蹒跚的往床那邊走去。

白薇看着胡媽媽如同死魚般的挺在床上,不勉有些擔憂,幫她掖好被子後,道:“胡媽媽,你先休息,我就請示夫人看是不是再請大夫來替你診診?”

胡媽媽一動不動,也不吭聲。

白薇便搖着頭離開了。

正屋裏,姚靈芝輕啜了一口熱茶,擡眸看着白芷,問道:“白芷,這裏也沒有旁人,你再給我仔仔細細的說說,你所聽到的話,一個字一個表情也不能漏。”

“是,夫人。”白芷屈膝福了福,緩緩的将自己在宸院外面看到的,聽到的,一字不漏的又重新說了一遍。

姚靈芝一邊聽,一邊敲着桌面,咚咚咚的聲音在靜谧的正屋裏,顯得格外的響。

這麽多年,她從未露出一點蛛絲馬跡,現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更不允許有任何的意外出現。可如果真的要舍棄胡媽媽,那樣真的很痛,就像是用刀活生生的砍下她的一條手臂一樣。

“白芷,你附過來。”姚靈芝朝白芷招了招手,白芷立刻附耳過去,越是往下聽臉色就越是蒼白。

姚靈芝看着她,問道:“聽清楚了嗎?”

白芷不敢有任何的模糊,連忙點頭,“聽清了。”

輕輕的揮揮手,姚靈芝一臉疲憊的撫額,語氣中有着說不出來的疲憊和無奈,“聽清了,就照辦吧。”

“是,夫人。”白芷屈膝福了福身子,轉身出了正屋,淚花在眼眶中盈盈打轉。

門外,白芷和白薇一出一進,正面迎對,白薇驚訝的看着她,眼明手快的拉着她閃到了院牆底下,輕問:“姐,你怎麽了?”

“沒事!薇兒,不該問的你別問,不該說的你別說。姐姐說的話,你可記住了。”沒有頭緒的話,讓白薇怔了怔,不禁蹙眉看着她,一臉的不明白。

白芷看着她,輕嘆了一口氣,将她的散發捋進了耳後,語氣中有着無法掩飾的寵溺,“薇兒,你不需要現在明白,你只要記住姐姐說的話就好。夫人累了,你別進去打擾她了,我出去一趟,夫人交待一些事情。”

“可是,姐,胡媽媽她……”

“噓!”白芷輕噓了一聲,警惕的左顧右盼一圈,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胡媽媽的事情自有夫人處理,你別操這麽多心,若是沒事了,你就回房休息吧。千萬要記住了姐姐剛剛說的話。”

白薇見白芷一臉的嚴肅,當下就心虛了起來,重重的點頭,“好,我記住了。姐姐出門,要小心。”

“嗯。”白芷彎唇笑了笑,轉身攏了攏衣服,快步離開。

秋夜露水重,天也已經很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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