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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杜雅汐猜的這樣,雖然腦袋暈乎乎的,但好在沒有再嘔吐。

杜雅汐靠坐着,閉目養神,心裏卻是有些忐忑不安。這一下吐得這麽厲害,不會是要開始孕吐了吧?

如果真是孕吐,這可就麻煩了。

免不了會被人懷疑,将來孩子出生,那些人掐手從日子一推算,她不是同樣得被抓包嗎?

似乎是感應到了身邊人兒的不安,姚宸之摸索了一下,終于握緊了她的手,無聲給她支持的力量。

“別擔心!一切有我在。”

杜雅汐擡眸看着他,微微笑了。

環山村,村口。

杜瑞兆看着徐徐而來的馬車,興奮跳了起來,沖着村子裏喊道:“回來啦!回來啦!”

一旁杜雅蘭開心的鼓掌,扭頭得意洋洋的掃看了周圍湊熱鬧的小夥伴們,道:“快看,我二姐和我大哥哥回來了。”

“雅蘭,怎麽叫大哥哥啊?”有個小孩疑惑的問道:“不是該喊姐夫嗎?我聽過四玲喊元玲姐姐的男人叫姐夫。”

“就是啊!雅蘭,你是不是搞錯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喜歡讓人覺得自己很棒,聽到有人質疑,也七嘴八舌的起哄。

杜雅蘭神氣的瞥了他們一眼,擡起下巴,道:“我才不管人家喊什麽,反正,我就是要喊大哥哥。”

正說着,馬車已經停在他們的面前,杜瑞兆牽着杜雅蘭開心的湊了過去,看着老游笑道:“游叔,我二姐呢?”說話間,眼睛緊緊盯着馬車的門簾。

老游笑了笑,彎腰一手撈一個,就像是抓只小雞般輕松,眨眼之間杜雅蘭和杜瑞兆就已經站在了馬車上。

“少爺和少夫人都在裏面,你們進去吧。”

聞言,兩個小家夥雙眼放亮,就見麗嬸撂開了門簾,笑眯眯的看着他們,道:“瑞兆少爺,雅蘭姑娘,快進來吧。”

“麗嬸。”

“欸。”

杜雅汐睜開眼,笑着伸他們伸出了手,道:“快進來,讓二姐好好看看你們。”

車簾撂開,馬車下的那些小孩子好奇的看了進來,當他們看到盛妝打扮的杜雅汐,齊唰唰哇的一聲叫了起來,豔驚的道:“哇——好漂亮,雅汐姐姐變成仙女了。”

麗嬸端了小幾子上的盤子走了出來,笑看着那些孩子們,道:“孩子們,來,都吃一點喜糖。”

“哇——有喜糖。”孩子看着盤子裏的糖,紛紛砸了砸嘴巴,前湧後擠的伸出小手,喊道:“喜糖我也要,喜糖我也要……”

老游看着麗嬸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見她細心的囑咐孩子們不要太心急,不要摔跤了,不要吞進去哽住了……看着她的側臉,突然覺得是那麽的好看。

嘴角溢出了笑,他猶不自知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

“游叔,我陪你坐外面。”杜瑞兆從裏面走了出來,順着老游的目光看去,問道:“游叔,你在看什麽?”

老游驟然紅了臉,麗嬸剛好分完糖轉過身,她疑惑的看着老游黝黑臉上的紅暈,皺了皺眉,問道:“游大哥,你可是哪裏不舒服了?”

“沒…沒…沒有。”老游擺擺手,矢口否認。

麗嬸聽他說沒事,便撂開車簾鑽身進去。

馬車繼續朝竹林杜家而去,杜瑞兆坐在外面,心裏有點小得意,畢竟在他有記憶以來,他還從沒看過哪家姑娘回門時是像他二姐這樣,有三輛馬車一起回來的。

馬車後面,剛剛那些小孩子嘻笑着一直跟着跑。

朱紅花站在自家門口,看着三輛華麗的馬車從村中小路徐徐朝竹林駛去,心裏有着說不出來的恨,那股不明由的恨意緊緊的包裹着她的心,燃燒的火将她的心包在裏面燒……。

“杜雅汐,我一定不會讓你過得比我好。”

“紅花,你在外面嗎?”屋裏傳來了趙氏的聲音。

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蘇家,眸子轉了轉,朱紅花沖屋裏喊道:“娘,我有事出去一下。”說完,她就跑遠了。

趙氏急急的從屋裏跑了出來,看着往鎮上而去的朱紅花,喊道:“紅花,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鎮上。”

“這個時候了,你去鎮上幹什麽?你……”看着朱紅花越跑越遠的身影,趙氏無奈的搖搖頭,低嘆了一聲。

女大不由娘。

她知道閨女是讓自己從小寵壞了,現在想要管管她,卻是激起了她強烈的叛逆心。

她扭頭看向漸漸進入竹林的馬車,暗暗算了算日子,心裏不禁羨慕邰氏的好福氣,最起碼她家的閨女是不用她那麽操心的。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遠遠的躍入了眼簾,趙氏怔了一下,随即轉身進屋。

古聞清站在村中小路上,見她冷冷的轉身進了屋,眉頭不由的皺得緊緊的,眸中盛滿了疑惑。

這是怎麽了?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她就處處躲着自己,也不再老日子裏給自己留門。

到底是怎麽了?

突然,他心中湧起一股濃濃的害怕,害怕她從此不再理會自己,也害怕她将自己摒除在生命之外,從此相逢不相識,只做一對最熟悉的陌生人。

“村長,你這也是要去杜家嗎?”蘇小年從後面追了上來,疑惑的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又悄然的隐下疑惑。

古聞清回過神來,笑了笑,道:“對啊!今天是姚少爺他們回門的日子,遠硯早幾天就跟我招呼過了,讓我過去喝酒。正好,我也想跟那丫頭,哦,應該是姚少夫人,我也想跟姚少夫人講講咱們村裏租地的事。”

這些日子,他可沒有閑着,把上次說起的租地事情,挨家挨戶的去問,也将這租地的好處細細的跟村民們說了說。雖然有些人報名要租地給姚府,但是大部分的人還是有顧慮的,處于一種觀望的态度。

聞言,蘇小年眼睛裏閃過亮光,想了想道:“村長,你別說我見識短,其實吧,這藥園能不能用我們這些人還沒定下來,大夥吧,根本不可能把家裏的田地都租出來。如果無工可上,那咱們的口糧又去哪裏找?”

古聞清點點頭,他心裏也明白,這些就是實情。

他今天去杜家喝酒,這問題也将是他的重點。

點了點頭,古聞清擡眼看着他,問道:“你這是去杜家幫忙建新房?”

“是啊。杜大哥說了,今天是個大日子,讓我們都休息一天,不過,讓我們都上他們家去喝酒。呵呵。”蘇小年笑了笑,眼底浮現絲絲得意。

的确,杜遠硯請了村長,但也沒有忘記他們,這就說明,他們在杜家人的心裏也是有點份量的。

現在放眼整個村的人,哪一家哪一戶不是成天巴結着杜家?今天送籃子青菜,明天送些瓜類。

微微一愣,古聞清随即便笑着拍拍蘇小年的肩膀,道:“既然同路,那咱們就一起走吧。”

“欸,村長請。”蘇小年笑眯眯的跟在古聞清的身側。

兩人邊走邊聊。

古聞清雙手背後,扭頭看了他一眼,問道:“小年啊,這些日子你在幫忙建新房的事,我也還沒問你租地的事。你們蘇家的地多,又都靠着,你有沒有想過要租地給姚府種草藥?”

蘇小年想也沒想,就笑着應道:“聽說姚府要租地種草藥後,我那大侄子就讓我大嫂把地租出去。我自己家裏的嘛,我還是剛剛那話,如果姚府要我們這些人去藥園上工,我就把地租出去。”

古聞清聽了,便就岔開這個話題,問了一些其他的事兒。

竹林,杜家。

馬車停了下來,麗嬸就撂開車簾,杜雅汐牽着姚宸之的手從馬車裏鑽出來,微笑望着站在門口笑不攏嘴的杜氏夫婦,彎唇一笑,輕聲喚道:“爹,娘,女兒回來了。”

而杜雅蘭早已興奮的跳下馬車。

“欸。”兩人重重點頭,臉上就溢出難掩的高興。

胡荽從後面跑了過來,扶着姚宸之下馬車。

杜雅汐也由麗嬸扶着下了馬車,她站到了姚宸之的面前,輕輕的牽過他的手,輕道:“宸之,我們一起去拜見爹娘。”

杜家不比姚家,姚宸之并不熟悉路線,杜雅汐不想他在衆人面前沒了面子,所以,就自動的牽起他的手,在他反客為主,反手緊緊的牽緊她的手時,她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沒有任何不悅。

圍在杜家門口的人看着二人如此恩愛,紛紛笑了,因為都知道姚宸之的情況,大夥這一次并沒有覺得他們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牽手有什麽不可以的。

杜父朝杜瑞兆示了個眼色,杜瑞兆立刻跑去點燃了鞭炮,又捂着耳朵笑着跑回杜父身邊。

衆人捂耳笑着。

杜雅汐和姚宸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杜氏夫婦的面前,旁邊的半夏和紫蘇立刻在地上放了兩個軟墊。

輕扯了下姚宸之的手,兩人齊齊的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岳父,岳母,感謝你們願意把雅汐嫁給我,從今往後,宸之一定會一心一意對她好,也會和她一起孝順二老。”

“好好好!”杜父連聲道好,伸手一把将他扶了起來,笑看着他用力的在他的肩膀拍了幾下,“希望你永遠都記住自己說過的話,永遠對雅汐好。”

“是,宸之一定會記住,請岳父岳母督促。”姚宸之拱拱手,一臉認真的道。

微微側臉看去,杜雅汐輕怔了一下。

明知只是盟友,可他臉上的神情怎會如此虔誠?

杜父和邰氏欣慰的對視一笑,兩人異口同聲的道:“我們相信你。”

圍觀的衆人看着這一幕,不禁的羨慕杜雅汐的福氣。

大戶人家有幾個不是三妻六妾的,現在聽着姚宸之如起誓般的說,一定會一心一意對杜雅汐好。

衆人都覺得,這是天大的福氣。

一行人進了堂屋,杜父和邰氏笑着端坐在主位上,麗嬸端來熱茶,姚宸之和杜雅汐正式的為爹娘敬茶。

村裏的人看着這些一板一眼的禮數,見他們二人一身華貴優雅,目光皆是無法從他們的身上移開。

敬完茶,邰氏就陪着閨女進了房間。

姚宸之則在堂屋裏陪杜父和村長及村裏一些輩分較高的人說話,因為彼此都不熟悉,大多時間,姚宸之都是微笑側聽他們聊,端着手中的竹杯盞,他的思緒飛到了杜雅汐的身上。

不知道她好點了沒有?

不知道她還想不想吐?

不知道……

突然,他怔住了,微不可機的嘆了一口氣。該怎麽辦?他總是不經意的就會想她,好像離不開她了一樣。

可是,這樣不行啊。

三年後,她如果真的離開,自己該怎麽辦?真能放手嗎?心一定會很痛吧?

唉——他似乎不該再這麽下去了。

握着竹杯盞的手不由的緊了緊,蒼白的指節高高的突了起來。只是想着要管住自己的心,只是想着有一天她要離開,自己的心就已經是這麽痛了。

該怎麽辦呢?

放手,穩住,還是幹脆随心所欲……

“恭喜!恭喜!”兩道渾厚的道賀聲将他已經跑遠的心神拉了回來,他不由的擡起空洞的眸子循聲望去。

耳邊就聽到杜父笑呵呵的回道:“謝謝!顧少爺,你來怎麽也沒有說一聲?”

“知道杜伯父這些有酒喝,特意來讨杯酒喝。”顧懷遠笑着拱拱手,移眸看向姚宸之,杜父就立刻笑着為他們引見,“顧少爺,這位是我家二姑爺,宸之,這位是顧少爺。”

姚宸之站了起來,笑着拱拱手,“顧少爺,幸會!幸會!你的大名,我早已聽祖母說起過,說你少年有成,說你智勇過人。”

祖母說這個人不簡單,手段過人,他怎麽挑這個日子來這裏呢?

那天,他來求雅汐為他母親出診,不知雅汐有沒有出診?

思忖間,顧懷遠彎唇笑着還了他一禮,“姚少爺,幸會!老夫人過譽了,與她老人家相較,我們都是只會鬧騰的小娃娃。相傳姚少爺芝蘭玉樹,溫潤爾雅,今日一看,卻覺得外面只道出了三分。”

顧懷遠無聲的打量着姚宸之,眼底有兩簇不明的光在閃爍。

“哈哈!”杜父開心的笑道:“你們就別相互吹棒對方了,快快坐下喝茶。”

“是,岳父大人。”

“是,杜伯父。”

兩人輕撂袍角端坐了下來,顧懷遠不禁又瞥了姚宸之一眼,眸中那不明的意思就更濃了。

他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眼角餘光掃見姚宸之手中的竹茶盞,手中動作一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青花茶盞。

因為有了顧懷遠的加入,堂屋裏的氣氛就更加熱鬧了,只不過,這份熱鬧跟姚宸之卻沒有多大關系。雖然杜父為了照顧他的感受,不時的與他交淡幾句,或是就着話題,問了他一些意思,但相較于顧懷遠的妙語連珠,他就顯得沉默寡言。

聽着堂屋裏傳來的陣陣笑聲,杜雅汐凝視一聽,就聽到顧懷遠那渾厚有力的笑聲,眉頭不由的蹙了蹙。

他怎麽來了?

邰氏側耳聽了一下,笑道:“顧少爺來了。”

杜雅汐聽她的口氣像是彼此間很熟稔的樣子,便問:“娘,他經常來咱們家嗎?”

自己才出嫁幾天,他難道天天都來這裏不成?

現在藥田都沒有規劃出來,他一個草藥苗種商,天天往這裏跑是什麽用意?或者說,他有必要天天來這裏嗎?

他家的生意不是做得很大嗎?

那他這個當家的,不用忙嗎?

“你成親那天,他帶着賀禮來過,再來就是現在了。”邰氏笑了笑,又道:“這顧少爺還真是不錯,那天他陪着你爹喝酒,這兩人喝起來就沒完沒了,越喝越興,如果不是我拉着,沒準他們就稱兄道弟了。”

想起那天的情形,邰氏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聽着邰氏的話,杜雅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娘,我爹的身子可不能喝那麽多酒,你以後得管着他一點。”

聞言,邰氏就點點頭,定定看着她,眼裏就不知不覺的湧上霧氣,“閨女出嫁,你爹心裏舍不得,他要喝,便讓暢喝一回吧。”

說是姚家和姚宸之都沒有可挑的。可是,天下間,有哪個父母不希望女兒能幸福在丈夫的保護下過日子?姚宸之哪裏都好,可他卻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閨女。

每每想到這一點,杜氏夫婦就在夜裏嘆息了不知多少次。

“娘,女兒現在不是回來了嗎?祖母說,藥園由女兒來主管,這麽大的藥園從開荒到有收成,少說也得兩年,有些期長的草藥,還遠遠不是這些日子。”杜雅汐握緊了邰氏的手,又道:“姚家的別院就在老君山的那一邊,女兒以後就天天來,天天賴在家裏吃娘做的飯菜。”

眸中的憂色散去,邰氏笑嗔:“你這丫頭,已經為人妻,咋還使小孩子的性子?”

“娘,孩子再大在娘的眼中也是個孩子,這話不是你說的嗎?”杜雅汐笑道。

邰氏笑着點點她的額頭,道:“你這孩子,嘴巴也不知是從何時變得這麽厲害,娘可是說不過你。”

“娘,你難道不喜歡現在的雅汐?”心裏發虛,杜雅汐連忙岔開這個話題,“娘,我想讓請個夫子回來,為瑞兆和雅蘭授課。雖然有爹娘可以教他們,但是……”

“我明白。”邰氏止住了她的話,欣慰的看着她,道:“雅汐,娘還是最喜歡現在的你。請夫子這事就交給你,不過,娘給你提個建議,以後藥園忙起來,村裏的人可都會沒有了閑工夫。你看村裏頭像瑞兆,雅蘭這般大的孩子也不少,送上私塾呢,他們爹娘負擔不起,放在家裏呢,又沒有看管。要不這樣,你和村長商量一下,幹脆在村裏找個地,請了夫子一起教。”

杜雅汐笑着點頭,連聲贊道:“娘,你真聰明。這事就這麽辦,晚一點我就找村長商量,夫子我會托祖母找一個文才出衆的,一定要讓咱村的孩子們都識字。”

嘎吱——

麗嬸領着四大丫環走了進來,笑看着杜雅汐,道:“少夫人,四個丫頭說要叩見親家夫人。”

杜雅汐知道姚家重禮儀,便笑了笑,打趣道:“你們這四個丫頭就知道變着法子要紅包。”

雖然才短短相處了幾天,但好在這四個丫環的性格都開朗,被她調戲了幾回之後,倒也是能接得下她的打趣,偶爾還會随着戲言幾句。

就這麽四個丫環,杜雅汐更是感受到了老夫人對自己的疼愛。

半夏幾人聽她這麽一打趣,紛紛掩唇輕笑了起來,邰氏見她們之間相處如此融洽,心裏面也就放心了不少。

麗嬸朝邰氏微微一笑,兩人無聲的對視。

半夏、紫蘇、忍冬、桑枝站成一排,齊齊朝邰氏福了一禮,“奴婢半夏(紫蘇、忍冬、桑枝),見過親家夫人。”

邰氏微笑點頭,伸手作勢道:“四位姑娘,有禮了。”說着,她從袖出拿了四個紅包出來,笑眯眯的一一遞到了她們的手裏,“初次見面,以後,我家姑娘就有勞你們了。”

“這些都是奴婢們應該做的。”四個丫環接過紅包,又朝邰氏福了福身子,“謝謝親家夫人。”

邰氏颔首,淺笑。

杜雅汐看着邰氏的側面,總覺得她的舉手投足間,有着說不出來的優雅和熟稔,就像是她以前面對這種場合一樣。

☆、080章 留夜

外面院子裏有人喊,開席了,邰氏連忙牽着杜雅汐站了起來,道:“你爹讓人在堂屋裏擺了一桌,就我們一家人和村長。其他席桌都擺在院子裏。咱們這就過去吧。”

杜雅汐剛想說,自己就在房裏吃點算了,可一想到今天是自己回門的日子,又把話咽了下去。

麗嬸看了她一眼,道:“親家夫人,路上少夫人有些暈車,一早又去蘇大人府上為蘇夫人出診,忙了大半天。要不讓半夏她們去廚房端些清淡一些的食物,吃完了就在房裏休息一會吧。”

邰氏擡眸看向杜雅汐,這才發現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眉宇間攏着淡淡的疲憊,便點點頭,道:“行,就在房裏用餐,吃了飯就好好的休息一下。許是累壞了,這臉色都白了。”

“娘,我沒事!只是昨夜裏想着今天要回家了,心裏高興過了,一個晚上都沒怎麽睡。”杜雅汐笑了笑。

聞言,邰氏看着這個出嫁才三天,可卻覺得離家三載的閨女,眼眶微微發熱,心疼的道:“先吃點東西,然後小睡一會,我會讓你弟妹先別來打擾你。”

“嗯,謝謝娘。”杜雅汐點點頭,“娘,宸之……”

“宸之那裏你爹會照顧着,你不用擔心。”邰氏笑了笑,看着女兒和女婿彼此間相處得這麽好,她心裏那點擔心也消了不少。“麗娘,你帶幾個姑娘去廚房吧。外頭客人多,我出去照看一下。”

麗嬸點點頭,領着半夏她們出去了。

外面鬧哄哄的,不時的傳來村民們的談笑聲,杜雅汐擡眼一一掃過房間的東西,她房間裏的擺設還維持着原來的樣子,屋裏到處都打掃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好像她昨夜還睡在這個房間一樣。

遂步走到床前,杜雅汐和衣躺了下去,熟悉的味道讓她有股想哭的沖動。

原來自己是這麽想念這個家。

原來自己是真正的杜雅汐了。

沾上熟悉的竹床,聞着熟悉的味道,看着熟悉的一切一切,睡意濃濃襲來,她彎起唇角,甜甜的睡着了。

半夏她們端着飯菜進來,見她躺在床上睡着了,不忍叫醒她,便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這一覺,杜雅汐睡得很穩很沉很香甜,一直到夜幕臨降她才悠悠的醒了過來。睜開眼,只見滿室橘黃色的燭光,她渾濁的腦子立刻就清醒了過來,她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伸手摸摸竹床,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原來自己不是做夢,而是真的在家裏。

窗臺下,景泰藍雙耳縷空逼真獅子捏手的香爐裏冒出袅袅輕煙,淡雅好聞的熏香随着輕煙的消散彌漫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杜雅汐知道這是姚宸之為老夫人調的安神熏香,怪不得自己睡了這麽久。

嘎吱——

麗嬸推門進來,看着她已經睡醒了,便笑着走過來,“嗯,少夫人睡了一覺後,臉色也好看了不少。”

杜雅汐下床穿好鞋子,麗嬸就忙幫她整理衣服,看着微皺的裙子,道:“少夫人,要不我讓人提水進來,你先沐浴,梳洗一番再出去和親家老爺他們一起吃團圓飯?”

“好。”杜雅汐點點頭。

麗嬸轉身又要出去,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着杜雅汐,道:“少爺正和親家老爺在堂屋說話,中午喝了點酒,不過大多都被親家老爺擋了。”

她這是在向自己禀報姚宸之的情況?

杜雅汐輕‘嗯’了一聲,微笑颔首。

她走到梳妝臺前坐了下來,動手取下頭上的珠釵,散了發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烏發,眸光漸漸迷離,思緒不禁回到了那天自己坐在這裏由全福夫人替自己梳發的情景。

不一會兒,半夏她們就提着熱水走了出來,看着她笑眯眯的道:“少夫人,這裏的景色真好,還有,家裏的物件都很雅致,全是竹子制的,真正有一種君子之風。”

忍冬也忍不住的附合道:“院子裏的那花藤,也是不錯。”

衆丫環一聽,立刻笑着打趣忍冬,“冬兒,你喜歡花藤架是因為你的名字叫忍冬吧?我記得,忍冬還有一個別名,叫什麽來着?”

“鴛鴦藤。”紫蘇笑着應道。

“對對對!鴛鴦藤。”

忍冬一聽,不禁紅了臉,跺了跺腳,道:“不理你們了,我說的是大實話,到了你們嘴裏就變味了。”說完,提着水拐進了屏風後。

“呵呵呵!”幾個丫頭相視一笑,“冬兒害羞了。”

“趕緊倒水吧,待會水就該涼了。”麗嬸随後走了進來,看着這些小丫頭相互打趣,又見杜雅汐含笑看着她們,嘴角也不禁染了笑意。

幾個丫頭連忙應是,笑着提水進了屏風後。

麗嬸走了過去,拿過她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子,“少爺說了,今晚就歇在這裏。下午村長說有事要跟你商量,少爺聽說你睡着了,便不讓我們來吵你。”

“哦?”杜雅汐疑惑的看向麗嬸。

麗嬸笑了笑,又道:“按老規矩呢,沒有回門那天住在娘家的,親家老爺也婉拒了,但是少爺說,規矩是死的,一家人相聚在一起享受當下才是重要的。她讓親家老爺不必在意,姚家那邊不會有什麽異議。”

淺淺颔首,杜雅汐斂目思忖,想起路上自己嘔吐時,他的無微關懷,心裏大概就明白了他主動留宿的用意。

他一定是擔心她的身子受不住來回颠簸吧?

心思倒是細膩的。

“少夫人,水已經好了。”半夏幾個提着空桶站在她的面前。

杜雅汐站了起來,道:“你們先出去吧。”

“是,少夫人。”幾人福了福身子,麗嬸也和她們一起出了房間。

相處幾天,她們都清楚杜雅汐沐浴時是不需要在邊上侍候的,所以,也沒有問需不需要留人侍候的問題。

屏風後,大木桶裏的熱氣袅袅升起,清雅的香氣萦繞在房間裏,杜雅汐寬衣趟了進來,靠坐下來被熱水這麽包圍着,只覺全身都舒服得不得了,她滿足的低嘆了一聲,閉目沉思。

門外傳來姚宸之聲音,她聽到他問半夏少夫人醒了沒有,見到半夏說已經醒了,正在房裏沐浴,他哦了一聲就沒有再出聲了。

睜開眼睛,杜雅汐迅速的沐浴,也不貪戀泡浴的舒服了。

她換了一件嫩綠色的交領襦裙,外罩一件長袖短式的紫色繡交枝纏花釘珍珠的褙子,又給自己簡單的绾了一個圓髻,只用一支雕玉蘭花形玉釵固定,從耳後留了兩小束烏發,看來簡單中又不會太呆板。

“走吧,咱們去堂屋。”杜雅汐拉開門從房裏走了出來,目光掃了掃,并沒有看到姚宸之的身影。

紫蘇見她目光輕掃了一圈,便道:“少夫人,剛剛少爺來問少夫人醒了沒有?聽說你在沐浴,少爺就回堂屋陪親家老爺了。”

自己的表現有這麽明顯嗎?

先是麗嬸向她說了姚宸之的情況,現在紫蘇也是這樣。

她點點頭,擡步就往只隔了一個房間的堂屋走去,踏進堂屋,所有的人都朝她看了過來,有驚豔的,有高興的,有欣慰的,有……觸及姚宸之那雙明明朝自己望了過來可她卻只看到平靜的眸子。

微不可機的嘆了一口氣,杜雅汐走了進去,看着家人笑道:“爹,娘,三弟,四妹。”

“欸,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就吃飯吧。”杜父站了起來,率先走到了餐桌前坐了下來。

“好。”杜雅汐正想轉身去扶姚宸之,就已見杜瑞兆上前扶着他往餐桌走去,她不禁愣了愣,心想,自己下午是不是錯過了什麽?瑞兆一直都不太喜歡他的,可現在怎麽這麽主動,這麽熱情?

他看向姚宸之的眸光中還含有崇拜。

崇拜,沒錯,就是崇拜。

一念間,邰氏已上前牽着她的手,道:“睡了一個下午,午飯也沒有吃,早該餓了吧。快坐上來吃飯,娘特意煮了你最愛喝的酸筍豆腐鲫魚湯,雅蘭和瑞兆昨天就去挖了地菜,說是他二姐喜歡吃地菜餡的餃子。”

杜雅汐聽着感到很窩心,笑着看向杜雅蘭和杜瑞兆,道:“還是瑞兆和雅蘭了解我。”

“二姐,包餃子的地菜是我拉着三哥去挖的。”杜雅蘭立刻就笑着邀功。

聞言,杜瑞兆笑着白了她一眼,道:“我又沒打算跟你争功勞。”

這下,杜雅蘭反而怔住了,疑惑的看向杜瑞兆,道:“三哥,你沒事兒吧?你哪一次不是跟我争的?你今天不是傻了吧?”

說是争,其實不是姐弟幾人鬧着玩,尋開心罷了。

杜瑞兆神氣的擡起了下巴,道:“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

稚眉緊皺,杜雅蘭不服氣的道:“三哥,你說的我聽不懂,但是,我卻記得這句話下午大哥哥說過,你這根本不是自己原先就知道的,你根本就不是君子。”

杜雅汐驚訝的看向姚宸之,沒有想到他居然讀過論語。

他不是不識字嗎?

不過,這下杜雅汐就知道是什麽讓杜瑞兆态度驟變。看來他們一起度過一個美好的下午,而自己則是睡了一個下午。

“瑞兆,你知道這句些話的意思嗎?而它又出自哪裏?”杜父問道。

杜瑞兆搖搖頭,垂下了腦袋。

杜父:“不明白沒有關系,因為你還沒有讀過論語。”

杜雅汐坐了下來,看着頓時就垮下了臉的杜瑞兆,道:“瑞兆,你別灰心。有好學的心,再加上用功,就一定可以學有所成的。我正打算找村長商量在村裏找個地方,再請一個夫子回來教村裏的孩子們識字,現在看着你有學習的欲望,我就放心了。”

“二姐,你是要村裏辦私塾嗎?”杜瑞兆臉上的挫敗一掃而空,驚喜的看着杜雅汐。

見他這副表情,杜雅汐就更加肯定了辦私塾請夫子的想法。她肯定的點點頭,笑道:“要辦。”

“哦,太好了,我得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六,田娃他們。”杜瑞兆說着就開心的往外跑去,杜父在後面喊道:“瑞兆,天都黑了,你還去哪裏?這事也就你二姐的一個想法,事情都還沒成,你就急着跟人家說幹什麽?”

開私塾是一件大喜事,可是,開私塾也不是一件小事。

且不說村裏沒有空房子,就是請夫子也不是嘴上說說就能請到的。不好的不能請,好的,未必願意來這麽一個偏僻的地方來。這事現在只是一個想法,在他看來成不成還兩說。

還有一個重點,孩子上私塾要錢嗎?

這村裏可沒幾個人有能力送孩子上私塾。

“瑞兆,回來,你二姐和二姐夫今天回門,你不坐下來吃團圓飯,你想去幹嘛?”邰氏上前将杜瑞兆拉了回來,見他不太高興,又道:“你二姐說辦私塾就一定辦,你這麽心急做什麽?事情總要有一個過程,等成事了,你再告訴大家,不是更好嗎?”

杜瑞兆點點頭,坐了下來,他擡眸看向杜雅汐,道:“二姐,瑞兆相信你。”

只支持,不過問。

六個大字浮現在腦海裏,杜雅汐開心的笑了,朝他伸手做了個僅姐弟倆才懂的手勢。

姐弟倆相視而笑。

“來,大家都坐下來吃飯。”邰氏招呼着四個丫環和麗嬸,她們卻是齊齊的搖頭,道:“親家夫人,請坐下吃飯,我們是奴婢,不能與主子同桌而食的。”

“為什麽?”杜雅蘭好奇的問道。

麗嬸連忙應道:“院子裏還擺了兩桌,我們到外面去吃。”

且不說姚家的規矩講究,就是沖着今天是大日子,她們也不該在這裏影響他們一家人團聚的氛圍。

杜父點點頭,明白她們的用意。

五個人出了堂屋,與老游和以前那些災民一起坐在院子裏吃飯。

杜父率先拿起筷子,對着衆人,道:“來,動筷,吃飯。”說着,就夾了一塊清炒山藥到姚宸之的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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