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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眯眯的看着他,“宸之,嘗嘗你岳母的手藝。”

“謝謝爹。”姚宸之笑着用勺子将山藥舀起,細細的品嘗了起來。

桌前杜家人全都愣愣的坐着,顯然是被他剛剛那一聲自然而然的爹給驚住了。

姚宸之吃了山藥,放下勺子,對着邰氏,道:“娘的手藝很好,這是宸之吃過最好吃的山藥了。”

衆人又愣住了,面面相觑,杜父不敢确定的輕問:“宸之,你剛剛說什麽?”

“啊?”姚宸之疑惑的問道。

這時,杜雅汐卻是笑看着杜父,徑自替姚宸之解釋:“爹,你怎麽是這樣的表情?雅汐的爹娘,難道就不是宸之的爹娘嗎?”說着這話時,她扭頭看着他那精致的側臉,心裏無由的湧起了濃濃的憐惜。

這個家夥,從小就沒了爹娘,在他的心裏一定是很想有爹娘在身邊的感覺吧?

好吧!她就大方一點,把爹娘的愛分一點給他。

姚宸之連忙附合點頭,又有些擔憂的輕聲問道:“難道不能這麽喊嗎?”

見他臉上有着擔憂和緊張,杜氏夫婦相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心疼,兩人齊齊點頭,笑着應道:“行!怎麽不行啦?哪裏不行啦?這是我們最想聽到的稱呼,我們很愛聽。”

聞言,姚宸之臉上的擔憂和緊張一掃而空,俊逸的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開心的點頭,喊道:“爹,娘。”

“欸。”杜氏夫婦開心的笑了。

桌子下,杜雅汐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輕道:“吃飯吧,這些可全是娘為你我而做的菜,今晚我們一定敞開肚皮吃。來,先喝碗湯,你中午喝了酒,喝點湯正好。”

“好。”姚宸之伸手接過湯碗,聽到她知道自己中午喝了酒,心裏面甭說有多高興了。

她知道這些她并不在場的事情,就說明她有在意自己。

想到這裏,姚宸之的一顆心不禁飛揚起來。

杜氏夫婦扭頭相視一眼,眉眼之間,全是欣慰。

吃了晚飯,杜雅汐就給家人送上自己備的禮物,一家人坐在堂屋裏開心的聊些趣事,第一次感受到家庭溫暖的姚宸之嘴角的笑容一直沒有消過,在兩個小家夥的插科打诨,姚宸之的話也越來越多。

杜雅汐的目光總是不自覺的瞟向他,看着他嘴角那發自內心的笑容,有時竟是看呆了過去。

這個家夥長得真直好看。

怪不得雅蘭會喊他神仙哥哥。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很快,夜深了,一家人便散了各自回房,麗嬸她們分開暫住杜瑞景和杜雅蘭的房間,胡荽和杜瑞兆擠一張床,老游和老何就住在搶先建好的一半的新房裏。

服侍姚宸之梳洗後,胡荽就笑着跑去杜瑞兆的房間,關門前杜雅汐還看到他嘴角那抹暧昧的笑。四周靜悄悄的,只聽得見外面風吹過竹林時沙沙的聲音。

姚宸之和杜雅汐規規矩矩的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安靜的坐在床沿上,房間裏似有一股尴尬的氣氛在流動,兩個人都沒有開口,一下子也不知該說什麽。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獨處一室了,可兩個人都有一種不好意思的感覺。

心,怦怦直跳。

聞着身邊熟悉的味道,姚宸之的臉不禁的紅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山村裏的夜晚已經很冷了。

“宸之,不早了,睡吧。”不知是不是到了嗜睡的時期,她明明就已經呼呼大睡了一個下午,可現在還是開始昏昏入睡,只覺眼皮有千斤重,她恨不得立刻就鑽進被窩裏,大睡特睡。

姚宸之點點頭,“好。”說着,人已站了起來。

杜雅汐起身上前,踮着腳尖幫他寬衣,他動手抽去自己束發的鑲寶石玉簪子,一頭烏發就這樣散落了下來,發尖垂打到杜雅汐的手背,癢癢的。

擡眼看去,只見他長發柔順的垂下來,散落在他的頰邊,不知是不是心情的原因,他的臉色也沒有以往那般蒼白,窗前案臺上的燭光酒在他的身上,說不出來的俊美和不羁。

她心中不由一蕩,突然他的喉結輕滑了一下,杜雅汐瞬間就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緊緊的攥着他的衣服,不脫也不動,就那樣傻傻的打量着他。

俏臉火燒火燎起來,杜雅汐連忙替他脫下長袍,拿到屏風上挂了起來。

待她再折身回來時,他已端坐在床沿上,靜靜的等她。

杜雅汐脫鞋上了床,看着他道:“上來睡吧。”說着,她伸手放下了幔帳。

“好。”姚宸之紅着臉點頭,拉了被子就面朝外側躺着。兩人各自睡一床被子,不厚不薄的秋被裏暖烘烘的,讓人渾身軟綿,有着說不出來的舒适。杜雅汐滿意的輕呼了一聲,看着他的後背,道:“晚安。”

“晚安。”姚宸之輕聲道。

杜雅汐微微一笑,合上眼睑,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

……

蘇城城東,荷香胡同,顧家。

華燈下,身穿石青色雲紋暗紋的顧懷遠穿過抄手游廊拐進了梅香院,丫環婆子們見他進來,連忙福身行禮,“少爺。”

聽到屋裏人的聲響,一個正翻看佛經的華衣婦人擡起了頭,笑眯眯的看着他,道:“遠兒,你這三天兩頭的往外跑,可都在忙些什麽呢?自從搬到蘇城後,你就沒有陪為娘吃過一頓飯。你是真有這麽忙,還是嫌棄我這個老太婆?”

說着,佯怒的瞪了他一眼。

顧懷遠笑着走了過去,坐到了她旁邊的黃梨木雕花圈椅裏,接過丫環端來的熱茶,輕啜了一口,這才蹙着眉頭認認真真的打量着一旁的周海芬。打量了半晌,見周海芬又要說他了,他才搶先道:“這哪是什麽老太婆?明明就是一個大美人,如果我陪娘一起上街的話,他們準會說,瞧,俊男美女,好一對出色的姐弟。”

“噗……”周海芬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指着他,嗔道:“你這個壞孩子,哪有像你這樣打趣娘親的?你還真是贊人也不想吃虧,怎麽也把自己搭着一起贊。”

周海芬看着他,眸底滿滿都是笑意。

見自己哄得娘親大人笑得如此開心,顧懷遠繼續賣乖,“娘,你兒子我還沒有吃飯呢?能賞口飯吃麽?”

“快去給少爺端飯過來,待會就在這裏擺飯。”周海芬立刻吩咐屋裏的丫環去廚房備飯過來,然後,她皺眉看着顧懷遠,道:“娘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出門在外要照顧好自己,這一家老小上上下下的,可全都指着你。”

顧懷遠見自己賣乖不成,反而惹了一頓好說,連忙求饒道:“娘娘娘,你老人家的話我全都記住了,我以後一定改,好好的改。”

“剛剛還說我不是老太婆呢?說什麽和你站在一起就是姐弟,這才一眨眼的功夫,你就露出了破綻。唉——你就知道,你小子是在哄我的,說得那麽好聽。”周海芬撫額,傷心的道。

“呵呵!”顧懷遠笑了起來,“娘,你就別裝了,明明知道在兒子的眼裏,娘就是最漂亮的人。”

話落,他的腦海裏浮過一張俏臉,于是不由一怔。

周海芬看着他愣了一下,便笑着問道:“遠兒可是有心上人了?”

“沒有!”顧懷遠立刻搖頭否定,“怎麽可能有?”

周海芬看着他,就更覺得有問題了,又追問:“娘可不相信,說說那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娘找人去問問,先查查底。”顧家向來不做虧本生意,就是娶媳婦嫁女兒那也得掙個盆滿缽滿。

“娘——,真的是沒有。”顧懷遠不願揪着這個問題不放,便岔開了話題,“娘,姚家那邊的生意已經八九不離十了,相信很快我們就能打進他們的圈裏。”

眸中一束精光閃過,周海芬神色一正,瞬間就端起了一張嚴肅的臉,“我聽說,老太婆患了心疾,那藥罐子的時日也不多了,只是,那老太婆作主讓他娶了媳婦,就不知道她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了?”

顧懷遠冷冷的笑了笑,“娘,你不必擔心。即使他娶了媳婦,也改變不了什麽,就他那副病恹恹的樣子,不會成為咱們的擋腳石。”

一個不能男人的男人,就是娶了媳婦又能怎樣?難道還能搗鼓出一個姚家的嫡親子孫來不成?

說着,他的腦海裏又不由的浮起杜雅汐的臉,想到她如今已是姚家的媳婦,他就覺得那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心,莫名的有些堵。

“不是說那女子是怪醫的徒弟嗎?難道那老太婆是想把當家之位傳給那丫頭?”周海芬蹙眉沉思。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

顧懷遠沒有回答,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當初,因為她是怪醫徒弟的身份,姚家二房的姚景之曾想求娶,而他也探知姚宸之和杜雅汐彼此是一個不願嫁,一個不願娶。可後來又怎麽會突然雙雙改變了主意呢?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遠兒,為了夜長夢多,不如殺了那丫頭,省得他日壞了我們的好事。我們謀劃了這麽多年,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什麽意外。”周海芬目露殺氣,周身散發着陰冷的氣息。

顧懷遠沉吟了一會兒,搖搖頭,道:“娘,一個小村姑而已,壞不了咱們的事情。”

他向來是不留隐患的人,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但是,在聽到周海芬說要殺她時,他竟是一點都不相答應。

“你确定?”周海芬深深的看着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兒子對這個女子像是有什麽一樣的地方。

顧懷遠點點頭,肯定的道:“當然!若是一旦發現她對咱們的事情有威脅,兒子一定會直接取了她的性命。”

“嗯,有你這話,娘就放心了。”周海芬點點頭,看着他意昧深長的道:“遠兒啊,咱們娘仨這些年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不用娘說,你也知道。那些本該是我們的,憑什麽我們就什麽也得不到?”

周海芬說着,不由的咬牙切齒起來。

見狀,顧懷遠伸手握緊了她的手,安撫且保證道:“娘,你放心!兒子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娘相信你!”

丫環們提着黑漆彩花食盒走了進來,利索了布好飯菜。

周海芬就朝顧懷遠努了努嘴,道:“不是說餓壞了嗎?快點吃吧。”

……

翌日,剛吃過早飯,村長就手裏捧着一撂賬冊,面帶微笑的走進了杜家院子。看着院子裏的一幕,含在嘴裏打招呼的話就戛然而止。

只見杜父正坐在花架下刻字,而杜雅蘭和杜瑞兆則坐在姚宸之的身旁,跟着姚宸之一句一句的讀詩經。

姚宸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杜雅蘭和杜瑞兆立刻搖頭晃腦的跟着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房間裏,半夏她們幾個正纏着麗嬸教她們刺繡,杜雅汐臨窗而坐,手裏拿着【百毒綱記】,一邊看書,一邊聽院子裏那朗讀詩經的聲音。也是早上半夏她們進屋來收拾時,她側面的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姚老夫人曾請了夫子教姚宸之,他的記性很好,只需跟着夫子讀幾遍就能背下來,只是因為他眼睛的問題,寫字作畫他就無法習得了。

姚宸之這三個字是老何抓着他的手,一筆一筆教他的。

好不容易才學會自己的名字,姚宸之便不再學寫字,而是一心紮進了配藥的世界裏。

杜雅汐放下手中的書,擡目望去,見古聞清站在院門口怔怔看着姚宸之他們,便不由的彎唇一笑,起身走到了院子裏。

“村長,你來啦。”

“欸,我也是剛剛才到。”古聞清回過神來,笑着走到了花架下,挨着杜父坐了下來。他探道看了一眼杜父手中的木塊,好奇的問道:“遠硯,你在木板上刻字用來做什麽?”

“我刻這字是為了方便我家宸之認識字的筆劃。”杜父笑了笑,我家宸之四個字說得無比順溜。

姚宸之聽着,嘴角的笑意漸濃。

杜瑞兆和杜雅蘭知道村長來了是有事兒要說,便也不纏着讓姚宸之教他們讀詩經,兩個手拉着手就出去了。

古聞清卻是愣了愣,很是驚訝。

這就是放在平常人家裏,也沒有哪個岳父會對外稱女婿為我家誰誰的,大戶人家不是更加注重這些細節。聽杜遠硯這麽一說,倒像是姚家少爺入贅到了他們杜家一樣。

“我剛剛聽姚宸之在教瑞兆和雅蘭,我以為……”古聞清說着,見杜父的臉色微變,連忙停了下來。

姚宸之笑着解釋道:“村長有所不知,我能背誦,可因為我的眼睛,我并不識得字的筆劃,并不知道字到底是怎樣的。幸虧我爹不辭辛苦,每日為我刻字。”

我爹?

這下,古聞清就更是驚訝了。

難道他真的入贅杜家了?

不可能啊。

自己是一村之長,有新的人口進來,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的。況且,姚家是什麽人家,怎麽可能讓唯一的嫡孫子去入贅。

這真的不可能。

杜雅汐将村長驚訝的表情都看在了眼裏,但卻懶得解釋,這本是她們一家人的事兒,她們自己開心就好,管不了別人怎麽想?怎麽猜?怎麽說?

“村長,你找我有事兒?”

古聞清斂神,看着她點點頭,“有幾件關于藥園的事情,我想跟你說說目前的情況。”

杜雅汐點了點頭,就見半夏沏了茶給古聞清端了過來,她屈膝朝古聞清福了福身子,甜甜的道:“古村長,請喝茶。”

紫蘇端來了點心,“請用點心。”

兩人放下東西後就又回房去纏麗嬸了。

古聞清看着她們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笑眯眯的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這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到哪都有丫環婆子伺候着,這樣感覺真是不錯。

他放下茶盞,将面前的賬冊拿起來遞到了杜雅汐面前,“少夫人,這是村裏願意租田地的各戶清冊,裏面記下了各戶的田地畝數,還有所在地點。”見杜雅汐接了過去随手就翻看了起來,他又道:“村裏還有許多人家暫時沒有明确要出租田地,我問了幾戶人家,他們心裏基本上都是一個想法。”

杜雅汐合上了賬冊,擡眸看着古聞清,問道:“哦?鄉親們都是什麽想法?”

他說這話,無非就是等自己開口問他。

古聞清立刻就笑了,端起茶盞又呷了一口茶,然後緩緩說道:“鄉親們都說不知以後藥園需要多少人上工?又不知能不能大人都上工?工價是多少?一年能上多少天工?他們擔心把自家田地租了出去,又不能上工的話,那樣就沒了家裏的口糧。”

說完,古聞清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杜雅汐的面色。

杜父也停了下來,擡頭看着杜雅汐。

杜雅汐并不急着回答,而是重新拿起剛剛的賬冊又看了起來。既然他愛端架子,又愛故弄玄虛,那自己也不能太随意了。古聞清見她那麽認真的樣子,又不敢出聲打擾,便朝杜父看了過去,示意他待會可要幫着說些好話,為鄉親們謀些利。

杜父不明白女兒的意思,更不願為難女兒,便輕飄飄的移開了眼,權當沒有看明白古聞清的意思。

古聞清暗暗着急,便看向姚宸之,可一觸及他那沒有距焦的眸子,他就搖搖頭,又移目看向杜雅汐。

這丫頭小小年紀,本該什麽都不懂,可卻表現得令人刮目相看。做起事來一套一套的,好像什麽都懂什麽都知道。那些人也是說,姚家是什麽人家,姚老夫人是什麽樣的人物,有便宜給他們占,居然還不信任。

想想姚老夫人許下自己的藥園管事一職,想想那六十兩銀,想想那年底的分紅,古聞清的心不禁七上八下起來。若是第一件事就沒有辦好,姚老夫人收了成命,那他的那些銀子可就全都變成泡影了。

就在古聞清暗暗揣測杜雅汐的意思時,卻見杜雅汐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啜了一口。

“村長,藥園呢擇日就要開荒整地,人手呢怕是咱村的全都用上,也怕不夠。我祖母曾說過,一定要優先照顧環山村的人,但是……”

杜父疑惑的看着杜雅汐,不明白她的用意。

一旁,姚宸之卻是翹起了嘴角,暗贊杜雅汐的聰明和小心機。

古聞清聽到她說但是,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這丫頭什麽時候學得這麽會吊人的心?

他想要藥園管事的位置,可又怕自己一個沒有處理好,村民們都會指着他的脊梁骨罵。

可現在的情況卻又由不得他,不管要用什麽人?給什麽樣的工價?這些都不是他能決定的,想到這樣,他不禁後悔私下收了一些村民的禮,答應為他們謀一份好差事。

想着,他又想不管怎麽樣,自己都是環山村的村長,姚家和杜家不可能不給自己一點面子……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古聞清就拿定了主意。

“少夫人有話請直說,我一定傳達。”他笑容裏帶着幾分讨好。

這個态度還差不多。

杜雅汐在心裏暗暗點頭。

藥園還沒有開始,她可不想讓古聞清覺得事事都得仰仗他才能辦成,如果真讓他有了那樣的錯覺,怕是對以後的工作開展無利。現在他這般火急火燎的,怕是私底下收了別人的東西。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更不能讓他覺得自己手中真有那麽大的權利。

她伸手輕敲了敲桌面的賬冊,表情淡淡的道:“照顧同村的鄉親,這是一件應該的事情。只是大家要明白一個道理,如果藥園經營得不好,那絕對就會影響大家以後的生計。村長常常跟我們說,一個村子裏的人那就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該一條心。麻煩村長轉達一下,上工前,我們藥館用對大家的身體做一個檢查,但凡是身體健康的,我們都會跟他簽上工協議,身體不行,我們藥館也會免費診治。至于分工和工酬的事情,那得等身體檢查有了結果,我們編了人員清冊後,再作商議。”

聞言,古聞清傻了眼。

這上工還要身體檢查?

☆、081章 瞞她

看出了他的疑慮,杜雅汐再次解釋:“村長,這上工前做身體檢查,可是一件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你想啊,你如果身體不行,而短期內藥園又不會有什麽輕松活兒,說句不好聽了,若是病了,那該怎麽辦?我免費給大家都檢查一下身體,這更是一件對自己負責的事情,如果真有什麽小毛病,我們可以免費診治,治好了我一樣會跟他簽上工協議。”

他身體不行?

呸呸呸——

古聞清蹙了蹙眉,心裏暗惱,但面上還是很受教的樣子,連連點頭。

他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細細想了想覺得杜雅汐說的也在理。畢竟誰家要請人做事都希望順順利利的,雙方都好,如果真是遇到身體有問題,倒真是一件麻煩事兒。

“行!這事我會提前跟他們說說。”古聞清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

杜雅汐連忙喊住了他,“村長,雅汐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聽着杜雅汐沒有架子的語氣,古聞清笑着坐了下來,問道:“少夫人,有事請直說,能辦的我一定幫着辦。”

對于他改口稱呼自己少夫人,杜雅汐并不糾正。

以目前的形勢來看,自己的确是他的少夫人,雖然她并沒有主仆觀念,但這藥園就宛如一個公司,總得有個上下屬關系,她姑且就認為少夫人是上司,而他是下屬。

管理需要威信,威信往往也與身份地位有着不可開脫的關系。

淺淺颔首,杜雅汐提起水壺往他的茶盞裏加了水,端坐下來面帶笑容的道:“雅汐想請村長在村裏找個寬敞光線也好的房子。”

“找房子?少夫人找這樣的房子用于何處?”眸底浮起疑惑,古聞清問道。

杜雅汐笑了笑,道:“眼看着藥園就要開始動工了,村裏的大人如果都上工了,家裏的孩子也顧不上許多。我想着有不少孩子們都已經到了上私塾的年紀,便準備請個夫子回來。”

“辦…辦私塾?”古聞清有些激動起來,他從沒有想過,環山村有一天也會有自己的私塾。如果孩子們都能識文斷字,那是一件多好的事兒啊。

這若是傳到周圍鄰村去了,他這個村長都是倍有面子。

杜雅汐點點頭,“對!辦私塾。”

高興過後,古聞清想到目前村民的家庭情況,一顆火熱的心就冷卻不少,他擡目看着杜雅汐,試探性的問道:“在村裏辦私塾是一件大喜事,可是,少夫人也知道,村民的情況可能會……”

“這個我已經想過了,村長盡管放心。只要是村裏适齡的孩子,不管大人在不在咱們藥園做事,我都一律免費讓他們上私塾。我想過了,藥園忙起來,大人們就顧不上家裏了,到時我們再看看是不是請幾個人在私塾幫忙給孩子們做飯。這樣大人也就可以安心在藥園做事了。”

杜雅汐笑着解釋,将古聞清的神情變化都收入眼中。

古聞清嚯的站了起來,滿臉激動中夾帶着些許不敢置信,杜雅汐瞧着就笑了,“村長,這事就交給你了,如果實在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那我們就找個地方,重新建房子,只是,這樣一來,時間就長了,村裏的人力也怕緊張。”

“不,不,不。不用重新建,我來找房子。實在不行的話,就用村祠堂旁邊的那個屋子,那裏剛好還有一個大院子,孩子們還可以在那裏玩耍。”古聞清連忙擺手,否定了重新建房的想法。

他還想着藥園趕緊的弄起來,等真正有了收成,他也能多分一些分成。

如果村裏真有了私塾,那些對于出租田地還觀望着的人,一定會答應下來。

一旁,杜父附合贊道:“村長說的那個房子倒是真的合适,咱們村裏适齡的孩子也不少,那地方寬敞。”

“對對對!我也是正是這麽想的,要不就定在那裏,我找幾個人去打掃整理一下。”古聞清點點頭,笑容滿面的看向杜雅汐,又問:“少夫人,請問夫子什麽時候會到呢?我也好給他歸置一個住處。”

“村長,夫子得找個合适,不能将就。你先找人打掃地方出來,夫子的事情我會找祖母,看看能不能從蘇城那邊找一個過來?”倒是沒有想到古聞清對辦私塾這事如此積極,杜雅汐揚了揚手中的出租田地清冊,道:“村長,這冊子我先收下好好的看一看。等田地裏的作物收了,我們就開始量地簽約,如果還有人也要出租田地的,你就再編個清冊吧。”

古聞清點頭應是,喝了幾口茶,又遲疑的問道:“那身體檢查怎麽安排?”

“就定在明天吧。眼下這天氣,開山正好。我待會就讓人去通知錢掌櫃,明天上午咱們就開始做個簡單的檢查。”眼下已是秋天,如果想要趕在明年開春就種下藥苗的話,這幾個月要忙的事情可真是不少。

上工的人員她得盡快定下來,人力有了,接下來的事情才能有進展。

“這事早點定下來好,村裏的人也不必成天挂在心上,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杜父插了一句,眸底掠過複雜的情緒。自從傳出了藥園的事情,他們家清冷的門庭就熱鬧了起來,對于村民的熱情,杜遠硯有些不習慣。

古聞清附合,“我也覺得該這樣。”

微笑颔首,杜雅汐看着古聞清,道:“那這麽就定下了,麻煩村長通知一下鄉親們。”

“好,那我先回去。”

“嗯,村長慢走。”

杜父起身和杜雅汐一起送古聞清出門,父女倆站在院門口,不約而同的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新房子,随即扭頭相視一笑。兩人轉身往院子裏走去,杜父就問:“雅汐,藥園這麽大,老夫人可以跟你說過該怎麽安排人事?”

杜雅汐搖搖頭。

杜父面露驚訝,眉頭輕蹙,難道老夫人是打算将藥園全權交給自家閨女?

可這樣行嗎?

他不是對自家閨女沒有信心,而是因為自家閨女是怎麽成長的,而自己又教了她什麽,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

“爹,祖母都相信女兒,難道你還相信?”杜雅汐挽着他的手,親昵的笑着問道:“爹爹可是對女兒沒有信心?”

“我也相信雅汐。”

父女倆循聲望去,見姚宸之面色腼腆的站在花架下。

杜父開心的笑了幾聲,眸底閃過滿意。

姚宸之聽着他的笑聲,臉上立刻羞赧。

這天,杜父委婉的勸杜雅汐和姚宸之回別院,兩人也沒有多說什麽,點頭就讓半夏她們收了東西。

……

秋夜,天高露濃,一彎月牙在西南天邊靜靜地挂着。清冷的月光灑下大地,是那麽幽黯,銀河的繁星卻越發燦爛起來。空氣中已經聞不到桂花的香味了,不久前的滿樹金黃,如今只剩下了夜風吹過沙沙作響的樹葉。

杜雅汐關上了窗戶,走到姚宸之前面蹲下身來,伸手試了下泡腳水的溫度,然後,拿起一旁的幹棉布,擡頭看着他,道:“宸之,把腳擡出來,我幫你擦幹。”

姚宸之微微颔首,依言擡起腳,就有柔軟幹躁的棉布将他的腳包了起來,她細細的柔柔的替他擦幹腳上的水珠,甚至連腳丫子也逐一擦幹。腳底一陣酥麻,姚宸之緊咬着牙,忍住了笑意,不過身子倒是輕輕抖動起來。

杜雅汐擡眸看去,見他因憋笑而憋得一臉通紅,胸膛劇烈起伏,便知他怕癢。

突然油生了惡作劇的沖動,杜雅汐伸手在他的腳板上輕輕的撓了幾下,他條件反射性的要抽回腳,她立刻就問:“怎麽了?”

姚宸之搖頭不應。

擦幹了腳,她又有意無意的撓了幾下,姚宸之終于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一聲聲,一串串,朗朗的笑聲,回響在這個寂靜的秋夜裏,顯得格外的悅耳。

別院裏,上上下下都忍不住停下手裏的活,側耳豎聽,一臉的驚訝。

這是她們少爺的笑聲嗎?

還真的是很少聽到。

杜雅汐停止了惡作劇,他也很快就停下了笑,看着他此刻紅撲撲的臉,杜雅汐不禁恍了一下神,暗暗的對自己說,一定要盡快讓他一直都有這種健康有血氣的臉色。

“到床上去躺着,我替你按摩,施針。”

姚宸之遲疑了一下,“還是讓老何來吧。”

“從今天開始,我來。”杜雅汐知道他是怕自己累壞了,但是,不知怎麽的她就是不想假于人手。

“雅汐,我不想你太累了。”

她就知道他心裏是這麽想的,果然如此。

“我不累。”杜雅汐攙扶着他往床前走去,沒有商量餘地的道:“躺下。”

“雅汐,我……”

“協議第十條,盟友間要相互幫助。”杜雅汐淡淡的提醒他。

姚宸之面露無奈,脫了鞋子躺到了床上,“好吧。”他對她,似乎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先是給他腳底按摩一刻鐘,然後又施了針,半個時辰才完成了姚宸之每日的功課。

“雅汐,睡吧,明晨一早,我們還要趕去岳父那裏。”

“好。”杜雅汐打了個哈欠,放下幔帳,吹了燈,窣窣嗦嗦的爬上床。

黑暗中,兩人互道晚安。

“晚安。”

“晚安。”

身邊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姚宸之靜靜的聽着,半晌,他掀開被子下床穿鞋,披着長袍就出了房門。房門口,虎杖、胡荽和老何已經候在那裏,見他出來立刻上前,虎杖彎腰抱起他,迅速的從抄手游廊往院子裏的藥房走去。

“少爺,你忍忍,馬上就讓老何給你鎮痛。”

他體內的毒又發作了,吃晚膳時,他就開始感到疼痛,可怕杜雅汐擔心,他一直強忍着,裝作與往常沒有二樣。這一次毒發的日子又提前了幾天,他實在是擔心自己不能陪她三年。

藥房裏面的藥櫃後面有一個密室,那裏和山上的石洞一樣,都是為了給姚宸之治療的。

密室裏早已燈火通明,藥氣萦繞。

虎杖将姚宸之放下,胡荽立刻上前替他寬衣,看着他蒼白的臉上泠汗涔涔,就連裏衫也已濕透,他的眼睛不禁就掉了下來,“少爺,你為何要忍着?或許,少夫人會有辦法呢。”

“這事不能告訴她。”姚宸之喘着粗氣喝道,“你們都聽見沒有。”

杜雅汐已經懷孕三個月,這個時候能不驚動她就不要驚動她。藥園有那麽多事情要忙,他實在不想連自己都還要她操心。

“知道了,少爺。”

虎杖抱起他,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将他放進了藥桶裏,生怕太用力弄痛他了。藥桶裏的水燙痛了手指,可姚宸之卻是需要坐在裏面泡半個時辰,直到藥汁滲入肌膚中,排出體內的毒。

以前每個月的這一天,大家都是大氣也不敢喘的守着他。

現在日子又提前了,他們的心被籠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只覺被壓得透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大家都不能做什麽,只能靜靜的等待。

胡荽站在炙人的桶邊,不時的替他拭去臉上的汗水,眼眶一直紅紅的。

老何心裏更是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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