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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日子,從姚宸之二十歲的生辰過後,他的毒發日子就提前了。難道真是不能度過二十歲?臉色沉凝,老何背手踮步,心裏很是慌亂。

他為了姚宸之的病,可算是嘔心瀝血,可就是無法完全清了他體內的毒。

如果怪醫在就好了,至少,或許她會有辦法。

看來,他得尋個機會問一下少夫人關于怪醫的去向?如果可以,最好就是能夠捎信給她,讓她趕緊回來一趟,他真的怕姚宸之撐不了多久。

泡過藥汁,姚宸之的情況總算是好了一點,不再虛發冷汗,臉色也好了一些。

“少爺,你好些了嗎?”

姚宸之虛弱的睜開眼睛,輕嗯了一聲。

老何點點頭,替他施針。

黎明,初升的太陽透露出第一道光芒,窗外,傳來半夏她們輕聲說話的聲音,杜雅汐慢慢的睜開眼睛,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飽睡過後,她覺得渾身都是力量,精神抖擻。

翻身驟然觸及那雙漆黑的眸子,她眨了眨眼,然後,顫抖着手撂開幔帳,伸手在他的面前輕晃了一下,問道:“宸之,這是什麽?”

“太模糊了,我看見有什麽左右晃了晃。”說完,姚宸之也怔住了。

他這是看得見了?

盡管很模糊,但是他的眼前不再像以前那般漆黑。剛剛床上的光線太暗,他并沒有發現自己的變化。

杜雅汐激動的抱住了他,開心的道:“宸之,太好了,你的眼睛終于有所進展了。”

靜靜的回抱着她,面上又是痛若,又是激動,又是驚喜,幾種情緒混在一起,讓他的臉變得怪異起來。每一次泡藥汁他的身上都會被燙紅,幸好有老何的藥膏及時塗在上面,所以,并沒有出水泡。

昨晚,他讓老何在藥膏裏了香粉,蓋出了藥膏的味道,就是怕杜雅汐會聞出他身上的異味。可被燙傷是事實,藥膏再靈,也不會這麽快不一點感覺都沒有,此刻杜雅汐這樣抱着他,他隐隐作痛。

不過,他更多的享受她的擁抱。

“少爺,少夫人,你們醒了嗎?”門外傳來了麗嬸的聲音。

杜雅汐驟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竟是興奮得緊緊的抱住了他,瞬間就有些難為情起來。她松開他,伸手束起幔帳,“醒了,先等等。”說完,她下床去屏風後換了衣服,又服侍姚宸之穿衣梳洗,一切妥當之後,她才拉開房門,讓她們進來。

“少爺,少夫人。”

“嗯。”姚宸之擡步往外走,“我去院子裏。”

杜雅汐則在梳妝臺前坐了下來,麗嬸立刻替她梳發,這高高绾起的婦人發髻,杜雅汐學了幾次都沒有學成,也就一直由麗嬸替她梳理。

此刻,看着鏡子裏膚色白膩,眉目如畫,一雙靈目猶似一泓清水,眉目間隐然有一股純淨清氣的人兒,麗嬸忍不住贊道:“少夫人,你可真美。”

“呵呵!”杜雅汐笑了笑,眉眼帶嬌,輕嗔:“麗嬸,你總是愛打趣人家。”

“少夫人,這話中不止我一個人說,但凡見過少夫人的人,沒有一個是不說少夫人長得好的。”麗嬸笑着拿起一支鎏金縷空寶石步搖插到了她的發髻上,左看右看,滿意的頻首。

杜雅汐伸手抽了下來,從首飾匣裏拿了那支雕玉蘭花形的玉釵換了上去,笑眯眯的看着鏡中的自己,道:“這樣方便許多,以後少不了要上山去查看藥園,麗嬸就別給我戴這些好看又珍貴的步搖,簡約一點就好。”

“是,少夫人。”

“麗嬸,以後在正式場面上,你還是直呼我雅汐吧。”

麗嬸立刻擺手,“這可使不得。”

“為什麽使不得?”

“少夫人,姚府家大業大,無規矩不成方圓,可不能在你這裏就先破了例,讓人有了話頭在手上。”麗解釋急切的解釋。

轉眸想了想,杜雅汐也就沒有再勉強她。

“少夫人,錢掌櫃來了。”紫蘇來禀。

杜雅汐站了起來,看向紫蘇,“人呢?”

“在花廳陪少爺坐着,少爺讓紫蘇來請少夫人。”紫蘇笑道:“錢掌櫃拉來了五輛馬車的東西。”

“哦?”杜雅汐來了興致,擡步就往外走去。

她倒要去看看,錢海一大早的送了什麽東西來?

踏進花廳就看着姚宸之含笑聽着錢海說話,不時的頻首,在錢海的旁邊的黃梨木圈椅上還坐着一個青布長袍的年輕男子,他的頭發以竹簪束起,臉如桃杏,瞳仁靈動,姿态閑雅,身上一股書香味。

他見丫環擁簇着杜雅汐走了進來,便微笑站了起來,拱手行禮,不卑不亢的道:“木青見過嫂夫人。”

木青?

他是誰?

出于禮貌,杜雅汐盡管疑惑還是微笑回了他一禮,“木兄弟,客氣了。”她擡眸朝姚宸之望去,就見他咧開嘴角朝她招手,“雅汐,木青是我啓蒙夫子的兒子,小時候,我和他也曾相處過一段日子。”

原來是這樣的關系。

杜雅汐走過去,坐到了他旁邊的檀木太師椅上。

姚宸之扭頭,對着她說道:“我原想請木夫子到環山村來教孩子們,但木夫子早些年就一個人雲游四海去了,木青一聽,便有了興趣,答應了下來。木青才識淵博,絕對是孩子們值得信托的夫子。”

聞言,杜雅汐便笑着點頭,“嗯,好。”

眼角瞍了一眼木青,見他微笑端坐,一派自然,并沒有謙虛稱過獎,也沒有洋洋得意的浮誇。杜雅汐暗暗點點頭,對木青很是滿意。突然木青朝她看了過來,并沒有因為她的打量而惱,而是微笑颔首。

“錢海見過少夫人。”錢掌櫃站了起來,拱手行禮。

杜雅汐擺擺手,道:“海叔,你是【濟世藥堂】的老掌櫃,在我和宸之的心裏,你就是親叔叔一般,所以,以後私底下,你就別總是對我行禮。”

“謝少夫人。”眸底掠過賞識,錢海也不虛拒。

老夫人果然沒有看錯人。

當時,她上藥堂來賣藥,他就覺得這個姑娘很不一般,真是沒有想到,這天下就沒有憑平無故的緣分。一番周折後,她變成了自己的當家主母。

“海叔,山裏的一些藥材可已收完。”杜雅汐看向錢海,問道。

老君山上有許多珍貴的藥材,其中以靈芝為首,早在買下老君山後,老夫人就請官府封了山,又派人去采收山上的珍貴藥材。也是因為老君山就在姚府別院的後面,采藥下山也是一件可以做到極為隐蔽的事。

旁的沒有多大關系,可靈芝卻是不能外傳的。

老君山地廣林深,目前他們計劃建藥園的只是半山以下,上面的地方,則是想用作秘密種些珍貴的草藥,不想去破壞目前草藥的生長環境。可以說,半山以上,那就是原生态的藥園,并不會大張旗鼓種草藥。

說起這事,錢海就笑不攏嘴,連忙點頭道:“已按少夫人的吩咐,采收完了。”

“嗯。”杜雅汐看向姚宸之,輕問:“宸之,我們先請客人用早膳,待會一起去環山村吧。昨天跟大家約好了時間,我們作為東家可不能誤時。”

“好。”姚宸之站了起來,對着木青和錢海做了個請勢,“木青兄弟,海叔,一起用早膳吧。”

“是。”

杜雅汐扶着他坐了下來,見他不時的望向自己,心裏又忍不住的替他高興。

總算是有了進展,希望他很快就可以恢複。

姚宸之則是在想,不管是不是看得很模糊,仿佛就是濃霧深處的一個人影,但知道那個影子就是她,他還是歡喜不已。

希望不是昙花一現才好。

用過早膳,一行人就出了別院大門,只見大門口整整齊齊的留着七輛馬車,其中有五輛是錢海讓人拉來的,其實也不能算是錢海拉來的,準确的說是木青從蘇城拉來的。

這裏面是木青的全部家當,光是書籍就一馬車,新的筆墨紙硯又是一馬,什麽專用的小案臺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又裝了三馬車,總之,馬車裏全是私塾用品。

聽到這些後,杜雅汐不禁又朝木青看去,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

這下村裏的孩子們有福了。

“少夫人。”老何走了過來,面色凝重。杜雅汐微微一怔,見他朝自己做了個手勢,便對一旁的胡荽和虎杖吩咐:“你們先扶少爺上馬車,我忘記了一樣東西,我取了馬上就回來。”

“讓半夏去取吧。”姚宸之就道。

杜雅汐笑看着他,搖搖頭,“那東西是我自己收的,別人怕是找不着,你先上馬車等我,我去去馬上就來。”

“好吧。你小心一點。”

“我知道。”

兩人一來一回的打着啞語,旁邊的人一個個都沒有聽明白,在自己家裏,只是回院子取點東西,用得着小心一點嗎?

杜雅汐知道,他說的小心點是什麽,于是,臉上的笑容就更濃了。

她轉身進了大門,遣了尾随而來的半夏,走到了已站在院子裏的花圃旁等她的老何面前,還未開口,就聽到老何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急問:“少夫人,你可以捎信給怪醫嗎?”

捎信給怪醫?

這事倒只有她和杜瑞兆能辦到。

她瞧着他的神色,不由低聲問道:“怎麽?宸之的身體有什麽問題嗎?”

老何搖搖頭,從懷裏掏出剛剛得到的泛黃書籍交到了杜雅汐的手裏:“少爺沒事!我只是想跟怪醫一起研究一下少爺體內的毒。”

杜雅汐皺了皺眉,覺得他一定對自己隐瞞了什麽,便問:“出了什麽事?老何,你若是有所隐瞞,那我也沒有辦法捎信給我師父。”

“真的沒事。”老何表情有些苦澀,沉吟了一會兒,道:“少爺的體內的毒昨晚又複發了,我擔心,所以想請教一下怪醫。”

“昨晚又複發了,可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杜雅汐聽着不由心驚肉跳起來,“他讓你們瞞着我的?”說着,她朝大門口望了一眼,“這個傻瓜,這事情怎麽能瞞着我呢?”

杜雅汐又急又無奈。

老何見她這麽緊張姚宸之,心裏寬慰了一些,“少夫人別生氣。少爺也是怕你擔心,所以才讓我們瞞着你。既然少夫人已經知道了,可不可以不要讓少爺知道你已經知道了?”

杜雅汐點點頭,眉頭越皺越緊。

這事情就是找到了怪醫也沒有辦法,她醫術還行,可毒術卻是初入門,連老何都不知姚宸之中的是什麽毒?自己又怎麽會知道呢?

“老何,我會試着捎信給我師父,但是,她老人家行蹤不定,不一定能夠通知到她。我們還是要自己想辦法才行,晚上我們會住在環山村,夜裏,你到小溪邊等我,你再好好的跟我說說他的情況。”

“是,少夫人。”老何就是,為了不讓姚宸之擔心,兩人就一前一後的出了別院大門,各上了馬車。

環山村,村祠堂前。

當杜雅汐和姚宸之趕快時,那裏早已人頭攢動,熱鬧的交談,見他們的馬車到來,一個個都笑着圍了上來。其中以劉桂香的最為熱情,其她的婦人都自覺的跟在她的身後,而她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感覺,笑得連臉上的細褶子都出來了。

“少爺,少夫人。”

杜雅汐笑着掃了她身後的人,心裏就有些明白了過來。

古聞清是藥園的主事,她這個主事媳婦,自然就成了這村中婦人的頭頭,大家如果想要謀一份好差事,那巴結她是一定少不了的。杜雅汐最不喜她人狐假虎威,便只是沖她淡淡的點了點頭,扶着姚宸之就越過她,沖着古聞清喊道:“村長,讓人幫着把馬車的東西卸下來吧。”

說着,她的纖纖玉手就指向村祠堂邊的空屋子,問道:“夫子我請來了,房子那些都打掃出來了嗎?”

☆、082章 暗器

古聞清連忙點頭,目光越過她看去,見到青色長袍的木青時,他不由眼前一亮,笑眯眯的問道:“少夫人,想必這位就是夫子了吧?”

木青上前,朝古聞清拱拱手,道:“古村長,我叫木青,以後村裏的孩子的學業就交給我吧。”

衆村民一聽,紛紛議論起來。

本以為只是說說而已,一大早就起來打掃房子,還有一些人不樂意。現在看着杜雅汐連夫子都帶了回來,他們這才真正的相信。

衆人不約而同的打量起了木青,見他文質彬彬,一身書香味,皆是滿意的點頭。

那邊杜瑞兆牽着杜雅蘭領着一群孩子跑了過來,“二姐,二姐夫,夫子呢?”

杜雅汐垂眸看着面前一張張興奮的小臉蛋,一雙雙飽含希望的臉,第一次,慶幸自己做下了這個決定。她伸手指着木青,向孩子們介紹:“你們以後要好好聽木夫子的話,木夫子的學識深,你們可要好好學,知道嗎?”

“知道。”孩子們齊聲應道,響亮聲音,從山那邊傳了回來,聽在大人們的耳朵裏,一個個都笑不攏嘴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欣慰颔首,杜雅汐笑着引導他們,“那你們還不快點和夫子打招呼?”

孩子們立刻移目齊齊看向木青,只聽見杜瑞兆和杜雅蘭率先喊了句:“夫子好!”然後孩子們就争先恐後的跟着喊着,木青點頭,笑看着這群孩子,“學生們好!”

“夫子好!”孩子們又回了他一句。

看着興奮的孩子們,大人們也喜不勝喜,眸中散發出璀璨的希望之光。

杜雅汐看着,伸手握緊了姚宸之的手,附在他的耳邊,輕聲的道:“宸之,謝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姚宸之扭頭看向她,勾唇微微一笑。

杜氏夫婦走了過來,瞟了一眼他們緊握的手,兩人相視一眼,欣慰的笑了。

豬肉梁的媳婦範氏帶着幾個婦人走了過來,笑眯眯的看着杜雅汐,道:“雅汐啊,那邊我們擺了桌子和椅子,過去坐下來歇歇吧。今天來檢查身體的大夫呢?我們也準備了茶水。”

杜雅汐擡眸看了過去,她身旁的婦人本打量着她的目光驟然抽回,神情有些畏縮,讪讪的笑着附合,“對啊。我們一早就準備桌椅和茶水,村裏這麽多人,指不定要檢查到什麽時候,要不我先回去準備一下午飯?”

邰氏就笑着接過了話,“可不能麻煩各位大嫂子,在我們家裏吃就好。”

“不麻煩,不麻煩,怎麽會麻煩呢?”範氏笑着擺手。

其他人也連連道。

“不會麻煩。”

“這是應該的。”

“姚家和杜家幫了我們這麽多,我們就做頓飯而已,麻煩不了。”

劉桂香走了過來,瞥了範氏她們一眼,随即笑着對杜雅汐,道:“少夫人,我家就在這邊上,要不中午就去我那吃吧?我這就先回去準備。”

話罷,杜雅汐就見範氏等人皺了皺眉頭,很顯然不喜歡劉桂香這奉承的樣子。

“古嫂子,你今早在家裏割了兩斤豬肉,半個豬頭骨,夠吃嗎?”範氏用她那肥碩的屁股輕撞了一下劉桂香,嬌小的劉桂香差點沒被她一招神龍甩尾給甩了出來。

劉桂香不禁臉紅耳臊起來,她也只不過是說說場面話,因為她知道杜雅汐不會答應。像這樣動動嘴就能讨好的事情,她為何傻傻不做?

她咬牙瞪了範氏一眼,道:“去誰家也不去你家,滿屋子的豬騷味。”

範氏不怒反笑,聳聳肩道:“豬騷味總比馬屁味強。”說完,白了劉桂香一眼,又笑眯眯的看着杜雅汐。

杜雅汐不禁感到好笑,這算是什麽?

這是要為了一頓飯而幹架嗎?

還真是怕她們惹急了就抓頭發掐打起來,杜雅汐連忙笑着擺手,道:“各位嬸子,大娘,這事就聽我娘的,可不能花費了各家的口糧。再說了,我們家也沒幫上大家的什麽忙,以後還有少不了要麻煩大家的地方。”

衆人一見,臉上皆是露出了喜色。

心想,看來這藥園上工的事情就八九不離十了。

劉桂香的臉色卻是不好看起來,她如果應了自己,那才是給自己長臉,現在算是怎樣?兩邊不得罪嗎?

範氏等人投給她一記鄙視的笑,劉桂香頓時不自在起來,便笑着指了指村祠堂邊上的房子,道:“我去看看木夫子有沒有缺什麽,好及時給他補上。”

“辛苦古嬸了。”杜雅汐笑道。

劉桂香立刻就笑了起來,擺擺手,道:“不辛苦。”

邰氏見劉桂香走遠了,就對範氏等人,道:“各位大妹子,大嫂子,那邊已經開始檢查身體了。我聽說每個人都拿一個號碼牌,逐號檢查,要不你們也趕緊去拿一個好,別排在後面,誤了自己的時間。”

“還有這事?”範氏幾人面面相觑,見杜雅汐點頭肯定,立刻撒腿就跑,“走,咱們趕緊的,別誤了事。”

邰氏看着她們的背影,扭頭與杜父相視一笑。

兩人默契的搖搖頭,眸中的笑意更濃了。

杜雅汐見那邊有五個大夫已經坐了下來,便想去坐陣順便幫忙,她擡頭看向一旁的姚宸之,道:“宸之,待會人多,讓爹先陪你回家吧。”

她擔心他的身體,尤其是聽到老何說他昨夜裏又毒發了。

姚宸之搖搖頭。

杜雅汐又道:“你回家歇着,我會安心一點。”說着,她拉了他一下,他馬上配合的變下腰,以最佳角度聽她講話,“我爹的腳傷還未痊愈,你若是要回去,他是一定會陪着回去的。”

果然,聽她這麽一說,姚宸之就不再反對了,只是僅于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那你也要注意點。”

“嗯,我知道。”

聽到了她的答應,姚宸之不禁莞爾一笑,松開她的手,朝杜父行禮,道:“爹,可否陪宸之先回家?宸之有些迫不及待想摸摸爹昨日替我刻的字了。”

聞言,杜父開心的笑了,連連點頭。

“好好好!爹馬上就陪你回去。”說着,他看向杜雅汐,輕聲叮咛:“雅汐,爹爹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辦好的。”

話裏兩層意思,杜雅汐聽得分明。

她嚴肅的點點頭。

杜父點點頭,看向邰氏,道:“玉鳳,你先在這裏幫幫孩子,晚些時候就回來宸之做飯。”說完,他就牽着姚宸之上了馬車。

邰氏牽過杜雅汐的手,欣慰的拍了拍,頗有榮焉的道:“雅汐,這事做得好。”

母女倆相視而笑。

杜雅汐看向被一群孩子團團圍住的木青,對着邰氏,道:“娘,我去幫忙。你去幫我看看木夫子那裏還需要什麽?”

“好。”邰氏轉身就朝木青走去。

幸虧村裏只有幾百人,還有古代的身體檢查并不複雜,在木青的加入後,村民的身體檢查終于在日落之前完成了。

這個木青還真是深藏不露,交談之後,杜雅汐才知他小時候就住在姚家,從小就與姚宸之、徐家兄妹長大。也許是因為成長在姚家那樣的藥香世家,他在目濡耳染之下,也和姚宸之一起跟老何學習醫術。

不過,他對醫術并不是那麽的熱沈,所以,他最終還是子承父業。

村祠堂前,檢查完的村民一直不願離去,杜雅汐心知這結果若是不現在宣布,估計他們今晚都睡不着了。

她指着面前厚厚一疊的紙,看向目光切切中夾帶着忐忑的衆人,道:“各位鄉親,我知道大家急着想知道結果,接下來我點到名字的人,在點到你的名字時,你就喊一聲到,木夫子将會記下你的名字。”

“記下名字做什麽用?”人郡中有人迫不及待的問道。

其他人一聽,立刻附合,“對啊,對啊……”

“大家靜靜,聽少夫人把話說完。”錢掌櫃朝衆人做個安靜的手勢。

人群果然就靜了下來,衆人齊齊的看向杜雅汐。

杜雅汐看了大家一眼,道:“記下名字的,就是第一批到我們藥園上工的人。”

衆人一聽,立刻炸開了。

“要是沒有念到名字的呢?”

“沒有念到名字的就不用嗎?”

人群裏的氣氛緊張了起來,大夥的心更是七上八下起來,這若是得了什麽病可怎麽辦?

杜雅汐面色一正,一臉肅穆的道:“後面的人,可以在第二批,也可以在第三批。”

“什麽意思?”

“這話到底什麽意思啊?”

關于切身利益,這些人都不禁急了起來。

杜雅汐看了一眼古聞清,古聞清會意,立刻走到人群前,安撫衆人的情緒,道:“大家先不要着急,先聽聽結果。”

衆人就勉強的靜了下來。

杜雅汐幹脆将名單給了古聞清,總不能讓他這個主事的什麽也不做吧?

半個時辰後,村祠堂着就只剩下十幾個人,其他人都歡天喜地的回家等待簽明天的上工協議了。

古聞清望着面色蒼白站着的十幾個人,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說,他搓着雙手看向杜雅汐,輕聲問道:“少夫人,這?”

杜雅汐從記錄着他們身體情況的宣紙上擡起頭,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衆人面面相觑,不知她這是什麽意思?

只見她拿着紙走到了他們面前,笑了笑,道:“各位都不要着急,并不是大毛病,只要按着方子煎藥喝,很快就可以康複。這人啊,有什麽病都不要緊,就是不能自己吓自己。這病也是奇怪,你越是怕它,它就越是強勢,若是你比它強勢,它就變熊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杜雅汐點點頭,看向幾個年邁的老頭兒,道:“各位叔公伯公,你們的年紀不小了,藥園裏又是一些體力活,雖然你們的身體都硬朗,但是,雅汐也不能請你們到藥園上工。”

幾個老頭子驚喜的看着她,問道:“你是說我們的這把老骨頭沒有問題?”

“沒有。”杜雅汐笑了笑,突然覺得自己不該留下他們,他們的身體沒事也差點被自己給吓壞了。

幾人笑後,面上又浮上憂色,“既然我們的身體沒問題,你還是用我們吧。我們什麽都能幹的。”

古聞清走到杜雅汐的身邊,輕聲說了幾句,杜雅汐就面露難色,為難的看着這幾個老頭兒。

杜雅汐斂目沉吟,一時也想不好的解決辦法。

這些老人生活雖然困難,但是藥園說什麽也是不能收下他們的。

突然,木青站在桌前,沖着杜雅汐喊道:“嫂子,你過來一下。”

杜雅汐走了過去,兩人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小會兒,一旁錢掌櫃頻頻點頭。良久,杜雅汐又走到那些人的面前,看着他們道:“我可以幫你安置個讨生活的活兒,可一定不是上藥園。這樣吧,詳細的我先跟村長商量,明天再把結果告訴大家。”

“欸。”幾個老人立刻就笑了。

老頭兒也走了,杜雅汐就勸慰剩下的幾個人,“大家的身體真都不是什麽大事,明天就去【濟世藥堂】找錢掌櫃抓藥吃,過段時間,也就痊愈了。等你們好了,我随時都可以跟大家簽上工協議。”

“真不是大事?”有人不相信。

杜雅汐笑着點頭,肯定的道:“真的,我肯定。”

衆人齊齊松了一口氣,點點頭,道:“有你這話,我們也就放心了。”

古聞清朝他們揮揮手,道:“都回吧!沒啥事兒別自個吓自個。這免費替你診好身子後,又請你們上工,你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都別急啊,咱們可都是大老爺們,都不能熊了。”

“呵呵!”衆人一聽就笑了。

對着杜雅汐謝了又謝,這才在夜幕下離開。

山裏風大,秋風吹得衣服獵獵作響,杜雅汐擡頭看向古聞清,道:“村長,你也辛苦一天,晚上就去我家陪我爹喝幾杯吧?木夫子也是初次見面,大家正好熟悉一下。”

古聞清爽快的點頭,“好。你們先回,我讓人把這裏收拾就去。”

“好。”轉過身,杜雅汐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手勁不覺變大,手裏的那疊紙瞬間就被她捏得皺皺的。

她錯了。

她忘記了自己學的是醫術,而不是學工商管理的。

剛剛那些人,有的病情重,有的病情輕,要治療的周期也有長有短,時間長了,根本會有人發現不對勁的。

如果有人病發了,她又該如何去圓今天的這個善意謊言?

……

黑暗中,杜雅汐輾轉反側,久久無法入眠。

一旁,以手為枕側裏睡的姚宸之皺起了眉頭,思忖了一會,還是決定問問她到底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杜雅汐立刻轉過身,驚訝中帶着歉意的道:“對不起!我吵到你睡覺了。”

她只顧着心裏煩惱,他一直不出聲,她還以為他睡着了呢。

“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

姚宸之幹脆坐了起來,語氣很嚴肅的問道:“你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沒事!我能處理。”見他如此在意自己的心情,杜雅汐心中的煩惱瞬間就少了不少。

“雅汐,需要我告訴你協議的第幾條嗎?”黑暗中,姚宸之的語氣中帶着溫惱,可聽在杜雅汐的耳中,卻是那麽的溫暖,那麽的貼心。

嘴角不由的溢出笑意,杜雅汐也學着他坐了起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哈哈!咱們是盟友,是兄弟,這事我就跟你說了,看看兄臺有沒有好的辦法?”

學自己拿協議來壓人?

她可是之方面的祖師爺。

待會她就再用這個來壓壓他,看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對自己隐瞞病情。

咝……

冷不丁的被她一拍,姚宸之一個沒忍住就倒抽了一口冷氣。

“怎麽了?”杜雅汐立刻抽回手,緊張的看着他。

“沒事!”

眸中掠過疑光,杜雅汐掀開被子,二話不說就要下床去點燈。姚宸之抓住了她的手腕,搖搖頭,“沒事!別下去點燈了,若是驚擾了爹娘,不好。”

他越是阻礙她,杜雅汐就越是懷疑。

輕輕的掙開他的手,在他又在抓過來時,她淡淡的道:“你不讓我點燈,我知道是因為你不想讓我看到,可是,如果今晚你不讓我看,我就一直坐到天亮,等天亮了,我就是不點燈也可以看到。”

姚宸之垂下了手,沉默的許她去點燈。

不一會兒,杜雅汐就點了燈過來。她撂開繡花羅帳,伸手就過去輕輕的拉開他的裏衫,看着暗紅色的肌膚,分明的燙傷,想到老何說他昨晚毒發後就是泡在燙人的藥桶裏解毒。

她的眼淚就不由的落了下來。

這個傻瓜,明明就很痛卻還要在她面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他難道不知道,他瞞得了第一回,瞞不過第二回第三回嗎?

“沒事!我習慣了。”姚宸之聽着她一直不吭聲,心裏有些急了,便又故作輕松的道。

一句‘我習慣了’,讓杜雅汐的眼淚掉得更兇。

從他三歲開始,每次毒發的日子,他就是這麽過來的嗎?

久久聽不到她的回應,姚宸之有些慌亂起來,努力的睜大眼睛朝她看去,卻還是模糊的身影。

這一刻,他多想有一瞬間的清亮,只要讓他清清楚楚的看她一眼,然後,把她刻進自己的腦海裏。

他無聲的苦笑了一聲,笑自己的貪得無厭。

杜雅汐胡亂的擦去眼淚,看着他,用不容置否的強硬語氣,道:“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好!你說。”姚宸之立刻應道。

杜雅汐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都不先問問是什麽事嗎?”

姚宸之搖搖頭,“無論什麽事,我都答應你。”

堅定的話如落盤珠玉般清脆,一顆顆落到她的心裏,敲出了柔柔的音符,讓人不由沉醉。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房間裏靜悄悄的,氣氛有時暧昧起來。

铛……

不知什麽東西從外面打了進來,杜雅汐立刻斂神凝目看去,當她看到穩穩插在桌上的飛镖時,不由面色巨變,起身走過去用手絹包着飛镖頭,再将它拔了下來。

“雅汐,發現什麽東西了?”

杜雅汐展開飛镖下的紙條,迅速的掃看了一眼,扭頭看着姚宸之,道:“沒事!可能是屋頂上掉了一顆小石頭子下來。”

“哦。”姚宸之松了一口氣。

杜雅汐将飛镖和紙條就用手絹包了起來,放到了梳妝臺首飾匣的暗格裏。她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朝外面看了看,然後,關窗返回床上。

兩人并肩坐着,姚宸之就問:“雅汐,你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什麽事?”自從看了那個紙條,杜雅汐就開始走神。

姚宸之皺了皺眉頭,不禁懷疑剛剛發出聲音的東西,并不只是一顆石頭子。很明顯打那時開始,雅汐就好像有點不對勁。

“剛剛不是石頭子吧?”

“是石頭子啊。”杜雅汐立刻就肯定,見他面露疑惑,就岔開了話題,“我希望你答應我的事情就是以後不能再向我隐瞞你的身體狀況。”

“好!”

“嗯,那就睡吧。”杜雅蘭拉開被子,鑽了進去,眸底有着揮之不去的疑惑。

姚宸之連忙也躺了下去,側身看着她,道:“雅汐,你還不能睡。你還沒有告訴你,你剛剛翻來覆去睡不着是因為什麽事?”

杜雅汐見他不問清就誓不罷休的樣子,便将身體檢查留下的棘手事情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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