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夢呓
“柏旭哥,還是我來罷。”說話間杜引之已站了起來走到柏旭身側,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卻瞧得柏旭背上一陣寒。
柏旭擡頭,迎上那雙隐含肅殺之意的天青色眸子,四目相對,僵持片刻,柏旭嘴唇動了動:“那就有勞小少爺了。”
杜引之翩然一笑,壓低聲音道:“這是我分內之事,方才多謝柏旭哥。”這話說得十分不合規矩,他是故意的。
聲音雖不大,但在場之人皆耳力敏銳,該聽到的都聽到了,卻也裝作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講到一半的笑繼續接着講。
柏旭的嘴角抽了抽,語氣平穩微微颔首道:“這也是屬下分內之事。”說罷不動聲色地将懷中之人交與杜引之。
杜引之小心翼翼地接過小叔,手臂從背後繞過緊緊托住他的腰,讓對方低垂的頭枕在自己肩膀上,爛醉如泥的杜言疏此刻整個人都依靠在杜引之身上。
杜引之抱着小叔,朝衆人微微颔首道:“晚輩先行一步,各位且慢用。”
戚夫人又醉了幾分,舌頭有些含糊,笑道:“讓言疏回去歇着罷,回頭我讓廚房送碗醒酒湯去,你灌他喝下,睡醒後就不會犯頭疼,明兒我們接着喝。”
杜引之又謝了番才退下,轉身後在杜言疏耳邊低低道:“小叔,還走得了麽?”
不應,只有濕熱的鼻息纏繞上他的脖子,一陣酥酥麻麻的灼熱。出了飯廳,軟趴趴靠在他身上的小叔還是沒有回應,料着已經醉徹底了,杜引之反而有一絲罪惡的歡喜。
戚桑起身喚來一名宮人,吩咐其領他二人去收拾妥當的廂房,歸席後,為柏旭斟了一杯酒,柏旭此番倒毫不遲疑,擡袖舉盞,痛痛快快一飲而盡。
出了院子,觥籌交錯之聲被夜風吹散了,飄飄渺渺細細碎碎,走在兩人前方的丫頭打着一盞半明半昧的燈籠,夜風清寒,四下寂靜無聲,杜引之也不再忌諱什麽,一手攬住小叔的腰,一手托起他的腳彎,将小叔穩穩當當的打橫抱起摟在懷裏。
興許是酒精的緣故,杜言疏原本偏涼的身體竟也熱了起來,隔着衣料,他用掌心感受着對方若即若離的溫存。一陣夜風吹來,杜言疏下意識地将臉往對方胸膛上蹭,杜引之身子一哆嗦,稍稍低頭瞧了眼月光清輝下小叔的睡顏,眉頭微鎖,濃長的睫毛低垂下來,時不時顫一顫,癢癢的,只撓到杜引之骨縫裏去。
眼角那粒淚痣,越發妖冶刺目。
杜引之後悔方才沒為小叔尋件氅子披上才出來,擔心對方着涼,手臂又緊了緊,加快了回房的步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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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幽微的燭火一瞧,才發覺小叔的眼角眉梢染了淡淡的紅暈,怕是酒勁兒上來了。
杜引之将他小心翼翼推到床上,褪了鞋襪外袍,解了發間束帶,手指順着冰涼柔軟的發絲拂過額際,順着眉眼的輪廓輕輕描畫了一遍,最後停留在血紅的淚痣上,用指腹貪戀地摩挲着,光滑滾燙的肌膚上微微凸起的一小點兒,原是這樣的觸感,軟軟的,甚至有了想嘗一嘗的沖動。
因為有了這顆淚痣,所以幼時的小叔才這般喜歡哭麽?思及至此,杜引之的嘴角微微揚起,覺着可愛的同時又很失落,小叔曾是小哭包這件事,若不是戚夫人今天說起,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曉得。
小叔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細微的舉動,他總嫌看不夠,但相遇之前,自己又錯過了多少呢?這種無法彌補的遺憾,讓他覺出深深的無力感。
只能在今後的日子裏一點點補償回來——
無比珍惜的勾勒着杜言疏的眉眼五官,指尖似要被他面上灼灼的熱度熔了去。
正當杜引之心蕩神馳之時,杜言疏的睫毛顫了顫,眉頭突然緊緊皺起,一副隐忍痛苦的模樣。
“小叔?”杜引之有些心虛,忙抽回手試探着問。
不應——看來是被夢給魇住了,杜引之松了一口氣,俯低身子在小叔耳邊輕輕道:“小叔別怕,我在身邊陪你。”說罷又用手蹭了蹭對方滾燙的臉頰。
他不碰還好,一碰杜言疏的眉頭鎖得更緊了,額角滲出細細密密的冷汗,兩片嫣紅的嘴唇動了動,惶惶不安似在說夢話。
“小叔,你說什麽?”杜引之将耳朵貼到他唇邊,凝神靜靜聆聽。
濕熱的氣息纏繞在他耳際,待他終于聽清杜言疏呢喃的夢話時,身子一僵,面上血色盡褪,心涼了半截——
“宋珂,你——滾——別——碰——”一字字,是咬牙切齒的清冷語氣,杜引之只覺耳朵嗡嗡直響,再也聽不清小叔說什麽了。
就在他動搖仿徨之時,有人輕輕叩了叩門扉,是送醒酒湯來的丫頭,端來了湯藥,便知情識趣的離開,閉好門,一屋子暖烘烘的藥香。
杜引之捧着藥側坐在榻上,抱着小叔讓他的頭歪在自己胸口處。杜言疏醉得徹底,現在索性連夢話都不說了,兩片薄唇閉得死死的,送不進湯藥,杜引之思付了一陣,索性把心一橫,嘗了嘗那碗醒酒湯。
“小叔,得罪了——”
杜言疏的下巴被人捏起,嘴唇相接,溫熱的湯藥順着某種柔軟靈巧的事物流入口中,下意識的動了動喉結,一口口吞咽了下去,不多時,一碗醒酒湯見了底。
渡了藥,杜引之将懷中的人放平躺在榻上,抹幹淨嘴角唇邊的藥漬,掖好被子滅了燭火,這一番逾越的舉動隐忍而克制。
安安靜靜守在床側,有月光滲透窗紙漫入屋中,杜引之垂下眼,一動不動地盯着安然閉目的杜言疏,下定決心似的重重嘆了口氣——
小叔,只有你讓我滾這件事,我決不會答應,無論如何。
他不會真想怎樣,只這樣呆在小叔身邊就好,已經很奢侈很滿足了。
……
頭有些暈卻不疼,杜言疏睜開眼,天未亮,隐隐有月光入帳。
“昨晚,給你添麻煩了……”杜言疏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喃喃道,記憶被酒精攪得糊成一團,斷斷續續不甚分明,雖然現在徹底清醒了,凝滞在身體裏的倦怠之意卻無處排解。
其實,他想問自己有沒有酒後失言或者作出什麽有損風儀的事,卻又不好開口……
“小叔頭可還疼?”這般說着,杜引之起身端來溫涼的茶水,杜言疏坐起身,就着他的手喝下,心中頓時又清明了幾分。
“無礙了,你回去歇着罷。”杜言疏心知這小子定又被自己折騰了一夜,有些愧疚,面上卻依舊是不冷不熱端着架子。
杜引之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半晌卻沒有起身,遲疑道:“小叔不睡了麽?”
杜言疏按着眉心搖搖頭:“我坐一會兒。”
杜引之擡起天青色的眸子:“那我陪小叔再坐一會兒?”
杜言疏怔了怔,淡淡答了聲好,心中卻好笑,你不是都陪着我坐了一夜了麽?還沒坐夠?他也懶得費心神想這些,只輕輕的揉捏額角眉心,雖不頭疼,卻有些糊。
“我給你揉一揉?”杜引之端端正正的坐在身側,端端正正說道。
杜言疏也沒多想,點了點頭,對方的手指就伸了過來,順着自己的額角一路按至眉心,力道恰到好處,觸感溫暖又細致,杜言疏閉上眼,舒服的籲了口氣。
他一直有不喜與人身體接觸的習慣,可這些年下來,他對引之已經沒有防備,甚至覺着彼此間的身體接觸都成了理所應當,輕輕松松便全然接受了。
“小叔,方才你做噩夢了?”杜引之試探着問道,他十分在意究竟是什麽夢境,能讓小叔說出‘宋珂,你滾’這種話。
杜言疏眉頭微蹙,沉吟片刻:“記不得了,怎麽,我說夢話了?”他連昨夜喝了酒之後發生了什麽都記不得,哪裏還記得什麽夢境。
杜引之佯做淡然道:“沒有,倒是一直笑。”他自己也不曉得處于什麽心态,随口便調皮撒起謊來。
聞言,杜言疏神色一頓,抓心撓肝的羞,面上卻不動聲色道:“你難道一直瞧着我?”他此話本無心,聽者卻心虛有意。
“小叔睡着了好看。”
杜言疏忍不住嗤的一聲笑:“是說我醒着不好看?”頓了頓,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太沒規矩,忙斂了神情轉移話題道:“引之,你如今在各大世家間也算是有了些名聲,但切記不可鋒芒太過,凡事收斂些。”
杜引之手頓了頓,忙斂聲正色道:“是侄兒太過得意忘形了。”他思付着是昨兒姨姥姥想将他留在戚月宮,又有戚蓉一事……小叔好意出言提醒。
“其實,久源鎮救蓉師姐一事,我自己都記不得了,昨兒初見也沒認出來,我對蓉師姐當真沒有那種心思……”他當時是真不把那事兒放心上,才沒與小叔交代。
杜言疏笑了:“你什麽心思不用與我交代,都這麽大了,只別胡鬧太過就成。”他現在想明白了,他與兄長是清心寡欲慣了,卻不能如此要求引之,孩子大了随他罷。
杜引之聞言很是失落,卻也沒敢将情緒擺在面上。
彼此又說了幾句話,天快亮了,杜言疏躺回去欲小歇片刻,杜引之到底沒走,挨在床邊歇了歇。
天大亮後,戚桑吩咐下人給杜言疏屋裏送早飯,交待道:“杜小少爺那屋的早飯,也一并送到表哥屋裏罷,對了,洗漱用水也都備兩份。”
作者有話要說: 引之:小叔張嘴喝藥乖
小叔:……(咬牙,瞪眼)
引之:小叔乖
小叔:……(瞪眼,咬牙)
引之:那只能用強了
小叔:……!
被魚咬了一口會不會過敏(°Д°≡°Д°)
……
為柏旭小哥點蠟( ̄┰ ̄*)
奉勸小魚兒不要窺視夢境什麽的,好奇心害死魚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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