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試探
“施藥一事,讓靈奴去辦罷。”杜言疏自然什麽都沒覺察出來,一臉雲淡風輕說道,與引之已經走出了山谷,天色近晚,山林間起了霧霭,越發的冷。
“侄兒明白,此事就交與我,小叔放心。”在小叔面前,杜引之又露出了那副乖巧溫順的模樣,與方才眼露寒光冰涼肅殺之态判若兩人。
杜言疏淡淡的點了點頭,事情交與引之辦,沒有什麽可操心的,這事兒就算是翻篇了,可心裏擱着崇陵之事,怎樣都輕松不起來。
他本來就寡言,心裏有事,更是不言語,一張臉卻斂的極好,看不出一絲半點郁結之色,只淡淡的,淡淡的心不在焉。
杜引之與他朝夕相處了三年,日夜裏心心念念就是這小叔,自然摸得清他脾氣,知他心裏壓着事兒不痛快,卻又不敢唐突多問。
早上出門時豔日清風的倒還暖和,兩人穿得不算厚,誰知日頭落山後越來越冷,杜引之望着小叔衣衫單薄的背影,心頭一緊,遲疑片刻,加快步子解下外袍,十分順理成章地披在了小叔身上。
杜言疏腳步頓了頓,倒是沒說什麽,安然受之。
兩人又默默無言走了片刻,杜言疏像才回過神來,淡然問道:“衣服給我,你不冷麽?”他心裏曉得引之定然會說不冷,卻忍不住問問。
毫無懸念的,杜引之笑着搖頭,為了不讓小叔挨凍,讓他脫個精光在雪地打滾,他怕是都不帶猶豫的一口應下。
杜言疏的面上卻越發沉冷:“引之,其實你無須如此。”
杜引之心一涼,不解道:“小叔?”
杜言疏沉吟片刻,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處處忍耐我,時時小心翼翼。”這些年來,引之乖巧溫順的模樣他都看在眼裏,除了偶爾撒嬌黏人外,這家夥沒有一點兒小孩子的任性,杜言疏很自然而然的将引之的懂事,理解為寄人籬下的無奈與隐忍。
他對我千般恭敬萬般體貼,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我脾氣不好,又是将他養大的長輩?要是他自己有得選,也不希望被我這樣一個難相處的人撿回來罷。
杜引之怔了怔,旋即一笑,眉眼間盡是溫柔:“小叔誤會了,我沒有。”
他撒謊,他分明每天都在隐忍,咬牙忍耐着沒沖上前去撲倒小叔,朝那瓷白的皮膚咬上一口。
杜言疏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片刻淡淡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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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裏琢磨着,若自己是兄長那副款款溫柔的脾氣,興許這小侄兒還能多親近些自己,即使将來他曉得崇陵一事,彼此站在對立面,說不定他會念及舊情下不去狠手。
杜言疏從不是會後悔之人,只是偶爾心血來潮反思一下自己糟糕的性格,如今柏旭還未将事情調查透徹,自己如此心神不寧,也是閑的。
無論如何,他信任兄長。即使當年事情的真相,真如流言所傳那般……兄長也必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夜色漸濃,冬日山林裏沒有鳥叫蟲鳴,一片寂寂,只有靴子踩在雪地上的滋滋聲,越發顯得靜。
“小叔,方才段前輩為何執意要将眠蟬給二叔?”杜引之試探着問,這兩日他從小叔與姨姥姥的對話中,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二叔的事,聽到說二叔這輩子再不打算立侍見,心裏還是有些詫異的,畢竟在杜家莊裏,談論二叔的侍見是絕對的禁忌。
對此他一直略感好奇,自然,也僅僅停留在好奇而已,沒到非要知曉不可的地步,所以這些年小叔不主動說,他也不多問,此番太過沉默,又有因由,故拿來當打破沉默的借口。
杜言疏的心微微一提,面上漫不經心道:“你二叔每日事務繁忙,獨自一人扛着,心神消耗太過,睡不踏實。”
杜引之沉吟片刻,思及那日小叔與姨姥姥所言,故而大着膽子問道:“二叔他……他的侍見,怎麽沒的?”
他曾喪心病狂地想,若沒侍見的人是小叔,那該有多好。
杜言疏神色一滞,語焉不詳道:“有血絆在,侍見替主人而死,再尋常不過。”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引之猝不及防一問,很難讓杜言疏不多想,但看他面色如常,又覺着自己多心了。
聞言,杜引之将魂契與血絆放在心裏掂量比較了一番,越想越歡喜,畢竟比起血絆,魂契是更深的羁絆,生生世世,魂魄相連。
雖然柏旭陪伴小叔的時日比我長得多,但若論及羁絆,他遠遠的輸給了我。
“你傻樂什麽?”瞧杜引之獨自發笑,傻裏傻氣的,杜言疏奇道。
杜引之收回心神,語氣裏毫不掩飾歡喜之情:“我與小叔的羁絆比血絆更深,思及此我就歡喜。”
杜言疏怔了怔,随即也釋然一笑,兩片嫣紅的唇微微揚起,在模糊的夜色裏引人遐想。
“傻氣——”
“橫豎只在小叔面前傻。”語氣還有點小委屈。
雖然不願承認,杜言疏心裏清楚,無論在怎樣的境地,這孩子,總能讓他開心,就是不曉得這種關系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小叔……”
“嗯”
“我有個請求”
“說”
“我,想抱一抱你”
“嗯……嗯?!”
杜言疏不可置信地回頭望他道:“抱我?”
杜引之坦然一笑:“有些冷,所以——”
“所以想抱着我取暖?”
杜引之點頭,仍是笑,眼神灼灼的滿是期待,幾乎都要放出光來。
杜言疏微微挑眉,嘴唇動了動,杜引之的一顆心也随之提到嗓子眼。
“真要抱我——?”
“嗯!”
“……滾”,說着便褪下引之披在他身上的外袍,朝對方摔去,動作看似狠厲,實則綿綿的,正好蓋了引之一頭一臉,他雲淡風輕似笑非笑:“冷就把外袍穿上,逞什麽強。”說罷頭也不回向前走。
杜引之扯下覆在面上的衣服,緊緊揣進懷裏,布料上殘着似有若無的餘溫,淡淡的,還有些微小叔的氣息。
“小叔別生氣,我說笑的。”他小跑着跟了上去,笑嘻嘻的模樣完全沒有反思的誠意。
“撒嬌!”
“侄兒是真冷”
“把衣服穿上”
“還是冷……”
“忍着!”
杜引之瞧小叔的面色,知他不是真同自己生氣,故而越發膽大:“小叔陪我去一個地方罷?又暖和又別致。”
杜言疏聞言神色頓了頓,思及不用回戚月宮聽姨母唠叨陪她喝酒,又瞧今夜月色正好倒是有幾分意境,竟心思微動,鬼使神差地問道:“去哪?”
曉得小叔上鈎了,杜引之眉花眼笑道:“跟我來,我帶小叔去。”
話音剛落,便聽得铮的一聲響,無妄應聲出鞘,杜言疏正想運轉靈力催動不歸,杜引之阻止道:“小叔與我一道兒可好?”言下之意,便是想讓小叔與他同禦一劍。
杜言疏剛想拒絕,擡頭瞧見對方望向自己的眼神滿是期待祈求,心下一軟,勉強道:“也罷……” 倒也不虧,省得自己消耗靈力了。
……
禦劍風寒,杜引之又将外袍捂暖披在小叔肩上,杜言疏只斜了他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麽。
“小叔,三年前你第一次帶我禦劍,也是這樣的天氣。”刮在身上的風刺骨的寒,杜引之卻全然不覺,從心底生出的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麽久遠的事,記不清了。”嘴上這般說,杜言疏心裏當然是記得的,那夜月黑風高,他拎着新買回來的小魚兒禦劍而行,那會兒這孩子還不及他鼻梁高,現在倒好,自己與他說話都得仰着頭,怪累的。
杜引之知他小叔這張嘴,不惱反笑:“那我替小叔記着。”
“給你閑的。”
約莫一刻鐘的功夫,兩人停在一處暮霭迷蒙的谷地。山中清淨,在幽冷的月色中,一汪溫泉水霧氣氤氲缭繞,影影綽綽似幻境。
所以……又暖和又別致的地方……
“我先前到這附近狩魂,瞧見此處有一溫泉甚好,當時就想着,若有機會帶小叔來泡泡就好了,所以記下了路。”
杜言疏微微挑眉:“所以,你要和我一道兒泡湯,的意思?”說着目光下移,凝視着杜引之的一雙腿。雖然這些年引之十分小心仔細地隐藏,也無法改變他一遇水就露出魚尾巴的事實。
杜引之似早料到小叔會這般發問,了然一笑道:“我有辦法藏好尾巴,若小叔實在放心不下,我不下水便可。”以他現在的靈力修為,控制身形輕而易舉,即使碰了水,只要他稍稍留神,便可長久保持人腿的形狀。
杜言疏沉吟片刻,擡起眼,神色莫測道:“來都來了,哪有不下水的道理。”
倒是杜引之微微一怔,他沒料到小叔會答應得這般爽快……
作者有話要說: 引之:小叔,我現在什麽畫風?
小叔:恩……傻,白,甜
引之:還有呢?
小叔:……有點,萌←_←
引之:那以後我什麽畫風
小叔:……滾,想騙我劇透
引之不小心一滾,壓在小叔身上……
……
下一章又是俗套的溫泉之旅啦,不過……恩……發生點啥
不要想歪不是鼓掌
至于枕蝶虐什麽的,真算不上虐啦~放心好啦
到時候會預警一下(* ̄rǒ ̄)
日常表白大天使們~~撸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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