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十二
章十二
在步香塵去做準備的當兒,終于安靜下來的房間裏只聽得到微弱的幼兒鼾聲。
小家夥或許是玩累了,也沒生氣也沒鬧覺,被天踦爵抱在懷裏輕輕拍了拍後背晃了晃,便乖乖嘬着大拇指趴在天踦爵肩頭睡着了。這會兒連被放在榻上也沒意見,只偶爾睫毛輕顫,咿唔兩聲咂咂嘴,但沒醒過來。
怕吵到胞弟好眠的天踦爵就這麽趴在床邊,支着腦袋看自家胞弟的小胳膊小腿和小手小腳,兀自嘴角噙笑,不時發出些微弱的迷之笑聲。
還是個肥啾狀态的鷇音子瞅了他一眼,帶着點“這個人大概是沒救了”的表情,不屑地轉過頭去無視了他,轉而梳理起了自己的羽毛。
也不知天踦爵是不是察覺到了鷇音子的潛臺詞,正當肥啾扭頭要梳理自己背部絨羽時,肥啾滾圓的身體被天踦爵冷不丁地彈了一下,重心不穩的他立刻一屁股坐到了榻上。
“啾!”
肥啾仰頭瞪着自己面前那張碩大的臉。
因為是雙胞胎,天踦爵的長相和無夢生是用的同一個模子,可內在氣質卻完全不同。天踦爵比無夢生愛笑,也會笑,能笑得讓人如沐春晖暖意融融,屬于機靈開朗又陽光的讨喜類型。
而鷇音子覺得,天踦爵這就是典型的扮豬吃老虎。
但見天踦爵壓低了聲音,以略微危險的語氣道,“客棧那時,你到我弟客房去幹嘛?”
誤入。
可平日可以兩字就解決的對話,如今變得困難無比。
鷇音子只得将那倆綠豆眼睜得大大地,狠狠瞅他,恨不得能将天踦爵瞅出兩個窟窿的那種瞅法。
可他似乎忘了,他現在是小小的一個毛茸茸的球,實在沒什麽殺傷力。
而天踦爵就像是剛剛意識到這點一般,嘴角的笑意随之更濃了些,語氣裏是壓根不打算隐藏的調侃意味,“哦對了,忘了你不能說話——”
肥啾瞅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但是沒關系啊,我可以說,你不能說,那我說,你聽,這樣挺公平。”
公平毛毛!
肥啾看也沒看他,抖了抖羽毛,雙足後登,鉚足了勁,小翅膀一撲騰——
啪——
正要起飛的肥啾被天踦爵一擡手,當頭給打了下來,頭還有點暈地晃了兩下這才站穩。
天踦爵對着他晃了晃手指,“不聽人家說完話,是很不禮貌的行為啊,鷇道長。”
天踦爵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脖子,又道,“道長,您不夠清心寡欲啊,修道之人不都是平心靜氣很好脾氣的那種麽?”
換句話說就是,很好欺負的那種是麽?
“您說您大半夜跑我弟客房也就算了,您怎麽能動手打人呢?”
呵呵。
自己當時分明是出于自衛,這才在精疲力竭之時還勉力一手刀劈了企圖對自己動手動腳之人的後脖頸。
話說回來,也該算是天踦爵命大,若是彼時他功體完整,那天踦爵可就不只是脖子酸這麽簡單了。
思及此,鷇音子沒忍住冷哼了一聲,可眼下肥啾的身體,就只能換成高昂着圓圓的啾腦袋,以鼻孔猛出一口氣來意思意思了。
“等我醒過來,就發現你人不見了,只剩下地上一堆衣物,我怕第二天無夢生會被吓到,還連夜把衣物偷出去處理了。第二天無夢生身邊多了的那只鳥,就是你吧?還有山上那些陣法,是為了讓我一直無法上山麽?嘿嘿,”天踦爵将鷇啾的表情看在眼裏,又道,“說吧,你對我弟到底有何企圖?”
鷇音子此刻很有一種翻白眼的沖動。
奈何鳥眼顯然沒有這個功能,頂多就是把那層瞬膜翻一下。
弟控自然是沒有把鷇音子這個表示蔑視的眼神看懂,權當他是眼睛發澀,自顧自地開始滔滔不絕,連挖苦帶諷刺,拐彎抹角地強調他家胞弟是多麽優秀,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守山的,諸如此類。
而鷇音子全程不能說話,就只能幹瞪眼。
不過鷇音子是聽明白了,這個弟控當時八成是把他當成了入室盜竊的大盜,這才對他大打出手,結果間接導致了他氣空力竭化為元神狀态。
雖說大家都是誤會一場,可眼下這個啞巴虧吃的有點冤。
還有點不服。
于是鷇啾一個字都沒再說,反正說了也沒人聽得懂,他就這麽站在天踦爵面前,調息靜氣,閉上眼睛神游方外去了。
“——我弟可是有名的公子喲,多少大家閨秀翹首企盼的夢中情人,而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是不會在這個深山老林裏陪道長您長蘑菇的——”
此時門一開,本以為這倆人會鬧到把整個春宵幽夢樓都給拆了的步香塵驚訝地下巴都要掉下來,“喲呵?你倆相處得挺愉快嘛。”
“是啊,我在感謝他數日來對家弟的照顧。”
天踦爵答得爽快又自然,說的就像真的一樣,還伸手要去摸肥啾的腦袋。
肥啾張嘴就在上面啄了一口,平生第一次,他見到步香塵甚至還有了那麽幾分欣慰。
明眼人步香塵也懶得廢話,走過來拎起肥啾脫離苦海,“呵呵,那感情好呀,接下來幹正事?”
所謂的正事自然是指幫鷇音子恢原身這事兒。
步香塵拎着鷇音子的元神,一路穿花過柳,來到先前布置好的場地,将肥啾置于中央。
整個施法的過程并不算太長,眼見着鷇音子的身形就要顯現出來,也不知鷇音子使了何種術法,身形恢複的霎那,白光一晃,已然換上了身衣服,拂塵一甩,端的是一副仙氣逼人的道家風範,隐然有梅花傲骨之姿,清冷脫俗。
其實這麽看,倒也像是個正兒八經的道士的。
“切,真小氣!”
也不知在抱怨什麽的步香塵收了擺在一旁根本沒派上用場的紙筆,和一個用來限制某些術法的法器,從鷇音子身邊飄過時,甜兮兮的嗓音聽得人骨頭都得酥。
“一年份的材料,抵這次的酬勞,要是供應不及,就用人來換哦。”
而正兒八經的鷇道長別說是骨頭,連表情都沒有絲毫動容,他直接轉頭與天踦爵四目相對,嘴唇輕啓,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個足以讓天踦爵瞬間抓狂的字。
“令弟,我追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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