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夢魇

夢境裏是一望無際的火海,火焰紅的發黑。有人被鎖鏈穿過肩胛骨,吊在火海的上空。鮮血沾濕了他的衣服,血珠順着光裸的腳背滾落下來,被火焰吞噬。

周圍的氣流被炙烤的扭曲,耳邊的聲音十分的嘈雜。有人在歇斯底裏的咆哮,有人在歡呼雀躍,有人在破口大罵……

葉寒栖看着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從眼前掠過,而自己站在火海裏,火舌貪婪的舔舐他的衣角,他老僧入定般擡頭仰望——視線裏只有那個被鎖鏈吊着的人。

“師兄。”

本來微弱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中難以捕捉,可是葉寒栖不知道為什麽聽的很清楚。他看見被鎖鏈吊着的那個人纖長的睫毛輕顫,睜開一雙帶笑的眸子。和以往輕佻邪魅的笑不同,那個笑容裏帶着悲戚和痛苦。

燃燒功德的業火磨去了葉寒栖身上的最後一層防禦,炙熱滾燙的溫度灼傷了葉寒栖的皮膚。無數的火龍從地底冒出來,噴射火焰阻止葉寒栖的步伐。可是葉寒栖還在堅定不移的朝前走,火焰燒焦了他的衣角,流動着岩漿的地板讓葉寒栖覺得自己是赤腳踩在燒紅的烙鐵上。

葉寒栖渾身汗如雨下,臉色一片慘白。火焰從他的腳底冒出來,将他團團包裹。那些火焰就像尖刀一樣刮過他身體的每一寸血肉,留下難以磨滅的創傷,痛入骨髓。葉寒栖腳下踉跄,險些撐不住。

此刻他已經走到那個人的面前,那人被吊在半空中,葉寒栖擡起的手只能從他的腳背上擦過,然後直直的垂下,整個人栽倒在火海裏。火焰一擁而上将他吞噬,微弱的寒芒圍繞着葉寒栖的身體做着最後的抵抗。

眼前是無盡的黑暗,等待再度見到光明,葉寒栖的視線裏只留下一張英俊霸氣的臉離他越來越遠。好看的唇一張一合,總共說了五個字,卻讓葉寒栖覺得像一生那麽長久。

“好好活下去。”

這話還沒有落音就被轟隆一聲砸下的石門隔絕在另一邊的火海裏,葉寒栖被那人推出了火海落到外面的空地上。

“不!”

伸出去的手連那人的殘影都沒能抓住,葉寒栖絕望的大喊,聲音飄出老遠,無人應答。

再一次從夢境中驚醒,葉寒栖滿頭大汗臉色慘白。他身體裏的靈氣因為情緒波動太大在他的丹田裏劇烈的暴動起來。葉寒栖痛的面容扭曲,直接翻身盤膝而坐,抱太極置于身前壓制體內的靈氣。

等疏導靈氣運行一個小周天後,看着自己丹田裏再度減少的氣旋,葉寒栖沉默良久,終究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重生回到年少已經快兩個月,夜夜噩夢不斷,修為從築基後期降到了築基中期,現在直接到了築基初期。不用想,葉寒栖也能預料到明日那些師兄弟們看見他之後的反應,恐怕又是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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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寒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修為出了岔子,畢竟還帶着前一世的記憶,見識和閱歷比的上如今的掌門。可是知道又有什麽用?蕭君越上一世慘烈的死亡早就化作夢魇讓葉寒栖無處可逃。

在那無窮無盡的夢裏,葉寒栖拼命的想要去救蕭君越,可是無論怎麽努力他都只能走到蕭君越的面前,甚至來不及說一句不怪他就昏過去。葉寒栖不知道蕭君越是怎麽掙斷的鎖鏈,他渾身的鮮血和火焰混雜在一起,将葉寒栖往門外一推。

只要一閉上眼睛,葉寒栖面前浮現的就是蕭君越被火焰吞噬的臉和重重砸下的石門。他一直覺得那石門砸的不是無間地獄的出口,而是他的心。

心髒被撕裂的痛感深入骨髓,即使重生也無法逃離。葉寒栖深深的吸了口氣,臉色越發的蒼白。

窗外的月色冰冷如霜,葉寒栖拿上自己的佩劍出門。院中漫天的銀光下,他如虹的劍氣帶着一股森冷的寒意。冰冷的月色和無情的劍意交織,樹梢上逐漸覆蓋一層薄薄的冰霜。

夜色更深,月色更冷,噩夢還遠遠沒有結束。

燈火明亮的居室,蕭君越大喊一聲從睡夢中驚醒騰的一下子坐起來。他渾身冷汗連連,裏衣被浸濕緊貼着身體。

在蕭君越床邊的梨花木椅上坐着休息的人聽見蕭君越的聲音睜開一雙迷離的眼睛,先是茫然的愣了幾息才想起發生了什麽,從座位上站起來,一步跨出到了蕭君越的面前。

素白的手探上蕭君越的額頭,那人低垂着銀灰色的眸子道:“還有些許發熱,可是做噩夢了?”

溫柔的聲音安撫了蕭君越心頭的躁動,他擡頭對上一張帶着笑意的臉。談不上俊美,僅僅是清秀的面容給人一種難言的安定感。滿頭銀白的長發不顯蒼老,一身淺色的廣袖錦衣頗為飄逸。

如此有标志性的長相讓蕭君越一瞬間猜出這個人的身份,畢竟在人類修士中長的這般異類的人還是很少。

那個稱呼險些脫口而出,好在緊要關頭蕭君越及時止住,他故作茫然的問道:“這裏是哪兒?”

“追雲閑居,我的住所,以後也是你的家。”乾鈞道:“我名乾鈞,是流焰閣的長老,你入我門下就是北冥宗的第二十四代弟子。”

以後也是你的家,簡簡單單的七個字讓穿書重生,對一切都覺得陌生的蕭君越心裏一暖。乾鈞的溫聲細語讓他無力抵抗,乖乖的低頭行禮道:“徒兒蕭君越見過師父。”

“你大病初愈身體還很虛,拜師禮就暫時免了。”乾鈞把蕭君越壓回床上,輕聲問道:“頭疼發暈的症狀可有緩解?”

“還有點難受。”剛才起身的猛蕭君越還沒感覺,現在躺回床上身心放松頭暈目眩的感覺就湧了上來。蕭君越只覺得胸口煩悶,有些惡心。

“中暑了就會這樣。”乾鈞說道,素白的手探上蕭君越的太陽穴,一縷白光順着他的手指滲透到蕭君越的頭腦裏緩解他的症狀:“我聽張橫說是小葉子送你回來的,你們之前認識?”

張橫就是蕭君越和葉寒栖來的時候那個渾身腱子肉的男修,他是追雲閑居打雜的二十五代弟子,按輩分還要叫蕭君越一聲師叔。

蕭君越對這個人沒什麽好印象,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答複乾鈞的,讓乾鈞誤以為他和葉寒栖有關系。

“我和葉師兄也是初次見面,此前并不認識。我一個人在鏡湖山迷了路,遇見了葉師兄,向他問路,他便帶我過來了。”蕭君越把實情告訴了乾鈞,說完之後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葉寒栖這種破性子還會給別人帶路,簡直見鬼。

“小葉子最近……”乾鈞愣了一下,似乎和蕭君越一樣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他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頓住,自顧的搖了搖頭不在開口。

最近發生在葉寒栖身上的事情實在太多,修為不正常的倒退,拒絕跟着裂雲堂的長老外出,阻止掌門收徒……

乾鈞心裏越發的覺得古怪,他看了蕭君越一眼,總有一種葉寒栖不願意離開北冥宗和蕭君越有關系的錯覺。

蕭君越被乾鈞看的心裏發毛,不知道自己這位不同于常人的師父在想什麽。

“你身體還很虛弱,這些日子就在追雲閑居靜養。等你身體好了,我在帶你去主閣領煉藥學徒的衣服和內門弟子的腰牌。”好在乾鈞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深思,很快的轉移了話題。

蕭君越點頭答應,只覺得整個人都很疲懶,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乾鈞見他如此收回搭在他太陽穴上的手指,指尖的白光在空氣中饒了一圈便回到了身體裏。

蕭君越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很累,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入睡。結果思緒越發的清明。

又是無盡黑暗的虛空,蕭君越發現自己變成了離體狀态。他盤膝漂浮在半空中,單手托頭,臉色古怪。

“我說系統啊,我這是又死了?”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黑暗中悄無聲息。蕭君越受不了這樣的沉悶,出聲打破了平靜。他知道系統就在自己身邊,只是他看不見。

“沒死,因為肉體過度虛弱無法完全容納你的靈魂,所以這段時間入睡以後都會出現這種離體情況。”果不其然,蕭君越開口沒多久,003就出聲了。他先是回答了蕭君越的問題,然後沉默片刻才問道:“你剛才夢見什麽了?直接被吓醒。”

“火,我夢見無窮無盡的火焰連成一片把我掩埋。”蕭君越說道,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的身上仿佛還殘留着被火焰炙烤的痛感,無比真實,讓人懷疑是不是真的在做夢。

“你的屬性是火,怎麽還怕火?”003覺得奇怪。

蕭君越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不說這些了,我有正事要問你,葉寒栖是怎麽回事?”

緩過被系統坑的憤怒,蕭君越冷靜下來不管怎麽想都覺得葉寒栖的情況太不對勁,完全不在小說的套路裏。

“這個問題我不僅沒有辦法回答你,而且我還将給你另一個重磅消息。”003道:“就在你醒來的前幾分鐘,葉寒栖的數據顯示他的修為又倒退了。”

“什麽?”蕭君越大驚,如果說之前聽到葉寒栖修為倒退的消息蕭君越只是錯愕,那現在聽到葉寒栖修為再倒退的消息,蕭君越就是震驚。

要知道按照小說的發展,這個時候的葉寒栖已經在戰場上順利結丹,并在成功邁入金丹期的時候秒了妖族的一員猛将,拉開了戰鬥結束的序幕。

也正是如此,葉寒栖的聲望才在北冥宗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狀态,真正的成為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

現在這個發展不僅和原著相去甚遠還大大的出人意料,蕭君越單手扶額,忍不住道:“系統,你抽風的時候除了弄錯我的穿越時間外,是不是還把我弄到了同人小說裏?”

“我這裏的數據顯示除了葉寒栖修為倒退外其餘一切正常,要真是同人小說那作者和葉寒栖得有多大的仇?”003吐槽道:“而且這種和原著劇情雷同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的小說不叫同人,叫粘貼複制低級抄。”

“現在的問題是葉寒栖那百分之一的變數會不會産生蝴蝶效應?”

“錯了,産生蝴蝶效應的人不是葉寒栖,而是你。”003糾正蕭君越的錯誤道:“你才是那百分之一的變數。”

作者有話要說: (客串的教主)

淩霄:小葉子可是重生來的老狐貍,師弟想把他攻下前途艱難。

琴玉衡:你确定不是蕭君越老實一點,葉寒栖就順從的讓他叼走?

淩霄:你覺得師弟會不作死?

琴玉衡(翻白眼):你更作死。

淩霄:……

(捉蟲:第三章那群在追雲閑居外面的人應該稱葉寒栖為師叔,而不是師兄,已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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