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廁所裏面也發生了變化,在字跡出現之時,牆皮突然掉下來一塊,砸到江文洛的腳邊,裏面竟然是紅色的,像是什麽生物的胃袋,正在收縮膨脹,充滿了盈盈生機。
一股腥臭味撲鼻而來。
江文洛的脊背戰栗了一瞬。
地下室深處突然傳出了聲音,很多種混雜在一起,它們驟然出現了。
腳步聲層層疊疊,顯得異常急切,就像有一個集市要盛大開啓,來來往往都是赴宴人。尖銳的聲音刺破了江文洛的耳膜,他的手抓在手臂上,聽見了一扇玻璃被人敲碎,發出了震耳的響聲!
下一次字跡出現得非常急切:“快走!”
江文洛還想多說兩句話,但是也知道自己不能猶豫。他留戀地再看了一眼字,便轉身就沖出房門——外面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不知道什麽時候,由上至下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幅堪稱豔麗的紅櫻圖,在黑暗中顯得壯麗異常。
同時牆壁在向下轟塌,粉灰撲簌簌地落在地上,如同片片熟後落櫻。
江文洛愕然地看着它。
而他剛剛出來的停屍間的門已然松動。
他突然想起了李紅郁說的話——
“在每天晚上淩晨兩點之前,排行為一的病房門口,将會準時出現一名醫生。而當在這名醫生問出:‘你藏好了麽’的時候,本局游戲正式開始。”
而現在,江文洛看看時間,時針恰好指到了“2”處。
頓時江文洛的背都被冷汗打濕,他再次順着腳下的箭頭,想都不想,就氣喘籲籲地扶着牆,直接跑到了樓梯口。
他這才看清……樹上那些紅色的細小花瓣竟然是一個個的血掌。它們構成了茂密花束,代替花香的,是強烈的血腥味,在這個逼仄的地方顯得凄厲無比,讓江文洛窒息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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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洛的呼吸幾乎停滞了。他直接擡腿,扶着欄杆往上跑。
停屍房裏面的東西竟然全都跑出來了,正快速地往他這面湧來!
幾秒鐘的時間而已,将江文洛才跑出去一米,他的身後已經有一只一只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對着他一聲聲地輕輕啼哭:“留下來……”
“留下來——!”
江文洛回頭看了一眼,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全身陣陣發冷——他只能跌跌撞撞地抓着樓梯扶手往上沖。而他回頭的那一刻,入目滿眼都是擠在一起的屍群,他們身上的腐爛程度有所不同,但是都沒有眼白,只知道要拉着江文洛把他往回拖。
腳挨着腳,肩并着肩,它們全都争前恐後。
當冰冷的手握住他的腳腕,江文洛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嘶喊,用匕首把其中一個人的整只手腕齊齊割斷!
腳下的樓梯顯得非常脆,就像過期的餅幹一樣。只要一腳踩上去,江文洛就止不住地往下滑,他一次又一次險些落入那些東西的嘴裏。
“啊……”
樓梯劇烈地搖晃,地下室的地磚俨然已經化為了飛灰,連帶着梁耀文出現過的洗手間,恐怖的停屍房,全都盡數往深淵滑去——
而那些屍體,竟然一具接一具地搭成了人梯,最下面地踩着迅速地往上攀梯。
在無數張睜着眼睛的臉中,江文洛立刻看見了剛剛被他阖上眼睛的那具屍體。
他們……竟然全都能活過來,全都有着基礎感官!也就是說,剛剛在停屍間裏面,與江文洛面對
着面的人,是真的在注視着他。
他的左面、他的右面的人,全都能夠清晰地知道江文洛在什麽時間躺了進去,在做什麽,他下面的人在與他背靠背。
江文洛根本不敢繼續往下想!
他搖搖晃晃地跌倒了數次,光着的腳被人抓住了很多回。江文洛拼盡了全力才一次次逃脫,沒被它們脫下去!
而在掉進深淵的屍海之中,一直唱着恐怖童謠的男孩在列,他直直地往下墜,眼睛還在定定地看着江文洛,突然對他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馬上就到了一樓。
單獨出去的醫生、那個跟着他的黑影,全都在他未知的地方,可能正像那個男孩一樣,在他出門的時候,惡意地避開他的探查角度,在他放下心來的時候,跳出來捉住他。
身後的屍潮發出起伏的叫喊啼哭。
一個一個地叫他的名字。
“江文洛。”
“江文洛……”
江文洛用盡最後的力氣爬到頂端,眼前真正發黑。他用力竭的身體撞開門,而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向他正好伸出了一只細長的手,将跌倒的他從地上拖起來。
——是李紅郁。
好像已經等待他多時。
“跑!”
李紅郁看了一眼江文洛身後千手觀音一般的數只枯骨手掌,頭皮一陣陣發麻:“快跑!”她又喊。江文洛連滾帶爬地跟着她,看見從樓梯口右面滾過來了一個帶血的人頭,一具無頭身體重重地向他這邊沖過來。
“砰”
江文洛果斷地跟着李紅郁上樓。那些東西一個一個地從門裏擠出來,想把江文洛和李紅郁撕碎,可是靠在門框處的怪物卻被大力擠扁,地上留下了一汪紅色的血。
樓上安安靜靜,沒有一丁點的聲音,落一根針都能聽清楚。
“轟隆——”又是一聲雷。
雨還在下,噼裏啪啦地拍在窗戶上。
醫院內部亮如白晝。
江文洛看見李紅郁的手臂上多出了一處咬痕,幾乎深可見骨。
“我們快點上去!三樓就安全了!”
李紅郁抓着江文洛的手腕,一層層地繞樓梯,硬要他堅持住,才齊齊一起跌坐在了三樓的平臺上。
那些屍體齊齊地站在二樓臺階上,仰着頭往上面看,又畏懼地往後退去——
“呼……”江文洛和李紅郁都是滿頭大汗。
“終于、終于安全了。”
江文洛立刻止不住地咳嗽起來,臉上的血色全消,麻衣上已經充滿了污跡和血掌印。衣服很薄,他又瘦,肩胛骨便将背部的衣服撐起來,身體更顯得單薄脆弱。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命。”江文洛大口大口地喘息道,他眼睛掃過李紅郁的手,皺起眉問道,“你怎麽受傷了?”
“我不會變喪屍的——”李紅郁氣喘籲籲地沖着他擺擺手。
“運氣不好罷了,沒事的。一樓那幾個怪物我都差不多知道弱點了,活下來沒什麽問題。我倒是沒想到,你真的能從地下室裏面活着出來,本來打算在等十秒鐘,你再不出來,我就要自己上來了。”
江文洛苦笑着搖頭。
“三樓是安全地點?”江文洛想了想看着窗戶外面問。
“怎麽可能!只有兩點到七點之間是安全的。”李紅郁說:“這次屍潮的人數好像比上次更多,你的命還真大。”
外面是一望無際的黑色,有一些暗暗的樹,像一座座矮碑。醫院似乎完全是封閉的,窗戶沒有任何能打開的跡象,強行爆破跳下去的話,幾乎必死無疑。
“你實在跑的太快了,我上次沒來得及跟你說。”李紅郁拍拍江文洛的肩膀:“你膽子可真是夠大的。地下室那麽陰你都敢去。”
江文洛不知道怎麽跟她說,他一向不善言辭,只有對着梁耀文的時候,才會顯得健談起來。
李紅郁休息得差不多了,才站起來,在嘴唇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江文洛噤聲,才帶着他往裏走。
二樓似乎也是病房,三樓則更類似于“院長辦公室”、“醫生休息室”、“患者交流區”,明顯整潔了很多,椅子上面也扔着一些髒兮兮的病號服,牆壁是灰藍色的,顯得陰沉晦暗。江文洛一直是醫院的常客,幾乎每個月都要梁耀文陪着他,兩個人一起去醫院輸液。所以對這種布置并不陌生。
現在江文洛跟在李紅郁背後,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出來了。
他感覺到這些房間裏面,都有很多眼睛,正在看着他。有一些擺放在明處,有一些則擺放在暗處。不知道是不是在安全時間過後,三樓也會出現相應的“游戲規則”,遠比一樓更加兇險。
“我們往裏面走一走。”李紅郁用氣聲說道,“你跟着我,不要亂跑,也不要亂看。”
江文洛點點頭。
有一道門開了一道小縫,江文洛的匕首向下垂,沒敢明晃晃地往裏面看,只用餘光掃視周圍。
院長辦公室裏面……好像有一個人形的東西,擡着手一動不動。
看關節,那似乎是個人偶,正背對着江文洛。
人偶的面前是一面卷宗櫃。
“患者檔案冊”
“手術知情同意書”
“患者病例”
它們排列的整整齊齊。
江文洛垂下了眼簾,李紅郁的背挺得很直,她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似的,一個眼風都不會分給那些開着門的房間。
直到走至一個挂着癟氣球的房間前,李紅郁用口型示意江文洛進屋。
江文洛走進去之後,李紅郁四處看看,才放心地關上了門。
“患者交流區”,江文洛意識到這是什麽地方。
房間裏有一些舊舊的毛絨玩具熊,散落地擺着幾個床墊,還其中一個帶着被人躺過的痕跡,李紅郁坐在了上面,對着江文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對面。
“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
“我第一天來到這個鬼地方,一共有三個同伴。”她說,“其中一個是很漂亮的女人,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另外一個是個強壯的男人。”
江文洛點頭,看見李紅郁垂下頭,露出了不甚明顯的難過神情。
“起先,我在這裏才看到了四個怪物。那個無頭醫生,一個長頭發的女人,還有一個小男孩。”
江文洛說:“我在地下室裏面,已經看到了那個男孩。”
李紅郁低了下頭,拽了一下床墊的褶皺。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
原來只看見了四個怪物,但是現在卻有數不盡的屍潮。如果在這個地方死掉,那麽将會永遠地留在這裏。江文洛注意到,那個男孩在掉下去的時候,手臂已經完全複原。
也就是說,屍體會腐敗,會受傷,但是只要回到那個停屍房內,就會恢複如初。
周而複始,周而複始,無限循環下去。
永遠沒有結束的那一天。
“我尋找了很久出去的辦法,但是都不成功。”李紅郁想是把什麽話吞了回去,只對江文洛說出了一部分,“你應該發現了,這些怪物是殺不死的。”
“你可以在這個房間睡覺,但是卻不會渴,不會饑餓,生命就像停滞了一眼。”
江文洛看着牆壁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再次認真地說道:“謝謝你。”
“別再往地下室去了。”李紅郁說,“我不想在那些屍潮裏看見你的臉。”
江文洛這回才笑起來,答應了一聲。他肌肉有些酸疼,便反手按了按。
李紅郁背對着房間中唯一的玻璃,江文洛面對着她,便能看見清自己身後的東西。因為梁耀文奇怪的癖好,江文洛總是習慣性地瞄反光物體,觀察自己身後的情況,這是多年來的習慣了。
可是第三次擡頭之後,他突然發現那面“鏡子”裏面,多出了一個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兩個。
下一個瞬間,她與江文洛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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