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殺局

在箱子裏面放着幾根蠟燭,江文洛将它們一起拿了回來。

木偶們還在孜孜不倦地進行着丢手絹的詭異游戲,對外面的一切一無所知。

對面的房間中有很多人偶的頭,江文洛将它們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才收好地上散落的紙。他小時候因為毀了容,便沒有一個小朋友願意和他玩。久而久之,江文洛學會了很多種折紙的辦法,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他疊出了一個白色的紙蛋糕,擺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外面又開始下雨了,先是淅淅瀝瀝的落在窗戶上,很快就越下越大,窗戶中一點光都透不進來,雨聲很明顯,可是卻連一點風聲都沒有,所以只要鎖上門,這個房間就是一個簡單的密室。雲大團大團地糾纏在一起,沉甸甸地近乎壓在了樹上。

房間裏面的三個人也一點氣都透不過來。

江文洛在角落處找到了一個打火機,又在蛋糕上面用圓錐捅了三個小孔,才将蠟燭插了上去。

劉植和李紅郁都緊皺着眉,擔心地看着江文洛的背。

這一幕怎麽看怎麽詭異。

大多數人的生日聚會都是歡天喜地的,有朋友慶祝,有父母的禮物。

而這個房間裏面,卻只有一個白紙疊成的很複雜的小蛋糕,上面直挺挺地插着三個蠟燭,外面大雨瓢潑,不像是慶祝,反而像是一場颠倒的葬禮、一場招魂。

“她會來麽?”劉植說。

“會吧。”李紅郁緊張地将手攥緊。

“唱歌吧。”江文洛将蠟燭挨個點燃,房間立刻亮起來,搖晃的燭火帶來溫暖的光,照亮了三個人的臉。

“1、2、3——”

“祝你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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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生日快樂——”

“happy birthday to you……”三人的歌聲在房間中響起,與外面的雨聲融在一起。

蠟燭越燃越多,在紙上凝固成觸目驚心的紅色,随着一首歌的唱完,蠟燭已經燃掉了三分之一,屋子裏面卻沒有動靜。

江文洛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脊背上都是冷汗。

“祝佩佩生日快樂——”他突然想起今天應該是雙胞胎共同的生日。

也許是終于确定了慶祝生日的對象,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三個人一動都不敢動,只用眼睛留意着周圍的動向。

動的是玩偶人頭。

它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砰——”的一聲從桌子上掉了下去。

江文洛的手顫了一下,心髒跳得很快——在他低下頭的時候,他看見身後毫無預兆地出現了一雙女孩腳。透過他手中的鏡子碎片,江文洛看見女孩現在就站在他背後,一動不動地看着那個生日蛋糕,仿佛在确認在什麽事情,臉上的陰郁刻毒仍然很明顯。

江文洛跟身邊兩人對視一眼,再次重複唱着帶李佩名字的生日歌。

一遍又一遍。

在第七遍生日歌唱完,江文洛發現的女孩的表情變了,她顯而易見地開心了起來,将唇角翹得很高,眉毛也怪異地揚起來,不像是笑,反而像是一個誇張的鬼臉。嘴裏也發出了咯咯咯的聲響來。

劉植抖了一下,他親眼看見那個女孩慢慢朝他走過來,帶着那種誇張的笑容,看看江文洛,又看看劉植和李紅郁,才慢慢朝着那塊蛋糕走去,動作僵硬地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帶着種種的陰森之氣。

在蛋糕面前,女孩停下了腳步,認真地看着它,像看着什麽稀罕玩意兒,用手指戳戳燭身。

——她就要吹蠟燭了!

她抿着嘴唇笑,這時竟然和普通小孩子一樣,雙手合十,做出了許願的姿勢。甚至一邊許願一邊手舞足蹈,好像都快樂得不知道該怎麽是好,不能發出聲音,只能笨拙地肢體表達。

可是她笑着笑着又哭了出來,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李紅郁,擡手對着蛋糕嗚嗚嗚地抹眼淚。

旁邊的李紅郁表情緊繃,在女孩許願之前,她立刻對着江文洛打了一個手勢,暗示江文洛在蠟燭吹滅之後,直接用女孩的頭繩将她殺死。

江文洛點點頭,冷靜地往斜前方走了半步,同時,他竟然用餘光瞄着李紅郁!

“呼……”三秒總之後,女孩終于神情虔誠地将蛋糕吹滅,一室皆暗。

女孩對身後的一切毫無察覺,江文洛甚至能聽清自己的心跳聲,重得像擊鼓!

“江文洛,動手。”李紅郁大喊。

“轟隆”一道雷響徹在天空,屋內亮如白晝。

——江文洛的臉在雷光之下顯得凄厲慘白,他緊緊咬着牙,竟一步一步向女孩走去,李紅郁就在他身邊!

然而在江文洛即将成功的最後關頭,他将原定勒在女孩脖子上的長頭繩,毫不猶豫地将繩子勒在了李紅郁的脖子上,把她按倒在地!

李紅郁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她手抓着繩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文洛,“你……為什麽……?”

江文洛額頭上全都是冷汗,他對着身後大喊:“劉植,李紅郁有問題!用你的銀錐,快——”

可是身後的劉植竟然沒動,他在江文洛轉過頭看向他的時候,緩慢地牽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突兀而陰森的笑容來。

又是一道雷,江文洛睜大了眼睛,看見劉植的臉向他湊近,嘴角一下子裂到了耳朵那裏,露出了完整紅色的牙龈,他的眼神看上去帶着十足的興奮與光亮,手裏拿着銀錐,一步一步地走近江文洛。

在江文洛的耳畔旁,劉植的聲音發生了改變,它突然尖細起來,與暗道之中,那個女人的樣子別無二致。

他,或者是她,對着江文洛露出一個殘忍笑容來。

“怎麽發現的?”她問。

江文洛手上的力度沒松,可是他的力度之下,李紅郁的脖頸卻突然往下塌……

很快,她的頭就像那顆掉在地上的人偶一樣掉了起來。

“——怎麽發現的?”從李紅郁的口中,再一次出現了那個女人的聲音來。

劉植和李紅郁就站在江文洛的兩邊,将他包圍住,同時向他走近。

江文洛看見李佩轉過身,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三個人,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她又大聲地嚎啕出來,沖過來對着李紅郁拳打腳踢。

“你的手。”江文洛感覺到銀錐已經抵到了他的心髒處。

他閉了下眼睛,才再次拿出那塊碎鏡子,對着李紅郁的手照。

——“在鏡子裏面,李紅郁你的左手拇指的朝向……竟然是反的。”江文洛輕聲說。

“李佩的媽媽是左手割腕而死。”

“我小時候就聽說過這個傳聞,不應該存在于世的——屬于陰間的人,雙手的拇指朝向是颠倒的。”

“而且,一直以來,這個醫院裏面都少了一個人,李佩的媽媽。”

李紅郁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并不理會身邊守着的大哭的女兒,只是饒有興致地看着江文洛的神情,像貓捉耗子地一般對江文洛說:“那你是從什麽時候察覺到我不對勁的?裝很像嘛,我還以為差一點我就要成功了呢,害我空歡喜一場——”

“你死了之後,我還要再等一個人來殺掉這個禍害,真是白費我的一番苦心!”

銀錐抵在了江文洛的脖頸上,他被迫擡起頭,如實回答道:“在地下室,有一句話是被人後填上去的……”

“什麽都沒被我藏在玩偶裏——”江文洛閉上眼睛,“李佩真正的日記之中,從來沒出現過這種複雜的句式,她那麽小,應該還沒完全掌握‘被’的用法吧。”

“所以将這句話填上的人,有很大概率就是一直以來誘導我的人……”

“李紅郁,是你一直在牽着我走。”

女孩像是被江文洛的話刺激到了,她的哭聲不止,異常怨恨地看着李紅郁,好像又一次希望落空了,最寶貴的東西也被人搶走,卻什麽都對李紅郁做不了,只能兇狠地踢地上的人偶頭。

“禍害!你少在這裝腔作勢!”李紅郁終于恢複了暗道中那個女人的樣貌,用空洞的聲線對着女孩說道。

女孩的哭聲果然戛然而止,不能哭,她便只能呆呆地看着李紅郁的臉。

已經是一個死局——

劉植擋在門處,用銀錐頂端對着他的後背,女孩沒有任何要幫他的跡象,李紅郁的身體還守在他對面。

江文洛全身的肌肉緊繃,所有行動方案都被他自己一一否決,在他身體裏面的梁耀文也無聲無息。

當李紅郁欣賞夠了江文洛驚恐的神情,才讓劉植将銀錐刺入!

尖端已經劃開了江文洛的背部皮膚,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血像暖流一樣流下去,下一秒就要刺穿他的心髒。

李紅郁看着江文洛已經絕望地閉上眼睛,她嘲諷似的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自作聰明——本來你還可以留一個全屍的。”李紅郁扶了一下自己的頭,一步一步地像江文洛貼近,惡意讓江文洛窒息:“可是誰讓你毀了我最喜歡的一個身體。”

江文洛的眼簾顫抖,感覺到銀錐已經進入到了他的肋骨縫隙之間。

“梁耀文……”

“梁耀文……”江文洛一次次叫梁耀文的名字,在徹底絕望之前,才終于感覺到他身體裏面的東西游走到了心髒的位置——

在江文洛被徹底刺穿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黑影在瞬間從他心髒的缺口處湧了出來!

江文洛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身體裏抽離出來,并不會覺得疼痛,與之相伴的是這一種強烈的空虛感,就像被人從身體裏面抽出了他最重要的東西。

傷口的愈合立刻減慢,心髒塌陷了一角,帶來了錐心的刺痛感,幾近讓他昏迷。

江文洛将舌尖咬破,強撐着自己的精神,看着那道黑影一分為二,分別死死地掐住了李紅郁和劉植的身體,讓他們動彈不得。劉植的口中發出了嘶啞的慘叫聲,他的五官猙獰起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抗,只能惶恐地面對着黑影。

“這是什麽!”

江文洛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果然……也是個怪物。”頭身分離的李紅郁被按到在地上,語氣狠毒地說。

她的那張假面已經完全被她撕開,露出猙獰的內裏。

可是畏懼的感覺太重了,她在與黑影近距離相對的時候,所有理智土崩瓦解,就像面對着一處陌生而詭異的黑洞,連反抗的念頭也生不出來——

靈魂被抽幹,只剩下一具身體在原地死撐。

只有她的理智在大喊:沒關系!不用怕它!

黑影在劉植的脖頸上逐漸凝結成實質,只要再稍微一用力,劉植的頸骨就會立刻脫臼。

而這時,江文洛強吊着一口氣,急切地對黑影說:“別!劉植應該只是在地道內,被李紅郁控制了!”

隐隐約約的,黑影中似乎有梁耀文的身體輪廓,他的眼睛近乎全黑,在轉頭看向江文洛的時候,眼神猶如黑夜之中的深海,能将一切吞沒進去。

江文洛在這時感知到了梁耀文的憤怒。

黑影分出了一縷,纏在了江文洛的脖子上,讓他透不過氣來,好像他再給劉植求一句情,梁耀文就會将他也吞噬掉。

江文洛揚起脖頸,跟梁耀文的眼睛對視,他甚至覺得開心——就算這樣,他也只是呼吸困難,仍然沒有窒息的感覺。

而且梁耀文的這個舉動簡直像是無意識時也要吃醋。

江文洛露出一個笑容,很認真地看着眼前人,驀地擡手,撫摸了一下那道濃重的黑影,動作溫柔又輕緩,就像是在哄一個生氣的小動物,同時閉上了眼睛,抓住它,想要放在唇邊親吻。

黑影在被他碰到的時候抖了一下,半晌便毫無預兆地放開了纏在江文洛脖子上的力度,嗖地一下縮了回去。

劉植被梁耀文控制住了,可是李紅郁卻怎麽都不死,将女人的身體反反複複摔打在地上,黑影化成尖銳實質刺穿李紅郁的心髒全都沒用。

李紅郁一邊守着壓倒性的攻擊,一邊爆發出刺耳尖笑聲,好像被什麽東西取悅了一般。

“怪物是不能殺死怪物。”李紅郁遍體鱗傷的對他們嘲諷道:“江文洛,你殺不掉我的。”

江文洛閉上眼睛,輕聲道:“看來……還沒找到正确的游戲規則。”

小女孩直勾勾地看着李紅郁,将雙手攥得很緊,竟然第一次露出了猶豫的神情來。

梁耀文離體的時間過長,江文洛幾乎沒有力氣站立,他已經迅速虛弱,接近奄奄一息。

“佩佩……”江文洛強撐着,對李佩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告訴我,怎麽才能從這裏出去?”

同時,滾在地上的李紅郁的聲音降下來,顯得柔軟又慈愛,對着女孩招手:“囡囡,到媽媽這裏來。”

女孩茫然地看了李紅郁一眼,像是驚愕,又遲疑。

“囡囡……”李紅郁又叫,“快來,媽媽好想你。”

女孩很幼小的樣子,像是一只受傷的雛鳥,對媽媽不信任,可是心裏其實又很希望得到媽媽爸爸的愛。李紅郁給李佩一點點希望,一點點溫情,她就想伸手抓住她,可是又很不知所措,低頭抓自己的裙子。

“囡囡,媽媽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是媽媽做錯了。”

李紅郁的聲音越發輕,像是在給自己的心愛的小女孩發糖果,講故事:“囡囡原諒媽媽好麽?以後我們一家人,永遠不分開。”

“李佩,她一直都只想殺了你!”

江文洛對李佩說道:“你一直呆在鏡子裏面,難道不知道麽?李佩是如何誘導進入醫院的人,又是如何主導着這場殺局。”

李佩突然歪了下頭,聽見江文洛的話,她竟然緩緩露出了一個堪稱童真的笑容來——

她看到被扔在地上的,她曾經心愛的頭繩,在下一瞬間,又像個成年人似的,露出了悲戚至極的神情。

李紅郁還在說。

可是江文洛看着李佩的樣子卻突然放下心來。

——他突然意識到,李佩其實什麽都知道。小孩子的情緒遠比成年人想象的更加敏感。

她也許只是想聽李紅郁最後對她多說幾句好話,哪怕是哄她也好,他甚至感同身受。

在李紅郁的血灑在頭繩上的時候,李佩抿起嘴唇,看起來在做着強烈的鬥争。過了很久,她才慢慢走到了江文洛的面前,從他口袋中的紙巾包裏,拿出了一幅畫。

那張畫不知道何時起了變化,男孩的五官浮現了出來,心髒的位置也被補全。

李紅郁的表情瞬間驚恐起來,她的聲音都在抖,對着李佩喝道:“你敢!你這個殺夫噬母的畜生!”

李佩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簾摸摸哥哥的臉,才抓起打火機,毫不猶豫地将畫的角落點燃。

這張紙燃燒得非常慢,男孩先消失,後來是無頭男人,随後才到李紅郁。

——同時火竟然從李紅郁的腳邊燃起,她終于痛苦地喊叫出來,困獸一般在地上打滾,下半身已經被完全燒焦,嘴裏啊啊地叫,受着被火烹燒般的煎熬。

女孩原本面無表情,可是當她看見李紅郁的下半身全都着起火來的時候,大滴大滴的淚珠毫無預兆地便從眼眶中滾落了下來。

她難過地皺着眉,用口型叫:“媽媽…”

李紅郁剛剛短暫出現的慈母的樣子已經消失,她這時放棄了咒罵與哄騙,只是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小女孩。女孩難堪地扭過臉。

在而完全被燒死之前,江文洛親眼看着李紅郁對着稚嫩的女孩緩緩做出了一個口型——

“禍、害。”

十分鐘之後,紙燃燒殆盡,只留下了一地黑色的餘燼,李紅郁同時化為了飛灰,從房間中消失了,像從沒存在過。

——結束比江文洛想得更快。

劉植失去了意識。

江文洛眼睛裏很多濃重的情緒翻湧,他垂下眼簾,擡手又輕輕地摸了摸梁耀文的背。

梁耀文松開了劉植,轉過身與江文洛對視,在眼前人昏迷之前,迅速地回到了江文洛的體內。

外面的雨仍然很大,仍然電閃雷鳴。

房間裏的風波卻平息了下來,紅色的蠟燭還插在紙質蛋糕上,顯得有些可笑滑稽。這時,江文洛聽見了不遠處的門鎖傳來了“咔”的一聲門響。

他能出去了。

在确定劉植仍然在呼吸之後,江文洛走到了女孩的身邊,蹲下來揉了揉她的頭。

“哥哥也不被父母喜歡,我難過了很久,”江文洛認真地說:“但是有一個人告訴我,這不是我的錯,還說我很可愛,很值得人喜歡。”

“所以,佩佩,現在由我來告訴你,這同樣也不是你的錯,你很可愛,也很值得人喜歡。”

在地下室的鏡子中,江文洛曾經看到了一個場景。

一家四口人從白邵醫院的大門口出來,臉色都很差。男孩被爸爸抱在了懷裏,虛弱地呼吸,媽媽又擔心又心疼,只能用手摸摸他的頭,對着心髒“呼呼——”吹氣。

而他們身邊一樣被下了死亡判決書的女孩,卻只能慘白着一張臉,笨拙地跟在他們身邊跑。

好不容易追上之後,女孩拽着媽媽的衣服,仰起臉讨好地對她笑,可是她的媽媽卻只顧着安慰懷裏的小孩,不耐煩地将她的手甩開,男孩立刻爆發出一陣大哭,伸出手要去拉着妹妹。

很快,江文洛腳下的地面開始顫抖起來,牆皮片片脫落,顯得斑駁又陳舊。

地面很快就裂開一條大縫,石頭往下滾落。整間醫院在一瞬間顯得脆弱不堪,帶着十足的歲月印記。最慢也不需要五分鐘,這座醫院就會完全坍塌,一切詭異的暗道和地下室都會徹底灰飛煙滅我

江文洛将劉植弄醒,這個人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好像仍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快跑,能出去了!”江文洛大聲說。

劉植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茫然地跟着江文洛往外跑,女孩跟在他們身後。

地下停屍庫的怪物再次從下面湧出來,争先恐後地往上面沖,朝着江文洛紛紛伸出手來。

劉植一邊跑一邊回頭,卻在屍體中看見一個人的時候,驟然停下了腳步。

他茫然了一瞬,堅定地說:“我看到他了…”

江文洛已經跑到了門口,急切地對劉植說:“快出來,馬上這裏就毀掉了。”

劉植站在門邊上,又手臂支撐着門框,身後的怪物便不能跑出去,可是它們只是推搡劉植卻沒有對他進行攻擊,隔着他對江文洛伸手。

“你發現了吧,”碎磚落在劉植的腳邊,他依戀地回頭,再一次确認了屍群之後,有一個人有他熟悉的五官與身形,他才将袖子挽上去,對着江文洛笑着說,“我已經開始腐爛了。”

“我想起來了,我其實早就死了。”劉植說。

“底下停屍庫有五個抽屜被打開了。”

“李佩、她的哥哥、無頭醫生、李紅郁……”劉植對沉默着的江文洛說:“還有一個就是我的位置,都是能對應上的。”

“回去還不知道怎麽樣,”劉植最後對江文洛說,“我剛剛看見我男朋友了,他就在這裏。”

“所以我要留在這裏,跟他在一起。”劉植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笑容來,往後退了一步,一邊搖頭一邊說:“我不走了,江文洛,你快回家吧!”

黑暗從高處傾瀉,雨水将江文洛的全身打濕。

在時鐘指針再次指向早晨六點鐘時,眼前這棟建築盡數轟塌,江文洛閉上眼睛。

李佩站在他身邊,拖着三具玩偶,不管不顧地徑直走到了一處墓地之中,将寫着她自己名字的墓打開,竟然将人偶們放了進去。江文洛站在她身邊,疑惑地看見李佩擡起頭,對着江文洛做出了一個手勢,便自己邁步進入了墓地之中,躺進了左右人偶的懷抱裏。

——江文洛發現其中的一個玩偶,是李佩那天晚上做的“李紅郁”。

他懂了李佩的意思。

在幫她合墓之前,江文洛看見李佩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來,是有着“家人”陪伴時,她真正無憂無慮的樣子。

“叮咚!”空間中突兀地響起一道男人的機械聲音,灌進江文洛的耳中。

“恭喜玩家完成李佩的心願,達成通關條件!”

“成功脫離倒計時——”

作者有話要說:  我努力地寫了伏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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