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江文洛很快就明白了, 為什麽丞雲在鄭裏的畫中,會是那種表情。
現在在他眼前的梁耀文看起來非常陌生——如果不是他的臉, 還有他身上很特殊的香味, 江文洛根本認不出他。梁耀文在他面前, 完全是另一副樣子。
他看起來陰翳而兇戾。
江文洛以非常難堪的姿勢坐在他身上,以親昵的姿态接近他, 梁耀文的臉上卻連一點愛意都沒有, 表情冰冷得讓他心驚。
這個人抱着他的腰, 垂下眼簾, 正在上下掃視着江文洛, 就像是在認真地打量一樣“物品”是否符合他的心意。
從始至終,梁耀文都沒用這種樣子對着他過。
酒氣撲面而來,江文洛別過臉, 像小動物讨好自己的主人一樣,用臉頰磨蹭他的耳廓,梁耀文卻連呼吸的頻次都沒有改變,似乎對這種讨好習以為常。
江文洛腳上的高跟鞋掉了一只, 被他勾在腳尖上,他別別扭扭地套着, 想要将它穿好。可是他閉着眼睛,卻感覺到有一只手, 正在撩起他長旗袍的下擺,态度輕佻而随意。
梁耀文的手始終是涼的,可是江文洛被撫摸的部位, 都瞬間升騰起了一種熱燙的感覺。
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接近于憤怒和難堪之間。
——這個包房裏面還有很多人,雖然他們都扭過臉去沒看他們兩個人正在做什麽,但是對于江文洛來說,在這種公開場合,被他這樣弄,還是覺得非常不舒服。
身側就是一面暗色的鏡子,将江文洛的樣子反射出來。
旗袍的下擺撩起,修長白皙的大腿便一覽無遺,看起來色/情得無以複加。
如果這是兩個人的情/趣,那麽江文洛其實非常樂意配合梁耀文,但是他現在這樣坐在梁耀文身上時,這人對待他那種輕賤的态度,跟旁人對待自己找的小姐,沒什麽兩樣。
江文洛蹙着眉,直接推了一下梁耀文的肩膀,就要往旁邊挪。
梁耀文正在抽煙,煙頭在黑暗中一閃一閃,他吐出了青灰色的煙霧,在空氣中升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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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分不耐地看着江文洛,“你做什麽?”
“這樣我不舒服。”他抓住了江文洛的手腕,江文洛往外掙了掙,沒成功,梁耀文抓得更緊。
江文洛很快便有點不高興,可是他對着梁耀文也發不出什麽脾氣,只将臉扭到一邊去,自己氣鼓鼓得生悶氣。可是下一刻,梁耀文就兇狠地将煙頭按在玻璃煙灰缸裏,單手用力地鉗住了江文洛的下巴,眼睛裏黑雲翻滾,風雨欲來。
他仰起臉,危險地半眯起眼睛,對着江文洛,一口煙緩緩吐出,将江文洛嗆得咳嗽。
“現在就不舒服。”梁耀文将江文洛的手腕攥得很紅,他的嗓音低沉,“丞小姐,那你晚上可怎麽辦?”
聞言,江文洛的眼睛立刻紅了,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直勾勾地跟梁耀文對視着,他也不說話。
旁邊人的交談聲音停止,幸災樂禍地往這邊看,他們的眼神像鞭子一樣打在江文洛身上。
梁耀文輕笑了一聲,似乎被江文洛委屈的樣子取悅了,在他們的注視下,直接将手探進江文洛的衣擺,肆意地撫摸他的腰背。
江文洛的臉非常紅,他将兩條腿收得很緊,死死地咬住下唇。
“晚上……“江文洛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可是還是不成功,眼淚不争氣地往下流。他像小孩似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悶悶地對梁耀文,卑微而祈求,“晚上好不好。”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梁耀文看着他止不住的眼淚,動作停頓了一下,好像有點手足無措的。
“嗤——”他最終不屑地回應道。
江文洛刑滿釋放,坐在梁耀文的身邊,一直垂着頭,也不說話,也不笑,就木木地杵在那裏。
梁耀文喝了很多酒,看起來已經醉醺醺的了,神志不清醒。
當天晚上過了很久才散局,那些中年男人色迷迷地往小姐臉上親,把手往衣服裏面探。
迷迷糊糊的梁耀文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江文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就見梁耀文回過頭,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滾出來,大小姐還要我請你麽?”
“哦……”江文洛乖乖說道。
走到外面的時候,梁耀文突然轉頭,上下看着江文洛的全身。
江文洛實在難受,便脫了鞋,赤腳走在地磚上,冰蜷起腳趾。
梁耀文彎下腰。
“啊——”江文洛低聲驚呼了一聲,被梁耀文打橫抱起。
手穿過腿彎,他的一只手托着江文洛的臀,臉上還是沒有表情。
江文洛蜷起手指,仰起頭看着梁耀文的喉結,将臉貼在了梁耀文的胸膛上,安之若素地聽他的心跳。
梁耀文走過了三扇門,一腳踢開。
在看清這間包廂裏面的裝飾的時候,江文洛立刻愣住了,很快便怕得發起抖來。
“是你說的,怎麽都可以。”梁耀文玩味地看着江文洛,回手關上了門。
這裏面……全都是s/m的用具。
牆邊放着一個木馬,馬鞍上是一個食指長的凸起,木馬可以搖晃。皮鞭、手铐挂的滿牆都是。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捆/綁用的繩具和一些大大小小的口球。
江文洛的表情空白了很久。
他看着梁耀文走向牆邊,從上面取下了一個黑色的皮鞭,似乎在考慮這一條是否适合了江文洛。
“梁耀文……“江文洛的背靠在牆上,愣愣地說,“我不喜歡這個。”
“怎麽,你反悔了?”
江文洛執拗地看着他,喃喃道:“我真的接受不了,我害怕……”
梁耀文看着江文洛抿起的唇角顫抖,他低低地笑起來,挑起一側的眉,戲谑道:“既然接受不了,就不要自顧自地說大話。”
“看,下不了臺了吧。”
江文洛垂下頭,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卻見到梁耀文擡手關掉了燈,房間裏面只剩下一池月光,照亮梁耀文俊美無俦的臉頰。
“想讓我放過你也可以。”梁耀文又說:“看你表現了。”
江文洛挺起脊背,正視着梁耀文無情的眼神,他寸步不讓地說道:“除了之前在門裏的那次之外,我和你就從來沒有做過那件事情。”
“你确定麽?選擇讓它在這裏發生。”
“你要是堅持,我就同意。就像我之前說的,怎麽都行,我說到做到。你弄死我我也沒有怨言。”
梁耀文皺起眉,沒立刻做出回應,只有手指動了一下。
半晌,江文洛看着這個人,又驟然松弛了下來。
他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湊近梁耀文。
主動抓住了梁耀文的手腕,江文洛踮起腳尖,輕柔地親吻了一下他的唇。之後,他才将額頭靠在了梁耀文的肩膀上,做出了馴服的樣子。
梁耀文的瞳孔在一瞬間放大。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才聲線如常地說道:“……你表現得還算可以。”
江文洛仰臉看着他,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又斂住,勾了勾梁耀文的手指。
“把衣服脫了。”梁耀文卻退後一步,冷冰冰地甩開江文洛,“玩點別的。”
他轉過身,走向了抽屜,居然從裏面拿出了一個玻璃容器。
——是三顆……類似于蛋的東西。
它們裏面裝着透明的液體,中間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就像一顆卵。
“自己塞進去。”梁耀文說。
第二天清早。
梁耀文昨晚心滿意足之後,竟然就直接把江文洛一個人扔在了這間奇怪的包房裏面,讓他自己過夜。
江文洛躺在床上蜷起身體,意識不怎麽清醒,他暈乎乎地坐起身來,手支撐着腦袋,才呼出了一口濁氣。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了他青青紫紫的身體——這是有什麽東西束縛過他的混跡,可是昨天晚上……梁耀文卻沒用繩子這麽做過。
江文洛覺得有一些疑惑,他站起身體來,對着鏡子照照,也想不出所以然。
手腕上有清晰的抓痕,這無疑是梁耀文弄出來的。
“王八蛋,到底在搞什麽!”江文洛氣惱地罵了句。
他身後還覺得有一些異樣,昨天那三顆蛋被他塞進去之後,就弄不出來了,那些東西好像融化在了他的身體裏面,在其中“着床”,跟他融為一體。
江文洛的臉上浮現一抹緋紅,他抿着嘴,活動了一下酸痛的手腕,只覺得饑腸辘辘。
等他穿好衣服出門,已經是中午十一點鐘。
江文洛手腳虛浮,穿着唯一一件旗袍,扶着牆往外走。
身邊有一些衣着暴露的女人走過去,好奇地往江文洛身上露出的青紫痕跡看,令他不安地垂下頭。
“幸虧是他接的。”江文洛聽見她們說。
“聽說那個鄭裏,之前在別家,都把小姐弄進醫院了——”
“真是倒黴。”
江文洛倉促地換好衣服,那些閑言碎語弄得他氣悶,直到穿上衣服走到外面的時候,他才覺得輕松了很多。
他身上一點錢都沒有,好在這鎮子跟先前一模一樣,他很容易便找到了“丞雲”的家。
拿出鑰匙開了門,江文洛坐在曾經呆過的客廳裏面,餓得有些胃疼。
恍惚之間,江文洛有一些為丞雲難過。
梁耀文會因為他的步步相逼而放過他,但是鄭裏可絕對不會饒過丞雲。丞雲在畫中,看起來總是擔驚受怕,恐怕便也是因為他夜夜受着鄭裏的折磨。
江文洛捂着自己的胃,疼得有些反酸水,他勉強自己走到冰箱前,準備找點東西做做看,可是裏面也空空如也,只有牆角堆着一盒廉價的泡面。
好在,江文洛在抽屜裏面找到了幾塊錢,便出了門,打算去附近的包子鋪墊墊肚子——
他在公園裏,再次看見梁耀文。
梁耀文穿着很破舊的衣服,正在長椅上睡覺,他腳邊放着零散的畫具,上面有一棵樹。
外面已經下起雨了,讓空氣變得濕潤,淋濕了梁耀文的頭發,讓無家可歸的他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江文洛撐着傘,一步步走近他,為他遮風擋雨。
身後是連成串的花樹,月亮顏色的梨花一朵接着一朵,支撐如傘,看起來毛茸茸的,就像白貓的長尾巴。風吹過去的時候,花瓣如雨般飄落,灑在江文洛的傘面上,和梁耀文的腳踝上。
還有一片白色的雪花落于梁耀文的唇間。
江文洛看着沉睡的梁耀文,忽然低頭彎唇,笑意如流水一般地蕩漾開來。
裝模做樣的,算了,我不生你的氣了,江文洛想。
于是他柔聲說,“醒醒啦——”
梁耀文茫然地睜開眼睛,表情純白如新雪,曜進江文洛的眼睛裏,讓他心尖一顫。
——這是“白鄭裏”。
江文洛突然意識到。
作者有話要說: 大章魚子還有兩副面孔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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