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笑顏

景盛沮喪地在客廳放空自己,他開始後悔,要是自己一開始不那麽抵觸,在意識到對喻嘉惟有不一樣的感覺時,不刻意壓抑逃避,前一天晚上不借酒放肆,是不是也不至于一步步把喻嘉惟推離。

打臉的尴尬此時徹底被無盡的懊悔淹沒了,景盛腦海中再沒有空餘去思索什麽直不直彎不彎的問題,只剩下那個一瘸一拐卻堅持獨自離開了家的背影。

他身上的傷是因為自己受的,卻不想跟自己再有半點聯系了。

景盛猛地坐起來,用力拍拍臉:“不行,得振作!”喻嘉惟要恢複記憶的他,那他就想辦法找回記憶!想起前兩次都是觸及到相似的場景才想起的零星片段,景盛開始在家裏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晃,心想也許就能回憶起什麽。

可是景盛從廚房走到卧室,又回到書房,不僅什麽都沒想起來,還被書房那一團糟的床鋪被褥刺激得耳朵發紅,連忙揪着沾滿白色幹涸液體的被子床單塞到洗衣機裏。

但也不是一無所獲,景盛注意到了書房旁邊那間房,在這麽久以來一直是緊鎖着的。

之前他沒有興趣,每天除了出來吃飯,都是窩在卧室,從來沒問過那間房間是幹什麽的。

懷着好奇,景盛緩緩壓下門把手,門沒鎖,輕易地被推開了。

随着房門逐漸打開,空氣裏夾雜的味道撲面而來,景盛皺着眉頭揮了揮手,看樣子這間房間好一陣子沒人進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裏面很整潔,非常仔細地蓋着白色的防塵布,看樣子主人是做好長期閑置的準備了。

正對着房間門的,是一整片窗戶,窗簾沒有合上,窗外的陽光斜斜地打進來,空氣中的塵粒清晰地漂浮着。

哪怕所有東西都被遮蓋了,景盛還是很輕易地看出來,這是個畫室。

高腳凳上坐着一個少年,短發清爽,穿着發黃的白襯衣和短褲,一手舉着調色盤,一手拿着畫筆,細細地在畫布上勾勒着,認真又專注。

是喻嘉惟。

可是景盛眨了眨眼,眼前的少年消失了。

景盛壓下心裏難耐的失落感,上前掀開了畫架上蓋着的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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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架上擺着一副未完成的畫,只畫了幾筆的樣子,畫和畫架的一角還黏着已經幹掉了的顏料,看樣子是在上面打翻過調色盤。

景盛把布蓋了回去,快步走到窗邊,推開了窗玻璃,讓新鮮空氣灌入,帶走這一室渾濁又壓抑的氣息。

哪怕已經快入秋了,陽光依舊刺眼,景盛擡眼遮了遮太陽光,卻驀然想起了什麽。

“寶貝,看看這間房,喜歡嗎?”“好亮堂啊!”“那是,這窗玻璃可是我特地找專家設計的,這間房間可是我們家光線最好的房間了。

特地留給你……”雖然答案呼之欲出,眼前人卻還是被吊起了胃口,期待地望着自己,卻半天得不到下文,只能自己央着問道:“是畫室,對嗎?!”“是的!”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尖,景盛笑道,“你之前在舊家畫畫的地方太憋屈了,我就想,我們倆的新房,必須單獨為你設計一個畫室!”“謝謝老公~”喻嘉惟臉上洋溢着顯而易見的快樂,踮起腳尖“mua”一聲在景盛臉上親了一口,接着像只自由的小雀,在新裝修的畫室裏到處亂撞,這裏看看那裏摸摸,好不快活。

景盛則摸摸自己沾了口水的臉頰,也跟着傻笑。

思緒回籠,景盛一手撐在落地窗臺上穩住自己,另一手緩緩落在了臉頰上,仿佛還能回憶起剛剛的觸感,卻也明白什麽都沒有。

很快,就像前兩次一樣,景盛好不容易想起來的片段又如煙消雲散,徒留一陣劇烈的疼痛。

景盛揪着窗框,痛苦地閉着眼喘息,掙紮地試圖留下點什麽,卻連那個窩在自己懷裏的人露出的可愛笑臉都模糊了。

景盛恍惚間耳旁又響起了昨夜喻嘉惟無助的哀求。

景盛喉間壓抑地發出一聲低吼,無奈而悲哀地發現,喻嘉惟從來沒有對自己那麽開心地笑過,腦海裏本該存在的,曾經燦爛的笑容,也不屬于現在的他。

睡不着。

從十二點翻到淩晨兩點,景盛還是沒能睡着。

他索性扭開了床頭燈,拿過手機打起了游戲。

但他的情緒太不好了,不到一個小時,又輸了三把。

景盛一氣之下卸載了所有游戲。

景盛在床上繼續翻起了手機,試圖找到除了日歷以外其他與喻嘉惟相關的東西。

終于,讓景盛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這手機東西這麽少,為什麽删完所有游戲,還有三十幾G內存?排除了其他可能,景盛輕易地找到了隐藏相冊的入口,卻徹底被裏面的內容震驚了:喻嘉惟,全是喻嘉惟。

喻嘉惟作畫時一個相冊,他的畫一個相冊,睡臉一個相冊,自拍一個相冊,合影一個相冊……甚至還有視頻。

景盛顫抖着點開一個視頻,喻嘉惟正在跟自己說着什麽,看到了手機,愣了一下,伸手要來搶,鏡頭卻一下子拉遠了,喻嘉惟撈了一下沒有碰到手機,只能退而求其次,捂住了自己的臉。

拍視頻的人壞心眼地拉開了他的手,他就笑着求饒,聲音軟糯可愛:“別拍了老公,別拍了……又不好看……”随後景盛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從手機擴音器傳出來,有一點點變調:“誰說不好看了,我老婆最好看了。”

喻嘉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伸手過來捂攝像頭,屏幕瞬間黑了,聲音卻還悶悶地傳了過來:“別拍了,人就在這,看我就好了~”随後景盛聽到了“啧啧”的水聲,他知道,兩人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接吻。

進度條戛然而止,景盛麻木地向左滑,點開了下一個。

等到景盛把整個手機相冊的照片和視頻看完一遍,天已經微微亮了。

景盛的腦海裏,終于留下了喻嘉惟笑起來的樣子。

在放下手機,迷迷糊糊陷入沉睡之前,景盛想,他一定一定,要追回喻嘉惟。

不能等猴年馬月恢複記憶的那一天了,他現在就要喻嘉惟回來,要那個會笑會撒嬌的喻嘉惟。

景盛,人不咋地,想得倒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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