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做戲
仲颢的眼神有幾分閃爍, 臉上還浮現了幾絲可疑地紅暈, 但卻又看起來十分堅定, 道“小清兒, 你可知道我為何一直待在青丘嗎?”
晏清疑惑,道:“難道不是因為你看上了那青丘狐族的小公主?”
仲颢頓了頓,表情瞬間僵在了臉上,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道:“不是……”
他咬了咬牙, 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道:“小清兒,其實……我心悅與你……自我被父帝送入妙嚴宮修煉仙法時起,便已經……”
晏清張了張嘴, 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想要說點什麽,卻被仲颢給打斷了, 仲颢捂住了晏清的嘴, 道:“我知道, 我知道你現在明面上是鳳穆的新婚妻子, 但他不過是在與你演戲罷了, 我可以等你,無論等多久都可以。”
仲颢滿臉都是壓抑許久的難言之情,憋了許久終于才将心聲給吐露了出來,頓時覺得舒了一口氣。
晏清猶豫着看向仲颢,問道:“那青丘的九尾狐公主瞧着也挺歡喜你的, 你不也在青丘待了許久,與她培養感情麽?”
“并非是你想的那樣。”仲颢又向着晏清邁了一步,道:“我待在青丘……其實是……其實是……”
他漲紅了臉,閉着眼睛,仿佛十分丢臉一般,道:“我是與她打了賭,你會來青丘接我,誰知道,我足足等了你那麽久,你卻日日與那鳳穆待在一起!”
呃……晏清一時之間感覺到有些無語,但仔細想想,這确實是仲颢能做出來的事情。
她看向仲颢,斟酌着道:“其實……你我一同修行幾萬年,我确實也歡喜你,但并非是那種歡喜……”
“我早已經将你當成親弟弟來看待了。”
“我們便一直像現在這樣,不好嗎?”
仲颢猛地搖了搖頭,道:“不好,一點兒也不好。”
“看見你與那鳳穆待在一起,我嫉妒得不行。”
“你以往如此讨厭他,如今都可以與他同進同出,為何我卻不可以?”
晏清咬着唇,道:“這不一樣,阿颢,你與他不同。”他只是一同合作的夥伴,而你是相知相惜的家人。
仲颢皺着眉頭,“哪裏不同?是因為今日我父帝又為難你了?可你的本事我很清楚,無論是當初與魔界聯姻,還是今日被卞秋那女人誣陷,若你真的不願意,哪怕父帝貴為天界之主,也不可能傷你分毫。”
晏清本沒有将仲颢與天帝的所作所為聯系在一起,突然聽見仲颢這麽一說,卻覺得有些好笑了,她搖了搖頭,道:“阿颢,你永遠都那麽幼稚,就算天帝真的無法傷我分毫,也不是他能心安理得欺負我誣陷我的原因。”
“你還記得小時候嗎?你貪玩,打碎了師尊心愛的琉璃盞。”
“原本打碎了承認了便是,可你卻偏偏擔心師尊罰你,後來還是我去幫你認的罪。”
“認完罪之後,你便心安理得地将這事兒給揭了過去。”
“可你想過沒有,認罪雖然是我自願的,可你便真的能夠當作無事發生了嗎?”
“原本以為你不過是那時年紀輕,不懂事兒。”
“可現下看來,你壓根就沒有長大過。”
“阿颢,你确實不如鳳穆多矣。”
仲颢垂下了眼眸,雙拳緊握,良久才啓口輕聲道:“那如果,我都改了,你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晏清放緩了聲調,整了整仲颢的衣領,道:“阿颢,你還是沒有懂,改不改是你的事,可給不給機會是我的事。”
“若你拿這個來換取一次機會,那這機會根本就不純粹,而只是要稱好斤兩之後等價交換的交易了。”
“但……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更好的……”
“我知道了。”仲颢越過了晏清,向着南天門走去,走了幾步之後,他又突然轉過身來,沖着晏清大聲說道:“我還會再來尋你的!”
晏清點點頭,看向幾步遠的仲颢,輕聲道:“好。”
“我等你。”
仲颢離開後,鳳穆寒着張臉,走到了晏清的身邊,冷冷地吐出了“出發”兩個字後,便召喚出了飛行法器,看着晏清。
晏清疑惑地看着鳳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這是邀請她同坐呢。
晏清擡腳,踏上了鳳穆的飛行法器,回頭看了一眼在視線中愈來愈小的南天門,突然沒由來地有幾分傷感。
許是沒想到,轉換了身份之後,自己待了幾萬年的地方忽然間就變得面目全非了起來吧。
突然,坐在她前頭的鳳穆出聲道:“不過是些趨炎附勢的小人罷了,不必太過在意。”
晏清沉默了半晌,沒有應聲。
鳳穆的飛行法器雖然飛得很快,但卻十分地平穩,晏清聽着衣擺與呼嘯而過的疾風相撞,發出獵獵的響聲,竟然還覺得有幾分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到底飛了多久,這只聽得見風聲的飛行法器上突然地又響起了鳳穆的聲音,他道:“并非是做戲。”
晏清揉了揉眼睛,強撐着困意,含糊問道:“你方才在說什麽?”
鳳穆沒有回答晏清的話,反而操控着法器穩穩地停在了晏清的聽雨小築,輕聲道:“沒什麽,你進去吧。”
晏清點了點頭,腦子裏的困意讓她顧不得方才沒有聽清的鳳穆的話,她一個飛身跳下了法器,像鳳穆道謝之後便揉着眼睛朝着院內走去。
只是還沒有走幾步,她卻又聽見了鳳穆說話。
雖然鳳穆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可她這一回卻詭異地聽清楚了,鳳穆柔着嗓音說道:“本尊并非是在與你做戲。”
晏清的腦子瞬間便清醒了,她轉過身,卻只看見了鳳穆乘着飛行法器遠去的背影。
剛才她似乎聽見了鳳穆說……不是在做戲?
不是在做戲……難不成是……來真的????
晏清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她用力地搖了搖頭,想甩掉自己腦子裏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她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扭頭回了屋子,躺在了床上,卻怎麽也睡不着了。
此時已經入了夜,窗外清冷的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沿着窗戶印在了地上,晏清閉着眼睛翻了個身子,只覺得自己腦子裏的思緒亂得不行。
一會兒想起來了鳳穆方才對她說的,不是做戲的話;一會兒又想起來了,上一回在鳳穆書房裏,他與東羽商量着要取她身體的場景。
今日在靈霄寶殿中,她的确是有幾分感激鳳穆替她出頭,免去了她許多的麻煩。
可若是要讓她相信,鳳穆對她并非是在做戲,似乎又有些難了。
想她身為司若上神幾萬年,要相貌有相貌、要天賦有天賦,東極青華大帝小徒弟的身份拉出去便可以踩下一大片人,卻從未有人向她表示過好感。
可如今,她成了月老殿的小仙,卻莫名其妙變得炙手可熱了起來。
……
……
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晏清便喚來雲彩,騰着雲離開了魔界。
無論鳳穆是不是在與她做戲,眼下她都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仲颢從青丘返回天界,不單單是要找她傾訴自己的感情,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偷聽到青丘帝君與下屬的談話,冥界有一惡鬼,形似師尊。
哪怕鳳穆曾經承諾過,必然會讓師尊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晏清面前,但晏清也不會僅将希望寄托于鳳穆的身上。
這幾萬年來她都是如此過的,哪怕只有一點兒的線索,她都必須要親自去看上一看,才能夠安心。
是以,她輾轉反側了一整夜之後,她半是心急師尊,半是不敢見到鳳穆,天不過剛亮便去了冥界。
冥界是地獄、惡鬼、畜生三道的總稱。
踏入冥界之後,晏清便斂去了周身的生氣,走過了彼岸花田,渡過了奈何橋,無視冥界那處處都有哀嚎之聲的背景音樂,徑直去了仲颢口中關押那形似師尊的惡鬼的地牢。
這地牢陰暗潮濕,裏頭卻只關押着一只惡鬼。
那惡鬼被成年男子手腕一般粗的鐵鏈鎖住了琵琶骨,他身穿着着白色中衣,上頭還染着已經有些發黑的血跡。
他披散着頭發,看不清臉,聽見晏清走進來“噠噠噠”的腳步聲,擡起了頭。
晏清看清了他的臉,捂着嘴驚呼出聲。
那眉眼,已經不能說是與師尊形似了,分明就是與師尊長得一模一樣!
只是師尊身為天界的東極青華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只知普渡衆生,未曾做過惡事,哪怕是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螞蟻,也要為它念經超度,哪裏會淪落到變成惡鬼,被關押在冥界?
她猶豫着,不敢相信,眼前這惡鬼就是他那一身正氣的師尊。
只是,還未等她先開口,那惡鬼卻恰好擡起了頭,看見晏清,勾起了唇角,道:“呀,竟然是小若兒啊。”
晏清的手抖了抖,失言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向前走了一步,啞着嗓子問道:“師尊?真的是你?”
那惡鬼看向晏清,身子向後靠了一靠,那鐵鏈頓時“嘩嘩”作響,他的面上一派怡然自得,道:“唔,确實是本座,沒想到竟然被我家小若兒給發現了。”
晏清蒼白着臉,眼角甚至劃過了一滴眼淚,“師尊,你為何淪落至此,你不是去小次山封印朱厭了嗎?”
“朱厭啊……”那惡鬼若有所思,道:“确實是有那麽回事,不過此事說來話長,既然小若兒來了,不如先打開這鎖鏈,将本座給放了罷。”
晏清點點頭,上前一步摸上那鎖鏈,頓了頓,又看向那惡鬼問道:“師尊,這鎖鏈該如何打開?”
“你那承影劍可還在?将法力附在劍上,劈下去便是了。”
晏清點了點頭,右手蜷着,正準備召喚出承影劍,可還沒念口訣,便先愣了愣,頗有幾分愧疚地道:“師尊,徒兒的劍,前些日子出了些問題,恰好拿去修了。”
作者有話要說: 鳳穆:這不是演習,我是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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