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阿九擡起頭來，看到三日月突然就哭起來的樣子只覺得又慌了神。

不愧被譽為天下五劍中的最美之劍，三日月就連哭起來都讓人覺得好看得緊，阿九看得連心髒都像是被緊攥了一下，呼吸頓了一拍。

他捏了捏手心，走過去撫了一下三日月的眼角。“別哭。”他看着看着三日月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着自己的本體，忽然就懂了為什麽他會那樣說。

拜人不拜刀。

身為兇器，只有在即将功成身退的時候，才會得到刀主充滿敬意的拜謝。

阿九有些笨拙地擦着三日月的眼淚，唇緊緊地抿着，後知後覺地才開始懊惱起來。

這件事情算起來到底還是他的錯，因為這段日子把這位小祖宗當成人一樣地伺候，所以他才忘記了，面前這個擁有華麗外形的付喪神并非純粹的人類，而是被人所使用的武器。

三日月擡起頭看着他，在看到對方充滿了懊悔的眼神時，意識到自己誤會了對方的意思。

“抱歉，是我的錯。”看到三日月擡起頭來，安靜地看着自己時，藤原九嘆了口氣，“是我忘記了。”

“你并非人類。”

他伸出手去，撫摸着三日月柔軟的深色短發，然後又自顧自地突然笑了起來。是的，一直以來，都是他誤會了，之所以覺得三日月看上去有些別扭看哪兒哪兒不對，當然是因為他把對方當成了一個真正的人類。

而三日月宗近，僅僅只是一把刀而已。

擁入懷中的軀體柔軟而溫暖，然而藤原九卻終于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能把懷中擁有人形的三日月作為一個人類來看待的。

最起碼現在，還不行。

“我僅僅只是想感謝你而已，并沒有要銷毀你的意思。”他輕聲解釋着，不知道是解釋給懷中的三日月，還是自己聽。“我很感謝當年能夠與你并肩作戰。”

同時，也對于失去了你感到萬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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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勢羽回到家裏的時候，玉藻前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靠在沙發上等他回來。他看着空無一人的客廳，有些疑惑地擡起頭。

“玉藻前？”他走到玉藻前的房間前敲了敲門，沒有等到對方的應答後主動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只狐貍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睛緊閉着，呼吸平穩而和緩，顯然是睡着了。

伊勢羽走過去看了看睡得正香的狐貍，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玉藻前這幾天睡覺的時間明顯變長了許多，讓他有些疑惑，也有些擔憂。此時并非隆冬，也并非春暖花開的季節，按照狐貍的本性而言，此刻應該是他們正活潑的時候，可玉藻前卻一反常态地經常性陷入沉睡，這讓伊勢羽有些不安。

“啊啊啊——氣死我了！你家那個怪人到底是在搞什麽鬼？明明長的那麽漂亮性格卻一點兒都不好！”似乎是透過隔壁的小天窗看到他回來了，目前化名為小可的可魯貝洛斯氣鼓鼓地揚着小翅膀圍繞着伊勢羽飛了幾圈，對着伊勢羽開始抱怨起玉藻前來。

“如果你沒有說錯話的話，他不會這樣的。”伊勢羽聽着小可圍繞着自己告狀，非常之不以為意，甚至偏心得正大光明。

“才沒有！”聽到伊勢羽這麽說，小可顯得更加生氣了，他甚至要張牙舞爪地開始遷怒到伊勢羽身上來。

“對了，你找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麽？木之本櫻和庫洛有什麽關系？”伊勢羽沒有再給他說話的時間，直接就把話題岔開到了別的地方。

“诶？”聽到伊勢羽的問題，小可愣了幾秒，就連張牙舞爪的表情看起來也懵逼得很。“對哦……是這樣的，小櫻是我選中的庫洛的繼承人，但是她本人不知道。”

“……”伊勢羽聽到小可這樣說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安靜地看着他，在對上小可的時候，眼睛裏再沒了笑意。

“我騙她說因為是她弄丢了庫洛牌，所以需要她一張一張再全部都收集回來。不過我并沒有告訴她，這是屬于繼承人的試練。”小家夥搖頭晃腦的，看起來還顯得非常得意。“你已經打算給庫洛找繼承人了……這就說明，你不打算再尋找庫洛的轉世了？”

小可沒有看到伊勢羽的臉上已經收起了曾經讓它覺得毫無威脅的笑意，只是順着伊勢羽的話點頭，“那個任性的家夥，即使轉世了也肯定會覺得因為守護庫洛牌太無聊了不會願意再接受的吧。所以我就直接按照他的意思找繼承人去了。”

“哦，所以你就順着庫洛的書漂泊了這麽多年到這裏才正好抓到一個天賦過人的孩子？”伊勢羽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下去，在看到小家夥絲毫沒有意識地點頭之後，總覺得整件事情有些過于巧合了。

為什麽小櫻的父親和庫洛的長相一模一樣，為什麽庫洛過世之後他的卡牌會流落到木知本家，為什麽……木之本櫻會正好打開庫洛牌。

如果是庫洛還活着的話，那伊勢羽毫不懷疑其中肯定有他安排的手筆。

然而他已經死了……

“emmmm……我不知道庫洛想做什麽，不過我能夠肯定的一點就是，小櫻的确是我自主選擇的繼承人，她有着無限的潛力。”名為可魯貝洛斯的使魔對于他親自選中的主人信任有加。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聽到可魯貝洛斯這麽信誓旦旦，伊勢羽于是報以微笑。

“怎麽回事？就聽見客廳裏吵吵鬧鬧的……”玉藻前捂着額頭晃晃悠悠地下了樓梯，睡眼惺忪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被吵醒的。“午安。”伊勢羽笑眯眯地朝着他打了聲招呼，然後視線就完全掠過了體型不大存在感驚人的可魯貝洛斯。

“睡得怎麽樣？”他迎了上去，溫和地看着玉藻前，對于對方體質的擔憂被完美地隐藏了起來。“……還好……”玉藻前看着伊勢羽的眼神還有些不自在，不過比起上午，态度已經好了許多。

“啊，就是這個家夥！早上把我扔出窗戶的罪魁禍首！”伊勢羽還沒有再說什麽，小可看着玉藻前就想起了早晨所受到的屈辱，因此他急沖沖地像個嫩黃嫩黃的小炮仗一樣沖了過去，指着玉藻前的手還有些顫抖。

“哦，是你啊。”玉藻前随手戳了一下飛過來的小可的臉頰，似乎也想起了早上兩只之間并非愉快的對話。

然後他臉色就有些僵硬地擡頭看向了伊勢羽。“你有妻子？”他這麽問了，聲音裏透着些不渝。

伊勢羽……伊勢羽看着對方貌似平靜實則很不平靜的态度，感覺有點危險。

“……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勾了勾嘴角，朝着玉藻前露出一個再勉強不過的笑容。

“她很漂亮？”

“……很漂亮。”

“你愛她嗎？”

“……”伊勢羽看着他，總是微笑的唇角被拉平，他只是很平靜地看着他，然後點點頭。

“當然。”

玉藻前看着對方的眼睛，沒有閃躲的眼神告訴了他，伊勢羽此刻說的是真心話。

他沒有騙他。

他深愛着他的妻子。

然後玉藻前就有些想笑。

笑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那他算什麽呢？

“很好。”他點點頭，又轉身回了房間。“我有些累了。”

他不想再看見伊勢羽了。

今天不想，明天也不想，甚至是以後……都不想要再見到他。

他翻過身躺在床上，紫色的眸子半睜半閉着，良久才對着空無一人的房間說，“你的要求，我同意了。”

就好像房間內還存在着一個看不見的人一般。

“……他怎麽了？”情商不高智商也高不到哪裏去的小可愣愣地看着玉藻前和伊勢羽之間對答了幾句之後，那只早上還肆意捉弄着自己的人就好像完全沒了力氣一般，神情蔫蔫地回了房間，而伊勢羽的表情也複雜得讓他很想就此告辭。

“沒事。”伊勢羽搖搖頭，看着玉藻前好像完全喪失了活力的背影眼神複雜，片刻才擡起頭看着那個嫩黃色的小玩偶，“小櫻該放學了，你現在不回去嗎？”

“啊！那我先走了！對了，伊勢，我們之間今天的對話不要讓小櫻知道哈~拜托了拜托了！”

伊勢羽在目送着玩偶離開之後收回目光，神情自若地繼續收拾着晚餐打算料理的食材，就好像根本沒有把之前他跟玉藻前之間的對話放在心上。

“真可憐……”良久感嘆出一句，不知是在說玉藻前還是在說他自己。

等到了晚上，玉藻前還是沒有從房間裏出來的跡象，伊勢羽終于敲了門，門裏沒有任何回應，他打開門，也沒有看到半點兒玉藻前的蹤跡，不同于白天還有只躺在床上昏睡的狐貍，此刻的房間裏空無一人。

“……阿……藻……？”

玉藻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