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被人拿捏着後頸死死按住的感覺并不好受。

沈碧霄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掙脫不開,此刻他心底驚濤巨浪翻湧,甚至沒有餘裕去關注他母親和洩露身份的問題。

他堂堂沈家大少爺,出生至今也是一路順風順水,大學時心血來潮騙了個傻子也順利的不可思議。

原本他以為這世上沒有任何難得倒他的事,也因此一切都顯得過分無趣,無聊之下便主動去搞些大事情,找點樂子。

即便是在高中時挑撥誘騙兩大校霸結仇打架打到兩敗俱傷之後,被人發現真相堵在牆角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慌亂緊張過。

他控制不住開始害怕。

害怕蕭楚奕——

那個對他言聽計從的傻白甜小少爺。

怎麽會呢……

蕭楚奕站在他身後,手中空無一物。

但他卻覺得好像有銳利刀鋒正抵在喉嚨上。

如果不答應他的話,或許他會直接殺了自己。

沈碧霄甚至忍不住開始這樣想着。

即便理智知道那不可能,但本能卻開始陷入恐慌。

不僅僅是驚恐于蕭楚奕這麽不客氣的态度,更是源于事物脫離了他的掌控。

一切都往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不知道蕭楚奕為什麽突然變成這樣,或者說,他從來不知道那個單純過頭的小少爺也有這樣的一面。

或許他以前真的從未真正了解過他……

沈碧霄又不由想起了蕭楚奕剛剛說過的話。

“我……”沈碧霄的聲音有些抖。

坐在門口的男人忽地響亮地嗤笑了一聲。

“人蕭楚奕都這麽說了,沈碧霄你還好意思嗎?”男人嘲諷道,“占着人家的錢用着人家的技術,怎麽準備把人擠出去了,連點退夥費都不肯出?打發叫花子也不能讓人家空手回去啊。”

之前那個迫切等待蕭楚奕簽字的男人連忙道:“喂宋浩軒!你到底是哪邊的!”

宋浩軒攤了攤手:“當然是站在良心這邊。”

另一個男人怒道:“之前你答應我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我只是說同意讓蕭楚奕退出而已,沒說就靠着這幾張假合同打發他啊。”

宋浩軒說着,掃了蕭楚奕一眼,接着道:“聞銳也是這個意思,當然你們要是不願意平攤,我自己出錢把蕭楚奕的股份買下來也沒問題。”

蕭楚奕這才正眼看了看門口的那個男人。

他對宋浩軒有些印象,後者對公司付出的心血也不少,在劇情後期,公司蒸蒸日上發展勢頭良好,宋浩軒還跟沈碧霄争過權。

那段時間裏沈碧霄一度被搞得有些狼狽,回家之後就把氣撒在了被他囚禁的小少爺身上。

之後不久,小少爺終于不堪重負選擇了自殺。

按照原劇情來說,宋浩軒算是個反派人物,至少也得算個小炮灰。

但實際上宋浩軒跟蕭楚奕的交集并不深,就算只看劇情,兩人之間也沒有太多的聯系。

整個公司裏,蕭楚奕只跟那個女孩子交情稍微深一些,因為工作上有不少重合的地方。

而其他的人,全都是由沈碧霄安置處理,原本蕭楚奕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等到他被騙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什麽好事。

在蕭楚奕放心地将一切都交給沈碧霄的時候,後者早已将足以影響到公司決策權的人全部收買了。

所以今天才有這麽一場鴻門宴設立在這裏。

公司剛成立的時候,七個創始人當中,負責牽頭的沈碧霄和投入大量資金和技術的蕭楚奕分到了股份大頭,剩下的都由五人平分。

随着時間流逝,兩個人打算或者已經離開,手上股份也被其他幾人瓜分。

所有人都知道公司眼下的困難只是用來蒙蔽蕭楚奕的假象,那些出身不如兩位大少爺的人都借由這家新興的公司吃到了不少甜頭。

他們想要更多,自然是分羹的人越少越好。

宋浩軒口中的聞銳就是打算離開的那個,兩人是好友,後者會如何偏向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再拿到蕭楚奕手上那部分,宋浩軒就可以直接将沈碧霄取而代之了。

但這時候幾人還沒有徹底撕破臉,公司還處于發展期,需要他們齊心協力地運營。

所以宋浩軒心裏雖然有這個意思,但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踩沈碧霄的臉面。

不過如今有了蕭楚奕這個現成的理由,宋浩軒也沒準備再給沈碧霄留臉。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蕭楚奕與宋浩軒對視了一眼,就在轉瞬間達成了某種共識。

宋浩軒摸了摸下巴,砸了咂嘴,雖然有些奇怪蕭楚奕額變化,但只是臨時的合作沒必要探究那麽多細節內因,他對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也全無興趣。

“這種事說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話,說什麽小公司就是上不得臺面,當家的都這麽陰險狡詐,連自己人都坑,到時候豈不是吓得別人連合作都不敢了?”宋浩軒越過沈碧霄,轉頭看向另外同事,“蕭楚奕好歹兢兢業業為公司付出了這麽多,背後這麽陰人也不怕遭報應,做人吶,也得講點良心。不然……”

宋浩軒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碧霄:“……你們怎麽知道下一個不是你們?”

此話一出,本就在動搖的姑娘臉色一白,連那個最積極的男人都沉默了片刻。

沈碧霄眼眸中漾起漆黑的漩渦,神情扭曲猙獰,只是被桌子擋着沒人看到。

他快氣瘋了。

宋浩軒這麽一說,那就是直接将他的陰謀算計全部擺到了明面上,給他判了死刑,連一點轉圜美飾的餘地都沒有了。

天知道他想騙的人就只有蕭楚奕一個而已!

但蕭楚奕還站在他身後,甚至跟着火上澆油。

他垂下眼睑,蒼白的臉上還帶着一絲倔強:“我相信碧霄一定是有苦衷的,咱們畢竟在一起這麽多年了,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的,也許他真的是出于好意,你們千萬不要懷疑他啊。”

不,你能不能先把一臉血的沈碧霄放開再說這種話。

而且……你說這話完全沒有安慰人的效果啊!

我們都知道沈碧霄是故意騙你的啊!我們還是同夥呢!

聽起來沈碧霄更像是那種陰險狡詐的小人了好嗎!

餘下的三人忍不住在心底捧臉吶喊吐槽。

但随之而來的就是更深層的擔憂與恐懼——

連在一起四年的戀人都能下這麽狠的手,那麽其他人不就更……

被利益沖昏了頭腦的人逐漸冷靜了下來,驚疑不定地看着另一邊還在僵持的兩人。

沈碧霄一口氣憋在喉嚨裏險些沒上來。

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沈碧霄咬牙默念着蕭楚奕的名字,原先就只有輕視與嘲諷,這時候的憋屈混着恨意轉瞬就翻湧了上來。

蕭楚奕才不管他恨不恨自己,只要沈碧霄不高興了,他就就高興了。

當然如果能逼着沈碧霄把錢還回來,他就更高興了。

“碧霄,我說的對嗎?”蕭楚奕一臉溫和地看向還被他按在桌上的人,“我相信你有苦衷,我真的不想你難做,所以咱們怎麽辦,還是你來選吧。”

是去法庭談,還是醫院?

前者蕭楚奕必然要跟他一樁樁清算,這要傳出去,那麽別說公司,就連沈碧霄本人的名聲也都徹底毀盡了。

而後者……看他眼下這架勢,就知道要進醫院必然是要橫着進去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

沈碧霄從牙縫裏擠出幾個不甘不願的字:“……我同意。”

“乖。”蕭楚奕松開了手,“早這麽說不就完事兒了嗎。這弄得亂七八糟影響多不好。”

沈碧霄:“……”明明那個罪魁禍首就是你吧!

蕭楚奕将桌子重新放好,又将躺地起不來的人拎着按在椅子上,随即朝李總勾了勾手指。

李總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地将手邊的合同遞上去。

蕭楚奕翻出一張空白頁,撿起地上的筆,在紙上規規整整地寫起了欠條,随後遞給了沈碧霄。

“簽字。”蕭楚奕說道。

形勢霎時逆轉。

沈碧霄手裏捏着筆,心頭生起些荒謬感。

明明一開始是他誘騙着蕭楚奕簽合同。

結果一轉眼,竟然是他坐在這裏,被迫簽下這份屈辱的欠條。

蕭、楚、奕。

是我小看你了。

沈碧霄死死盯着蕭楚奕,恨不得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收回那張被沈碧霄死死按着的欠條,蕭楚奕明顯心情愉悅,臉上的笑意都明快不少。

“多謝。”蕭楚奕将欠條收好,起身,“到時候直接打我賬戶上就行,剩下什麽合同交接啊,等你們見完那些合作商再說也沒關系。”

蕭楚奕走向門口,旁邊的人下意識給他讓開了道路。

伸手拉開房門的時候,蕭楚奕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又轉頭道:“對了,碧霄,咱們分手吧。”

他的語氣平平常常,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真好,既非問詢也無遲疑,就只是單純的通知而已。

臨了還遇到這麽一招暴擊,沈碧霄的神情已經不能光用難看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咬了咬牙,終究還是沒忍住,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沈碧霄既有滿心的屈辱,也有無數的困惑,他幾乎要懷疑眼前的蕭楚奕是被什麽妖魔鬼怪給掉包了。

“啊……”蕭楚奕思索了片刻,轉頭看向門外。

屋外人來人往,有一些是被剛剛屋裏這陣響動驚到,忍不住駐足圍觀的,也有一些是單純路過走向出口的。

靈光乍現就在一瞬間,蕭楚奕一伸手,像抓阄一樣随機拽住了一個路人。

原本正抓着手機低頭打游戲的男人被冷不防地握住手腕,指尖一滑,屏幕上頓時出現了“GAME OVER”的字樣。

男人不大高興地擡頭,正要興師問罪,目光落到蕭楚奕臉上,又滑落到他那片狼藉的領口上,不由一愣。

但下面一句話震驚的就不止他一個人了。

“是這樣的,我對這位先生一見鐘情再見傾心,準備去勇敢追求我的真愛了,所以咱倆就好聚好散吧。”

作者有話要說:  盛·無辜路人·總: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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