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怒07
祝尋聞言,呼吸一緊。他繞過三人,出門查看。
夜幕早已降臨,原本空蕩蕩的村莊竟是挨家挨戶點上了燭火。漸漸地,有村民行動緩慢地出了門,在自家的院落中掃地、擇菜、撒網……幽綠色的光線從屋中溢出,打在他們青白色的臉上,更顯詭異感。
月光下,整個村子悄無聲息。
“活死人見不得日光,想必這就是白日找不到他們的原因。”喻言站在屋內開口。他頓了頓,再次将疑惑抛出,“不過這個村子到底經歷了什麽?怎麽會全村都是……”
“不對。”祝尋神色一凜,打斷他的話,“有一個人例外。”
說罷,他便瞬間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前輩……”喻言心間一緊,下意識地将視線投向寧越之。後者察覺到他的目光,平靜解釋,“村尾有一間石廟,昨天傍晚我們在那裏遇見一位老人。”
尤忘揮手拿出生死簿,閉眼用神識查探。
幾秒後,他才重新睜開眼眸,“這個村原先一共有二百餘戶人口,如今我們看見的,是六十五例活死人。”
“生死簿上記錄了,的确有一人存活千年。”尤忘收回生死簿,轉頭看向寧越之,肯定道,“是你說的那個老人?”
寧越之想起那老人的身份,淡淡颔首,“應該是。”
喻言通過‘生死簿’,才知曉了尤忘的真實身份。他抿了抿唇,禮貌而溫和,“……閻王,照你所說,那這個村子應該還有一百餘人才對,他們的蹤跡呢?”
“他們的命魄沒在地府。”
說話間,尤忘身上的戾氣感重了幾分。
按照常理來說,普通人死後的命魂會受到指引,自動飄向地府。地府的鬼差會按照他們的生前功過,定福祉、判罪責,再然後将這些命魂分批帶入轉世輪回。
可這個村子裏,剩下的一百餘人卻徹底在生死簿上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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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在地府?”喻言不解這話的意思。
“在生死簿上消失只有一種可能。”寧越之眉梢微蹙,他極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将心中答案定定說出,“魂飛魄散。”
連三魂七魄都散了個幹淨,又怎麽會出現在生死簿上?
“對,只有這個可能。”尤忘心有所感,聲線沉了幾分。
當年的祝尋便是如此。仍憑他一頁一行一字……沒日沒夜地翻遍了整本生死簿,也無法得找到關于他的零星內容。
寧越之垂眸未語,轉瞬消失在原地。
喻言和尤忘反應過來,也紛紛閃身跟上。
……
祝尋搶先落在石廟前,徑直走向緊閉的廟門。紙糊的門窗早已經破損不堪,輕易露出裏頭的黑暗和幽靜。
“老人家,你在嗎?”
祝尋敲了敲門,站定等候回複。無人回答,徒有海風拂過周遭的樹林時的簌簌聲。正當祝尋遲疑之際,一道身影忽然從窗內迅速掠過。
“誰!”
祝尋推門而入,警惕地廟內的一切。
雖然石廟從外面看着破舊,可內部的擺設分外幹淨,就連地面也沒染上多少塵埃。中央擺放着一個巨大的祭臺,臺下放置着一個舊薄的草墊,看樣子是常年有人跪拜。
祝尋随手順來祭臺上的紅燭點燃,擡手往上一照。
果不其然,上方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紅衣木偶像。木偶身上刻出的裳裙,在燭光的照射下紅得妖豔。黑如墨水的長發落在兩側,細看時,木偶的發絲都刻得根根分明……
不難看出,雕刻者的用心程度。
燭光延伸至木偶的臉上,竟又是一尊無臉女像!
祝尋雙眸微眯,燭光下眼波斂動,犀利得宛如能勾人心魄。
活死人村,雙首鬼物,無臉女像……這個村子到底隐藏着什麽秘密?
“前輩。”
“祝尋。”
外面适時傳來呼聲。祝尋側過身,低應,“我在廟裏,你們進來……”話音未落,祝尋餘光便凝在了一處。他不等外頭三人反應,就快步靠近。
寧越之入內,見祝尋正緊緊盯着廟內的一側石壁出神,發問,“在看什麽?”
“你們離近點。”祝尋看見喻言手中的照明燈,又補充道,“喻言,快過來,拿燈照着石壁。”
“好!”
喻言聽話照做,就連尤忘也拿着另一盞照明燈靠近。
強勁的燈光照亮了整片石牆,幾人這才察覺到端倪,牆上存留着壁畫。大概是年代久遠,壁畫已經接近于模糊,能用肉眼辨別的壁畫很少。
“畫的好像是這個村子?”祝尋依稀猜測。
“看這邊,這面壁畫上有個女子。”寧越之出聲提點,伸手往畫中女子的裙擺上沾了點牆料。他指腹微微摩挲,繼而斷定,“是丹砂作料。”
祝尋反應過來,“你是說這畫中的女子……有可能是祭臺上的那尊紅衣無臉像的真身?!”
“合理猜測。”寧越之回應。
尤忘看了一眼祭臺上方的尊像,對應壁畫,“木偶像上沒有容貌,畫上的女子也只有側身。”
“前輩,你看這個!”喻言喊道,指像另外一處,“這個女子的手腳好像被綁住了?可她周邊畫得是什麽東西?”
祝尋眸色微凝,看清楚了她身側的圖案,“是海浪形狀?”
話落,他的腦中就迸發出一個可能性。幾乎是同時間,祝尋便聽見自己和寧越之異口同聲說出一個詞彙。
“這是海祭!”
“海祭。”
喻言早就習慣了他們兩人的默契,略作停頓後就想明白了其中關跷,“前輩,你和寧先生的意思是,這名女子在世時成了祭品,活生生沉海死去?”
祝尋看了一眼想法相通的寧越之,勾唇學語,“合理猜測而已。”
寧越之聞言對上他的視線,眸色清淺,“我聽聞古時候不少漁村都會有海祭的習俗。”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古時候的百姓以此為生,又将天地神靈看得極為重要。為了表現對神靈的敬畏,更為了日子風調雨順,祭祀不可避免。
只是這祭祀物品有大有小,輕到花圈錢紙,重到萬貫黃金。至于活物祭祀,大都也是些雞鴨魚羊豬……可用活人性命去祭祀的例子,卻是少之又少。
“若是這畫中的女子真的活生生被祭祀,那也太可憐了。”喻言蹙眉,顯然對祭祀活人一事存了同情。
在他看來,天地萬物皆有靈氣。他更知道,少有鬼神會把凡間的祭祀看在眼裏。一個活生生的年輕女子,在這種事情上獻出無辜的性命實在是不值當。
寧越之聞言,又留了幾分餘地,“即便這村子之前行過海祭,我們也沒辦法去查證這個女子的意願。”
“女子的意願是不清楚,但這村民的意願可是清楚得很。”祝尋回身看向那尊木偶像,眼波微泛,“這村裏家家戶戶擺着祭臺,祭拜用的紅香燭一旦用光就會換上新的。就連這尊木偶像,細節處也雕刻到了極致。”
要不是真心供奉、信仰,哪裏會落實得這麽好。
“聽說,得了凡人信仰的鬼神,在日複一複的祝禱下會靈力大增?”尤忘出聲問話,找回點存在感。
祝尋聽完,朝他驚奇地打量了幾眼,調侃,“尤忘,沒想到你對這些鬼神之說挺了解的。”
尤忘點點頭,淡定應話,“嗯,現在的靈異小說裏都是這些套路。”
“……”
一旁的喻言差點沒收住自己的表情。
傳聞中令萬鬼聞風喪膽的地府閻王,居然站在這裏滿口扯瞎話?果然,跟着前輩久了,什麽奇事都能撞見。
祝尋動了動手腕,慢悠悠地走到木偶女像前,聲線幽徹,“有沒有鬼神,試一試便知。”
“前輩,你要做什麽?”
祝尋盯着木偶像,掌間運轉出一道幽紅色的靈力,“不是說尊像通靈?要是村民們信奉的鬼神真的存在……只要我損了這尊木偶,這位鬼神有知,還不得來找我算賬?”
喻言啞然,只在心裏暗忖——前輩,你的辦法還真是又頑又獨特。
寧越之握拳抵唇,眼中的無奈一閃而過。
尤忘沒什麽顧忌,低聲出聲,還不忘給祝尋投了一票贊同,“祝尋,你這辦法不錯。”
“我也覺得不錯。”祝尋玩笑接應,覆蓋在掌間之上的靈力越來越亮。他擡眼直視,還沒等他将靈力揮出,一道詭異的黑色霧氣率先朝他襲來。
祝尋側身一躲,揮出靈力将黑霧打散。
雙首鬼物從木偶女像後出現,周遭戾氣盡顯。鬼物雙首、四道眼珠子都盯着祝尋,沉聲警告,異口同聲道,“休想摧毀這尊木像!”
祝尋面色了然,哼笑,“我就猜到方才掠過的鬼影是你!鬼兄,上回你們鑽空逃走,今天可沒這個機會了。”
話落,雙首鬼物就搶先一步閃身,離開廟內。
“喻言,保護好他們兩個!”祝尋丢下這一句話,飛速跟了出去。寧越之看見他離去的方向,凝神默念。
頃刻間,得了指引的寄瀾便他的納靈袋中騰空而出,劍身發出奪目的通紅光亮,直沖祝尋而去。
喻言望着疾馳離去的寄瀾,又用餘光打量着左右兩側的人物,敢想不敢說。
前輩,你可能想不到……
這兩人還真不需要我的保護。
作者有話要說: 尋尋兒:帶着兩個普通人捉鬼真的好費心哦[攤手.jpg]
喻小言:我不敢說我不敢說我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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