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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的正是老板白易。

他很熱情，拎着兩瓶酒進門問：“你來怎麽沒跟我說啊？”

吳晨笑：“您多忙啊！再說我們倆就吃頓飯，有什麽好說的。”

林砂略顯緊張，但還是擡眸禮貌地問候：“你好。”

白易也是有修養的人，并沒有對輪椅的存在顯露半點大驚小怪：“你好，這位是……”

吳晨起身介紹：“是我公司的創作老師，他叫林砂，我們剛說起你呢。”

白易見這小子擠了擠眼睛，不由意識到了什麽，笑笑說：“初次見面，快嘗嘗我們的店裏的食材吧，有什麽需要就叫服務員，算我請客，就不打擾你們了。”

吳晨對朋友的識時務很滿意：“嗯嗯，改天再找你喝酒。”

白易關門離開。

林砂這才覺得僵硬的身體自如了些，幹咳了幾聲問道：“你在游戲裏的朋友，都會發展到生活裏嗎？這叫什麽——面基？”

吳晨笑了幾聲：“聊得來就見面繼續玩啦，沒什麽呀，不過現在是不可能了，畢竟當了藝人，以前玩倩女的時候，白易請幫會裏在北京的人吃飯，我就去了，不少都見過吧？”

那件事林砂也知道，他當然不敢露面，為之找了無數借口。

吳晨似乎也想到什麽，哼了聲：“我被騙的時候，那人不肯來聚會，我就應該有所意識了，結果還傻傻的相信他，如果真的那麽喜歡我、對我好，幹嗎不敢見我？”

林砂握着筷子走神：“因為是男人？如果他知道你并不介意性別，也許就……你別生氣啊，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隐的。”

“算啦，我怎麽又跟老師唠叨起這件事。”吳晨見鍋開了，立刻往裏面下肉：“嘗嘗，不好吃我們去揍老板！”

林砂側目他生龍活虎的樣子，心裏的往事就像個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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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啊轉啊，漸漸沉了下去。

白易想必是個闊綽又大方的人，送的酒價格不菲，最後飯錢也極力拒絕。

林砂想着要請吳晨吃飯的，見狀也沒推辭，為了不打擾他們朋友間聊天，便到門口透了透氣。

“那個……不會就是你說的、戀愛的對象吧？”

白易果然猜了出來。

吳晨抱手大方承認：“對啊。”

白易小小的驚訝：“你、你之前不是很恨沐小小裝女人嗎，如果不在意的話——”

“我是生氣他騙我！別拿垃圾和林老師比！”吳晨強調。

白易沒辦法：“那這位林老師的腿，是什麽毛病，能治嗎？”

吳晨搖了搖頭：“不知道，不敢多問。”

白易頓時錘了他一下：“你也太随便了吧，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啊，未來怎麽樣，想清楚才對，就算玩的話，也不該找這麽麻煩的對象！”

“我不是在玩！”吳晨強調：“只是追問這種事的話，林老師的自尊會受不了的。”

白易說：“遲早要問，而且如果有治愈的希望，大家也能想想辦法。”

吳晨的眉頭擰巴成一團。

白易道：“相信我說的話，如果兩個人要一起過日子的話，是不會講究什麽自尊的。”

這個道理，吳晨尚不明白。

白易拍拍他的肩膀：“早點回去吧，有機會找我喝酒。”

吳晨這才答應下來，在服務員們遠遠的關注目光中離開了火鍋店。

火鍋店的位置很偏僻，周圍都是高檔餐廳，雖然名車停了不少，卻不存在什麽行人。

推着輪椅慢慢散步，讓微涼的春風吹散火鍋味，是很享受的時刻。

然而林砂卻為吳晨擔心：“不怕記者拍到嗎？”

“拍到他們又會多想什麽？”吳晨忽然附身吻了下他的頭頂，笑說：“這樣才會多想。”

林砂緊張回頭。

吳晨說：“其實有點自暴自棄了，想要引起軒然大波和公司解約也無所謂，他們把我當成賺錢的機器，不相信我有創作作品的能力，所以根本不在意我的意見，每次我去争取啊，都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公司要賺錢，又不是為了照顧你才存在。”林砂勸慰：“所以你要努力啊，在夾縫中證明自己，才會有更多自由的空間。”

吳晨沉默片刻，點頭：“會的，會證明自己叫老師看看。”

林砂放心的微笑出來。

他和這個年輕人有沒有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着他往更好的方向走去。

吳晨忽然走到輪椅前認真問道：“可以跟林老師約一首歌嗎？放在我的新專輯裏面。”

林砂微怔，然後答應：“好啊。”

吳晨說：“我也在認真寫歌，不想要別人手把手的教了，你小心被我超越啊。”

林砂失笑道：“嗯。”

“笑什麽？少瞧不起我啊！”吳晨插着風衣兜瞪眼睛，一副傲嬌樣。

“沒有瞧不起，你會走的比我遠很多。”林砂誠懇地說道。

吳晨發誓：“不管我走到哪，都會和老師一起的，當然是好的地方，不過是壞的地方，也希望你別不給機會就離開我。”

林砂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去把他袖口的帶子系好，然後又溫柔地彎起了眼睛。

給天後填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想到字字句句會由她唱出去給每個人聽，就緊張得壓力山大。

在家宅了七八天，稿紙扔了滿地，當作參考的書摞到搖搖欲墜。

成果卻仍舊叫人滿意不起來。

林砂讀了遍最新的稿子，然後趴在桌上喃喃自語：“好做作啊，美好的青春什麽的，根本就寫不出來。”

小烏龜從面前悠閑爬過，根本就無法理解人類的苦惱。

林砂摘下護目眼鏡，把短發都揉亂了，想着還要去交稿，害怕大家失望的眼神，又因為好無頭緒而難過至極，竟然沒出息的哭起來。

他是很難因為生活起伏而動容的，但一寫起歌，就感性到不像樣。

沒想到正在崩潰的時候，客廳竟然傳來開門聲。

林砂胡亂擦了下臉，瞪向門口。

片刻後吳晨就拎着大包小包出現，一臉無辜道：“怎、怎麽了，不是你說我可以自己開門的嗎？”

林砂把面前的白紙收起來：“沒事……”

“老師，你怎麽又哭啦？誰又欺負你了？”吳晨這才發現端倪，扔下東西緊張地沖到書房。

林砂搖搖頭。

吳晨急到跳腳：“到底怎麽啦？！”

林砂知道不回答他就會一直鬧下去，這才簡單概括：“寫不出詞，心裏有點煩。”

“哦哦，是許雲姐的歌嗎？”吳晨這才明白過來：“老師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林砂低下頭：“不是高，是選了不适合自己的工作，因為是天後好不容易眷顧我，想着傻瓜才會錯過這種機會，于是根本沒考慮就接下來，可是寫起來才發現，自己對那種陽光美好的東西，是沒什麽感覺的。”

吳晨拿過他手裏的稿子看了看，然後盤腿坐在輪椅前擡着頭說：“不一定要陽光美好啊，老師的歌詞永遠都是很溫柔、可是又很虐心，所以才會流行起來嘛，其實每個人活着都會痛苦，聽衆們也不例外，快樂的歌會打動誰啊，對吧？”

林砂猶豫：“可是電影……”

吳晨握住他的手：“電影我看過樣片，沒那麽膚淺吧？別管別人是怎麽看的，老師寫出想寫的，就算許雲姐不欣賞那也沒辦法，要是現在就違心的話，以後肯定會更不甘心。”

林砂沒想到自己會被他開解，可是吳晨講的話，半句都沒錯。

“好啦，而且你這幾天跟失聯了似的，真叫人擔心，再怎麽專注，偶爾也要放松下心情。”吳晨笑嘻嘻：“我去學了下咖喱的做法，做晚飯給老師吃吧。”

說着他就離開書房，還幫忙拉上門，露出笑說：“不打擾老師哦。”

林砂呆呆地坐在書桌前，眼睛還有點腫，心情卻已經平靜了下來。

屋外隐隐約約傳來了一點動靜，是吳晨極力壓抑下做飯的聲音。

他沒有覺得吵，他覺得溫暖。

原來真實的喜歡并沒有什麽驚世駭俗的痛楚，只是因為對方的存在而向往着，只是無條件地相信對方的每一句話，才更加願意正視自己的美好與醜陋。

這種感覺，是他從前未曾有過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