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邵離跟衛恒再怎麽能打也抵不過亡命徒。

三五個警衛聞訊趕過來的時候正發現邵離跟衛恒把兩個壯漢摁在地上。

還有一灘血跡，他們身上都沾了血跡也不知道是誰的；

警衛幫忙制服了兩人，邵離吩咐警衛報警而後飛快地扶住了已經支撐不住的衛恒。

“離哥……”衛恒臉色慘白額頭上也滲出了冷汗，“沒事，你不用擔心……”

“別說了，我馬上叫救護車，你保存體力。”邵離臉色冰冷，付瑤也趕過來幫他攙扶住衛恒。

“衛恒，你怎麽樣傷着哪兒了？”她強忍住哭意問，不等衛恒回答她就自己發現了正止不住滲血的傷口。

衛恒已經脫了力，他捂着傷口那處的手已經使不上力了。付瑤趕緊替他摁住，“衛恒你別怕，我幫你摁住了，你挺住，不會有事的。”

她的手一下子就被血染紅了，付瑤吸吸鼻子努力的維持着鎮定，免得手臂不停顫抖導致他繼續滲血。

邵離已經跟急救中心聯系過了，“他們馬上過來，衛恒你堅持一下。”

他雖然臉色也不好看但依舊冷靜。衛恒就連慘淡的笑容都難以維持了，他渾身冰冷虛弱的點了下頭；

救護車一路鳴笛趕了過來，付瑤不敢松開手跟邵離一起陪衛恒上了車。

“小姐您暫時別松開手，目前車裏裝載的急救裝置有限，因為不清楚具體傷勢為了防止失血過多造成休克您繼續摁壓住傷口直到醫院。”

就單看傷口的部位來說，情形不容樂觀。

救護人員在一邊告誡她，付瑤滿臉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她已經哽咽到說不出話了只能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

邵離怕她自己力度不夠也伸手略加施力幫她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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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另一只手臂也受了傷，不過比起衛恒，他的傷不太嚴重。

“別怕，瑤瑤，你冷靜一些。”他輕聲安撫，扭頭無言拒絕了要替他處理手臂的護理人員。

付瑤吸吸鼻子還是不能回答，已經戴着氧氣罩的衛恒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好像想說什麽，邵離湊近了一些。

“離哥……嫂子，我……估計，這次，是真的不行了……”衛恒斷斷續續的說：“我，從小，就是，離哥你，幫扶着長，大的……其實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擔心，家裏人。”

“胡說八道。我跟你嫂子就是你家裏人，你小子最好撐過去，別給我說喪氣話。”雖這麽說，可邵離的聲音也變得沙啞了。

衛恒想咧出笑容卻笑不出來了。他很痛苦，有出氣卻很難進氣。跟邵離共事那麽多年他們也算遭遇了不少危險困難，可這一次，他是真真感受到了那句“大限将至”。

“離哥……我，想跟嫂子說，幾句話。”

邵離抿緊唇，最終他退開身讓出了位置。

嗓音暗啞：“瑤瑤，他想跟你說話……”

付瑤也俯低身湊近過去：“衛恒，你別說了，你一定會沒事的，等醫生幫你治好了你說什麽我們都聽。”

她直抽噎，眼淚也像扯斷了線的風筝再也不受控制的從臉龐滑落下來。

“嫂子，你，跟我離哥，一定要幸，幸福啊……我，從前，很羨慕你們，羨、慕離哥，他終于有家了。”一句話，他說的斷斷續續，顯然已經很困難了。

付瑤用力的點點頭，她嗓音破碎，甚至不敢太大聲的說話，“我會照顧好邵離的，我們一定會幸福的，衛恒你也要幸福，你還沒結婚，還沒有女朋友呢！你不能死知道嗎。你叫我嫂子，你離哥說我們也是你的家裏人，嫂子還沒給你介紹姑娘的，有好多好多姑娘還沒介紹給你呢……”

衛恒抽了口氣，好像笑了。“是，是嗎……那真好，好啊！只可惜，我……沒那個，機會了。嫂子，你，別怪離哥，他有時候，的确獨斷專行了些，但，但是他，特別孬的，偷偷喜歡你了，好多，好多年。我恐怕，以後也沒機會偷偷，告訴你這些了。”

”你們別替我，難過、我從小，跟離哥在，孤兒院長大，受離哥照撫，太久太久了，現在，我要走了，你別難過，免得離哥也，難過……我，在那個世界也，會祝福你們的，嫂，子，拜，拜托你了。”

付瑤點點頭又搖搖頭，她雖然在哭臉色卻蒼白到幾乎透明：“衛恒，不要，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了……我還欠你一頓飯呢，你不是一直很想吃我做的飯嗎，以後我每天都讓你離哥帶你回家一起吃好嗎……”

她聲嘶力竭。

“……好。”

他很努力的支撐着，好像如釋重負，最後看了一眼他們，緩緩合上了眼睛。

心電監護儀發出一陣刺耳的嘀嘀聲……

那是一陣平緩又讓人絕望的聲音。

急救醫生趕緊上前來搶救，付瑤也被安排坐到另一邊。

她呆滞的坐在那裏，眼淚卻不聽使喚地向下滾落；邵離虛摟着付瑤，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她的背脊。

他眼眶也是紅的，卻死咬着一口氣沒有讓它流出來。

很快到了醫院，醫生們推着擔架床一路小跑将衛恒送進了急救手術室。

Jerry也匆匆趕到，他見邵離和付瑤身上都沾了紅，臉色也陰沉下來：“邵，衛現在怎麽樣？你和你太太還好吧。”

邵離擡頭，他向來遇事鎮定的黑眸子裏也布滿了血絲。他什麽都沒說但Jerry已經明白了，氣氛驟然降至冰點，只隐約聽見女人細小的抽噎聲……

“都怪我，要是我沒讓衛恒跟出來買東西他就不會……都是我的錯。”她從未這麽恨過自己。

付瑤啊付瑤，你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直以來什麽事也做不成，處處都要依賴邵離今天又害得衛恒為你躺進這裏面生死未蔔。

她咬緊牙根不肯在這種場合大哭出聲，身子也繃的緊。

“不怪你，瑤瑤，衛恒不會怪你的。”邵離把她摁進懷裏，他閉上眼，嗓音莫名帶着一股安撫的力量。

即便他知道衛恒兇多吉少，他依然用穩定人心的聲音告訴她沒事的，因為這是他的責任。

衛恒不希望他們自責。那兩個男人明顯是沖着付瑤去的，衛恒幫他一起保護了他的妻子，這個恩情他會永遠記得。

時間轉瞬即逝，手術中的燈光驟滅，付瑤在手術室大門打開的第一時間沖了上去。

“醫生……”

她話未出口，那醫生臉色有些慘淡，想來也是拼盡全力去救人了。

醫生瞅着跟上前的兩個男人，緩緩的搖了搖頭；

付瑤腳下一軟險些沒站住身，邵離眉頭蹙的死死的。

“傷口在肺部，距離心髒太近又插.得太深，造成患者器官大出血……”

“您別說了……”Jerry光聽着就有了窒息感，他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再看旁邊的兩個人也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痛徹心扉的模樣；

“您辛苦了，我們借一步說話。”說完Jerry拍了拍邵離的肩，跟随醫生先去了別處。

付瑤渾身冰涼還不斷的戰栗着，邵離把她抱在懷裏，這一刻，他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依稀聽見懷裏的人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我們，進去看看他罷……”

濃郁的哭腔，還有已經腫脹的雙眼，邵離摟着她的腰帶她走進了手術室。

潔白的紗布罩在床上男孩的身上，如若不是他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色，沒準他們會覺得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他的表情很平淡，在急救車裏痛苦的模樣不複存在，汗水也已經被擦掉了。看上去，就只是個大男孩，那麽純淨，那麽溫和。

就在幾個小時前，他還一臉痞笑的跟他們說要到家裏來蹭飯；此刻卻。

付瑤終于崩潰了。在這空曠的手術室裏，她終于嗚咽的哭了出來；

這裏是醫院，她不能因為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其他的醫生和病人，所以即便從出事開始她就慌亂又難過，她也必須忍住不哭。

可是現在……

沒有人會指責她了。

付瑤甚至不敢大聲地哭，她蹲在那裏痛苦的哽咽着，是她對不起衛恒。

邵離沒有哄她，就這麽放縱她崩潰，因為他知道就算她不哭了，心裏那個疙瘩也會一直存在，還不如好好的發.洩出來。

就只有今天而已。明天，他一定不會再讓他的妻子再這麽傷心了。

***

二十七號，周日。陰天伴有短時雷陣雨；

陵園。付瑤跟在他們身後，替邵離撐着雨傘。他手裏捧着衛恒的骨灰盒，親自為他做最後安葬的工作。

Jerry還有事務所其他幾位律師，褚怡君，唐韻柚她們都到齊了；

福利院那邊邵離打過招呼了，聽說衛恒去世的消息後院長奶奶和其他看着他們長大的姨母都悲痛萬分。本來說今天要過來的，邵離考慮到老人的身體狀況便沒讓他們來。

陵園很靜，細雨密麻的落在雨傘上發出地沙沙聲音，只是沒能緩解氣氛還加劇了在場人內心的沉重。

“小恒，今天大家都來送你了。如果你能看到……”邵離說着說着，沉默了。

能看到，又能怎麽樣？人都不在了。

付瑤輕輕吸了吸鼻子，看着邵離将盒子放進去，而後專職人員用石板在墓口外鑲嵌牢固。

唐韻柚将一張紙巾塞到她手裏時付瑤才發現自己居然又淚流滿面了，她側頭對上了唐韻柚擔憂的目光；

費力地擠出一抹笑，愛哭還要難看。

……

邵離的神色已經恢複與往常無異的清冷，墓碑上沒有嵌入衛恒的黑白照片，因為付瑤說不想讓他的照片被調成那種顏色；邵離應允了。

這個仇，我替你記下了。

走好，我的兄弟。

如果真有下輩子，你一定要去到一個好人家。平安長大，将來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

這便是衛恒的心願。

封墓碑的專職人員做完他們的工作就離開了。雨越下越大，Jerry只好替邵離招呼在場的人先離開。

至于付瑤，沒有人打擾他們。

許久許久，邵離站起身。付瑤扶住他的手臂，“腿麻了吧，在我身上靠一會兒再走。”

“沒事。”他轉過身，擡手輕柔的在她的臉頰上摩擦了下，“冷不冷？先回車上吧。”

她今天穿的一身純黑的小洋裝，面料柔軟但不保暖，壓抑卻依舊漂亮。

衛恒見了，也一定會一頓誇吧。

但日子總要繼續過。

“走吧。”他接過傘，摟着女人轉身往臺階下走，“回去之後煮點姜茶喝，免得感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衛恒啊（哭）寫這章的時候哭成狗，可能只有我在傷心，畢竟文筆硬傷（戳）謝謝你們願意一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