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刺痛
柳河的手心冒了汗,一天一百塊,她要是幹三個月,那可是将近一萬塊錢啊。
現在大學裏一般的專業一年學費有幾千塊,這樣算下來,她三個月賺的錢差不多夠兩年的學費。
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名片——北方服飾有限公司公關部市場公關主管,方美婷。
方美婷歪頭看着她,知道她現在開始動搖,便繼續說道:“我兒子叫石雪原,小名叫石頭。前一陣子摔斷了腿,所以沒辦法去學校上課。我不想讓他複讀,如果你接了這個活,陪他說說話,讓他把一年級下學期的功課學完就成。”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家裏有保姆,吃喝拉撒這些事全都不用你管。”
她越說,柳河就越心動。教學任務不重,且還不用當兼職保姆,這次要是錯過,恐怕再不找不到第二個了。
可是——
柳河擡起頭,先是看了方美婷一眼,最後貌似不經意地瞥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彭煜城一眼,咬了咬唇,“我,我還是再想想吧,明天給你答複行嗎?”
方美婷爽快地笑了,“當然行。明天我二十四小時開機,随時等你回複。”
她這樣說,倒叫柳河十分不好意思。柳河心下佩服這個女人,她前世活了二十五歲,道行還是太淺啊,和眼前這個幹練的女人完全沒法比。
“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柳河朝方美婷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這一次沒有人叫住她,方美婷和彭煜城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方美婷才轉身邀功道:“煜城,這次你要怎麽感謝嫂子?”
兩個人一起進了小區,他們路過保安崗亭的時候,裏面年輕的保安還對彭煜城敬了一個十分标準的軍禮。
彭煜城含笑對他點頭,話卻是對方美婷說的,“嫂子你想多了,我就是覺得這個小丫頭挺有趣,你可別吓着人家。”
方美婷撇撇嘴,“你見過的小丫頭還少了,你怎麽就沒覺得別的小丫頭有趣?跟嫂子還藏着掖着的,我可不管那麽多,反正給我兒子請家教的錢得你出。”
“好,錢我出!”彭煜城笑着搖搖頭,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說道:“我這次會在濱城待二十天左右,然後去省城軍區報到,嫂子你有什麽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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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美婷腳步微頓,“你早就應該回去的,這幾年在那邊可苦了你,回去就好好幹。我現在的生活挺好,比在漠北還好,你別惦記。”
漠北這兩個字,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刺進彭煜城的心裏,他收起臉上的笑容,背脊挺的更直。
方美婷驚覺自己失言,趕緊轉移話題,“這次怎麽會在濱城待這麽久?”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進了小區的一幢樓裏,進了電梯,密閉的空間讓彭煜城有些不适,他随手解開領口的兩顆扣子,回道:“看看老朋友,順便檢查一下身體。”
濱城有家軍區醫院,下面的士兵、軍官有了傷病一般都在濱城的軍醫院治療。
方美婷對這家軍醫院并不陌生,當初她曾經在那裏不眠不休一個多星期,最後還是送走了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
就像漠北是彭煜城心裏的刺一樣,濱城軍醫院就是方美婷心裏的那根刺。
她自己從不去碰觸,彭煜城不過是提了句要去檢查身體,她便很自然地想到了軍醫院,然後,整顆心都刺痛起來。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直到“叮”的一聲,電梯到達這棟樓的頂層。
“煜城,待會兒見了石頭,他要是向你要玩具槍啊、車啊什麽的,你可別答應他。”出了電梯,方美婷趕緊交待彭煜城,“他那些東西一個屋子都裝不開,再買我可沒地方放了。”
彭煜城點頭應下,随着方美婷進了門。
另一邊,柳河步行将近一個小時才走回家。這一路她都在激烈的掙紮。一方面舍不得那麽高的薪酬,一方面又怕惹麻煩,真的是煩的不行。
回到家的時候柳成業已經和何小曼出去跳舞了,家裏只有柳灏一個人在房間裏學習。
廚房裏有何小曼特意給她留下的飯菜,還都是熱乎的。
柳河心不在焉地吃完飯,實在拿不準主意,于是去了柳灏的房間。
柳灏的房間和她的房間一般大,但是因為他收拾的比她的房間整潔,所以看上去倒好像他的房間更大一些。
柳灏見她進來,放下了手中的筆,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閑事地問道:“怎麽樣?那活能幹嗎?”
柳河坐在床沿兒,漫不經心地打量着柳灏房間的擺設。
他的書桌和她的一樣,都是爺爺親手打的,不過因為這書桌是根據他小時候的身量打的,他現在坐在那裏就有些束手束腳。
書桌便上放着一個塑料紙簍,紙簍邊上有個撒了氣的籃球。籃球表面的皮質已經開裂,接縫的地方也起了毛邊兒。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籃球應該是他初二籃球比賽的時候贏的,一直玩兒到高一。
後來籃球實在不能再用,他就想買一個新的,但是何小曼和柳成業卻始終沒給他買。
柳灏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咱媽好幾次背着我把它扔了,我又偷偷地拿回來。我覺得挺有意義,房間裏要是沒有它,就跟少了什麽似的。”
柳河的目光從籃球緩緩地移到柳灏的身上,她微抿着唇,十分嚴肅地看着柳灏,直看得他連笑都不敢笑了。
“安安,你怎麽了?”柳灏以為她是因為家教的事才這般消沉,于是趕緊勸道:“是不是家教的事兒沒談妥啊?沒關系,不幹就不幹了,你若是怕閑着無聊,可以去找同學朋友玩啊……”
“你這張烏鴉嘴,就說不出好話來!”柳河突然柳眉一挑,氣勢洶洶地看着柳灏,“你姐姐我是什麽人,只要我出馬,那還有辦不成的事兒?”
說着,她湊近柳灏,神秘兮兮地道:“已經談好了,一個小時二十,一天至少五小時,你算算,我三個月能賺多少錢?”
柳灏是學理的,對于數字比柳河敏感的多,她話音一落,他已經驚詫地長大了嘴巴。
柳河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羨慕姐,等你高中畢業,當家教也能賺這麽多。”
說完,再不管呆怔的柳灏,兀自出了房間。
阖上房門,她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不見。長長地嘆了口氣,柳河心道,誰會和錢過不去,不就是一個僞君子嗎,若是再見到他,大不了不搭理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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